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一連多日,楊悅暗暗留意盧照鄰,竟未任何端睨。
盧照鄰這些日子十分乖巧,除了跟她在一起,便是跟傅漸粘在一起,沒去見過任何人。
令楊悅不由暗自疑心,是否是推斷了。
難道煙花真是盧照鄰發(fā)明的?
還是藥圣孫思邈擔(dān)心被她,一早已離開了洛陽?
自從西天圣母告訴楊悅,善導(dǎo)大師曾被有“飛天遁地”的法術(shù)的人送到“佛祖”住的地方轉(zhuǎn)了一圈以來,楊悅首先想到的便是孫思邈。
孫思邈不僅是修道之人,最重要的是他與善導(dǎo)大師關(guān)系非同一般。
楊悅暗思,若果真是善導(dǎo)大師帶到這個時代,那么如今內(nèi)幕之人,大概非孫思邈莫屬。
然而,自從善導(dǎo)大師“往生”后,藥圣孫思邈便如倏然消失一般,再也不曾出現(xiàn)。
楊悅無計可施,忽一日,帶著盧照鄰在洛陽城中亂逛。希望盧照鄰或者一時不慎,能露出些破綻來。
洛陽城與長安城恰好相反。長安城有東、西二市,洛陽城則有南市、北市。洛水穿城而過,將洛陽城分成南北兩部分。南、北二市,自然一處在洛水之北,一處在洛水之南。
盧照鄰平日被師父管得嚴(yán),不敢胡亂花錢。楊悅放縱,帶他逛街,終于讓他如魚得水,過了一把癮,見東買東,見西買西,毫不客氣。著實(shí)“敲詐”了楊悅一筆。
二人逛了一,買了不少。卻沒盧照鄰除了笑得樂開了花,嘴巴都合不上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不知何時,天色突變,陰陰沉沉,開始飄起了若有若無的細(xì)小雪粒。
盧照鄰逛得也累了,便讓楊悅帶他到酒樓吃飯。
楊悅嘿嘿一笑,自然有求必應(yīng),心中卻暗道你提得要求越多越好,待會兒我問你問題,你怎好拒絕?”
反正楊悅不缺錢花,便專門找最大最熱鬧的酒樓去。
打聽了尚善坊有一處“翠云樓”十分出名,便策馬往“翠云樓”去。
二人到了酒樓時,細(xì)小雪粒已開始變成了雪花,稀稀落落的飄下來。
這翠云樓在洛水之南,正對著洛水河面上的一座橋,橋的另一頭便是皇城。
平日大都是達(dá)官貴人光顧,十分豪華。酒樓一共三層,面對長橋柳堤,河水飛鴻,坐在樓上,遠(yuǎn)近美景盡收于眼前。
只是此時乃是冬季,沒有綠柳,只有雪飄。遠(yuǎn)近白茫茫一片,不過,也因此令冬日原本滿目落葉,蕭蕭瑟瑟的洛水換上美不勝收的銀裝。
酒樓的伙計最識得眉高眼低,但見到楊悅與盧照鄰二人,卻也不由傻眼,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若說二人不是有錢人,但盧照鄰渾身上下都掛滿了各種雜七雜八的,從翡翠、玉雕到木制的玩具,不一而足。
右手抱著一個翡翠筆筒,左手提著一只鳥籠,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樹根……
任誰看了也猜不透他是來路。若說他不富有,那只翡翠筆筒少說也值幾吊錢。若說他富有,還真沒見過這般將全部掛在身上,出來臭顯擺的。
除非此人有怪癖
楊悅見那伙計發(fā)愣,回頭看一眼盧照鄰,也不由搖頭大笑。
盧照鄰卻十分得意,興奮不已,全然不顧眾人目光,跟在楊悅身后大搖大擺地上了二樓。
楊悅幸虧是穿了一身男裝出來,若是一般女子,早已被人看得不自在起來。好在楊悅滿不在乎,二人在眾人百分之三百的回頭率中,欣欣然找了一處臨窗的空位坐定。
伙計半晌才回過神來,忙換了一幅笑臉追著二人上樓,端了些茶水,站在一旁侍候。
“客官,來點(diǎn)?”
盧照鄰也不客氣,掃了一眼墻上掛的菜單,大喇喇地一指,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統(tǒng)統(tǒng)都端上來。”
伙計不由笑著提醒道只有二人,還是還有其他來客?這些菜全上來,只怕吃不完。”
盧照鄰卻怪眼一翻,叫道你只管上,管我吃得完吃不完,又不是花你的錢”
伙計當(dāng)即住口,閉緊了嘴巴,拿眼去看楊悅。心想:這小子定是不出錢才會有這般口氣。
楊悅笑著沖他點(diǎn)點(diǎn)頭。伙計不再多話,自去念唱菜名。心中卻暗叫二人“有病”
盧照鄰嘿嘿一笑,轉(zhuǎn)頭去看鳥籠。那鳥籠自然不會只是一只鳥籠,里面有一只色彩十分艷麗的翠鳥,叫聲十分好聽。
“你想不想天天來這兒吃飯?”楊悅盯著盧照鄰,嘿嘿笑道,“只要你…….”
然而,不待楊悅說完,盧照鄰大眼珠咕嚕嚕轉(zhuǎn)了幾轉(zhuǎn),搶先說道我不師父在哪。”
楊悅不由氣噎。敢情這小子早已的心事。
被他敲了半天竹扛,到了關(guān)鍵時候,他卻十分光棍,一點(diǎn)“血”都不肯出…….
“誰說我要問你師父在哪?”楊悅眨了眨眼,笑瞇瞇地道,“不過,你師父到是十分奇怪,去了哪里,怎會一點(diǎn)音信都沒有,難道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你?”
“我?guī)煾改愣〞煤谜疹櫸遥泻脫?dān)心的。”盧照鄰翻翻眼,不理?xiàng)類偅^續(xù)逗弄籠中的小鳥。
“好啊”楊悅微微一笑,招手讓伙計,說道,“剛才點(diǎn)的菜一個都不必上了。”
那伙計一愣,不解地看著楊悅。
楊悅卻雙眼緊盯著盧照鄰。盧照鄰撇撇嘴,卻看也不看楊悅一眼,渾不在意地繼續(xù)玩兒的。
楊悅無奈,問也是白問,只好向伙計笑道算了,撿你們這兒最有特色的上幾樣即可。”
伙計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去了。
盧照鄰嘻嘻一笑,干脆向鳥兒吹起口哨。
楊悅沒好氣地嘆一口氣。假裝不理會他,轉(zhuǎn)頭向外望去。
不知何時,雪片已紛紛攘攘,變成飄飄大雪。
不知何時,橋頭上堆起一個活靈活顯的雪人。定睛細(xì)看,乃是有一個人站在橋頭,一動不動。雪花落在身上,不多時已是一層白。便似雪人一般。
楊悅搖頭暗笑:看來喜歡淋雪的人還真不少。
……
“對不住,先請——”
一個洪亮地聲音哈哈大笑著從樓下走上來。那聲音甚是粗豪,雖然是在說禮貌用語,卻一點(diǎn)謙恭之意也沒有。
“無妨,先請——”另一個聲音相對之下纖弱了許多,也斯文了許多。
楊悅不由一怔,這兩個聲音卻都是她認(rèn)識的。
等到那二人上來,果然不。
那個粗豪的聲音正是滿面卷曲胡子的虬髯大漢張仲堅。
另一個則是斯斯文文的“雪人”。
難道剛才橋上的“雪人”是他?看到那人一身是雪。楊悅回看了一眼洛水橋,橋頭上的“雪人”已不見。
那張仲堅自從龍華大會上,便再沒見過他的蹤影。那“雪人”更是很少遇到。自從上次因?yàn)樘勇?lián)姻一事,二人在長安大內(nèi)前的橫街上遇到一次,楊悅跟他在茶館里喝過酒之后,便再也沒見過。
“雪人”見到楊悅也不由眼前一亮,快步走到楊悅近前,抱拳喜道沒想到在此處又遇到。”
楊悅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看張仲堅。
張仲堅面上一僵,早已停了笑容。遠(yuǎn)遠(yuǎn)向楊悅抱抱拳,又轉(zhuǎn)身下了樓去。
“認(rèn)識他?”“雪人”詫道。
見張仲堅一見之下便轉(zhuǎn)身逃走,楊悅心下微微冷笑,說道見過一面,但不熟。你們認(rèn)識?”
“雪人”搖了搖頭,笑道我也不認(rèn)識他。剛才在樓梯口遇到,差點(diǎn)撞到一起。”回頭看了一眼張仲堅匆匆遠(yuǎn)去的背影,不由納悶。此人為何見了楊悅轉(zhuǎn)身而走,難道與楊悅有仇?但看上去又不像,似是怕見到楊悅一般。
“雪人”心中做著各種猜測。楊悅已笑著請他入座。
“雪人”笑了笑,指著一邊的雅室說道在下還有一位客人。若不嫌棄,不如一同吃酒。”
楊悅跟他并不客氣,點(diǎn)頭說好。回頭看盧照鄰正低著頭盯著鳥籠玩,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盧照鄰頭也不回的搖了搖頭。
楊悅心道如此也好,省得被這家伙一會兒說破身份。與這個‘萍水相篷’的,并不想揭開身份”。
叮囑他好好吃飯,一會兒再付賬。盧照鄰極耐煩地?fù)]手,讓她快走。
楊悅笑了笑,不再理他,與“雪人”一起往雅室走去。
剛走幾步,驀然間,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突得又起。
楊悅心下一驚,茫然四顧,卻沒有異樣。
正詫異間,猛然樓梯處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那黑影極快,幾乎讓人看不清楚,轉(zhuǎn)瞬之間便已下樓。
楊悅不由愕然,急忙推開旁邊的窗戶去看,果然見到一個黑影已出了酒樓,消失在街頭。
望著那黑影,楊悅突然意識到,那人的身影十分熟悉,定然是認(rèn)識。
沉吟處刻,楊悅已想到那人是誰。那個身影她已見過多次,正是在西域時一直跟在她左右,并且與楊豫之有些瓜葛的黑衣女子。
那黑衣女子是阿難弟子。楊悅在圣城的時候早已得知。只是自從拜月大會之后,她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她怎會在這里出現(xiàn)?為一見到便躲開?
難道是西天圣母派她來監(jiān)視?為要監(jiān)視?西天圣母難道有事在隱瞞……
楊悅心思電轉(zhuǎn),一瞬間已閃過許多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