經過剛纔的一番較量,我知他身強力猛,卻不精於招式,因此避實就虛,以巧破萬鈞。而他也不敢再小瞧於我,招招留有餘地,再不敢大開大合。這樣鬥了幾合,雙方互捱了幾記拳腳,我雖得了些便宜,卻也不能徹底壓倒對手。
正值難分之際,忽見一團黑影從旁邊撲過來,竟是二蛋。剛纔那一下把他摔了個夠嗆,這會兒回過神來,瞅準時機,趁老丐背對他的時候,一個餓虎撲食,將老丐壓倒身下。
老丐本與我鬥得正酣,猝然被一大坨肉從背後撞到,摔了個狗啃泥。掙扎著想起來,卻已被二蛋倒剪了雙臂。
二蛋使勁往他屁股上一坐,得意地叫道:“兔崽子,剛纔是你摔爺爺著不是?這回落到爺爺手裡,看怎麼收拾你!服不服?你小子服不服?”
“不服!”老丐被二蛋坐的直翻白眼,仍仰著脖子大叫,“從背後偷襲,算什麼好漢!你今天就是打死俺,俺也不服!”
“哎呀,瞧把你能的!”二蛋一邊說,一邊在老丐身上使勁顫悠起來,壓得老丐直哼哼,“收拾你還用小爺動手?我這肥美的屁股就能送你上天!”
“你們、兩個打、一個算什、麼本事、有種放了、俺、咱們單對單、個對個!”老丐叫道。
“想的美!”二蛋一臉賴皮相,“告訴你,我們的宗旨,是能從背後偷襲的時候,就絕不正面硬磕,能倆人一起上的時候,就絕不單打獨鬥!這叫戰術,懂不懂?”
老丐“呸”了一聲,然後梗著脖子朝我叫道:“邢龍!俺好心好意帶你們來尋龍灣村,你就這樣對俺?”
我一怔:這老丐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腦子飛快地轉著,仔細回想著和他接觸的這段時間,是否有提及過自己的全名。
沒有,包括二蛋在內,從沒有人提及我的全名。那麼,這個老丐,是怎麼知道我叫邢龍的呢?
“二蛋,差不多就行了。”我揮揮手,示意二蛋停手。
二蛋意猶未盡地從老丐身上站起,末了還拍了拍他的屁股,取笑道:“這肉墊不錯,快趕上我家席夢思了,不知道啥時候還能再坐一回?”
老丐估計是被二蛋剛纔那一屁股坐得狠了,在地上趴了半晌,這才齜牙咧嘴地翻身坐起,恨恨地瞪了二蛋一眼。
“洗洗臉
吧,兄弟!”我從地上撿起一瓶水,丟給了老丐。
他接過水,瞅了我一眼,然後擰開蓋,灌了兩口,又含水在嘴裡,澆著洗了手臉,等收拾停當的時候,在我們面前的已不是一個年老的乞丐了,而是一個精悍帥氣的小夥。
“喲,您老這難道就是失傳已久的易容術?嘖嘖嘖,真他孃的神奇!”二蛋湊上前來,仔細打量著。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
“俺姓龍,單字壯兒。”他的聲音不再蒼老,恢復了年輕和活力。
“龍壯……”我默默地念道。
我在龍壯對面坐下,說:“講講吧,你喬裝改扮,故意接近我們,想做什麼?”
“既然被你們識破了,那俺也就不需要再隱瞞了。實話說吧,俺這次到縣城,就是專程來接你們的。”
“專程來接我們?”我和二蛋對望一眼,“去哪?”
“去龍灣村啊!”龍壯看出了我們眼神中的不信任,說,“俺就是龍灣村人。你們不是收到一封信嗎?郵寄人是龍凌玥,那是俺姐。她說如果你們看了錄影帶的內容,就一定會找過來,於是讓俺在車站候著。”
聽了他的話,我心中的疑慮消去一大半。於是一抱拳,說:“實在不好意思了,剛纔多有得罪,請見諒。”
二蛋也跟著說:“原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啊!抱歉,抱歉哈!”接著,他又話鋒一轉,問道,“可我就整不明白了,你接我們就接我們,幹嘛打扮成個乞丐,還故弄玄虛地擺我們一道?我們哥倆是真把你當成歹人了,以爲你把我們帶到這荒山野嶺的地方,要他孃的劫財劫色呢!”
龍壯說:“這怪俺了,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的誤會。不過俺當時也是沒辦法的事。車站那麼多人,俺又沒見過你們,甚至不確定你們究竟會不會來,你讓俺怎麼做?難道要一個人一個人地去問?而且,龍灣村地處偏僻,俺們避世而居,是不會輕易地將外人帶回村子的,所以俺需要試探你們。”
對龍壯的話,我表示深深的理解。一個生活在避世村子的人,獨自來到這個花花世界,一定是比常人更多的謹慎和小心的。在我們提防他、揣測他是不是圖謀不軌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在揣測著我們,看我們是好是歹,是善是惡?
“再者說,
俺扮成乞丐,並不完全是因爲你們。”龍壯繼續說,“而是因爲,俺是龍灣村的線人。”
龍灣村的線人?乍一聽,我習慣性地想到“新聞線人”。所謂新聞線人,就是通過向媒體提供新聞線索而從媒體獲得報酬的民衆,這種線人,我們的報社就有許多。
不過細聽之下,發覺龍壯口中的線人卻並非這個意思。
“俺村雖然偏僻,但俺們對外面的世界是有好奇和嚮往的,所以,俺村有爲數不多的幾個人,會經常去到外面的世界,這就是線人,在村子裡又被稱爲‘龍眸’,是整個村子看外面世界的眼睛。俺作爲線人之一,每個月會來往於村子與縣城一次,把外界的信息帶回村子,把外面世界的新鮮故事講述給村子的人聽。不過,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每次出來,俺都會扮作老乞丐。”
難怪他演乞丐演得那麼像,竟一度瞞過了我和二蛋。
“咦?”二蛋忽然想起了什麼,伸出手,朝龍壯的臉上摸去。
他們兩個本來便坐得近,二蛋摸得突然,龍壯避之不及,那胖乎乎的鹹豬手整個貼在臉上。
“你幹什麼?”龍壯扒拉開二蛋的手,打了一個寒顫。
“你昨天不是說過,龍灣村的人都是鬼魂嗎?”二蛋說,“可你的臉熱乎乎的,跟活人一樣一樣的,能告訴我是咋保養的嗎?等我以後死了,從陰曹地府出來,到人間逛逛街什麼的,也好能有個人樣兒。”
“呸!俺本來就是活人!”龍壯笑罵道:“俺之前那是嚇你們的。龍灣村的人都是活人,龍灣村也沒有消失,它一直都在!”
“你小子說話還有沒有個譜?”二蛋瞪著眼睛道,“怎麼年紀不大,忽悠人一套一套的?作爲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和接班人,我現在對你提出嚴厲的批評,並且,我有理由相信你當前所說所爲也是在欺騙我們。”
“哪裡有?”龍壯一臉委屈,“俺是村裡最誠實的孩子,俺只編了那一個謊話,其餘的可都是真的。俺當時只是想和你們開個玩笑,嚇唬嚇唬你們。”
“你就不怕把我們嚇跑了,不跟你回村子?”我說。
“兩位要是膽子真的那麼小,俺就不會帶兩位去我們的村子了。”龍壯突然嚴肅了下來,貼近我們說,“因爲,俺們村子的事情,遠比那更加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