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是一個卑微的庶女,對于這些外面所流行起來的花哨穿戴全都一無所知。
直至讓她感到欣喜的是,嫡母讓她嫁給她的夫主后,她的穿戴就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每月夫主給的這穿戴上的花銷銀兩,她用不玩就存起來,小半年下來,也是能攢上不小的錢財。
當然這最后她也是把這錢用到了刀刃上,有一次嫡母過來,見到自己很是猶豫了一陣才開口,說是父親現在的友人全都住在錢陽坊,說父親年紀大了,每次出門訪友,很是不便,腿腳一天行路下來會很累,每每到了晚上就會發脹、發痛。
王雨冰聽了,她也心疼自己的老父,就毫不猶豫的把全部的體己拿了出來,為他們二老購得了一所修養生息的安靜大宅院。
她要讓她們也為自己這個庶女驕傲,如今只要她能做的,她都會幫他們去做。其實這也是偷偷地滿足了她內心渴望得到關注的一點綺念而已。
購得那所宅院后,她很是高興,直到有一次,夫主問起這件事,似乎用一種很是陌生的眼光看向自己,當時她不明白,現在她死了,她想估計,那就是主因了,是怪她把他給的體己都用于自己娘家身上了嗎?
佟羅月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她已經死了。
重新活了回來的她,只希望能知道為什么,他要殺害自己,當時與她說不也一樣,自己以后聽他的話,不把體己用到二老身上就好,有何理由,非要殺了她!
所以當這個身體的父親要求她,甚至用命令的口氣之時,她笑了,她怎么不愿意去呢?如若不愿意。在死后又怎么沖破層層結界,跑來陽間想要問他個明白?
不過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
而眼前就是她現在最緊要的,她得小心應付這個家里的所有人。不能讓他們看出來。她還得打起十萬分的警醒自己,不能好不容易的重生了,又被別人給暗算,這一世她絕對不可以像上輩子一般糊涂。
上輩子的糊涂,是因為自己傻,錯信了那良人,可不就在她死后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急不可待的又要娶親?真是諷刺啊,自己到底算什么?說丟棄就被丟棄?
上輩子的仇恨,她只有等到她做上那個位置才成。她現在緊要的就是應付下,這離自己婚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她得安全度過。
千萬不能像這個身體一般,也被人給暗害了去。不然她兩世為人,是為何?
佟羅月被冬菊慢慢攙扶走向前。這個大妾此時已經端了笑臉,與剛才迎面而來的冷煞之氣,已經截然不同。此時的佟羅月往這個方向慢慢看去,是一張溫雅的臉蛋,一團和氣。
隨著佟羅月的出神,很快的,她們來到了近前。是的,佟羅月看的更清楚了,尾隨這大妾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苗條身影,她的丫鬟白芍。
難怪今天起身沒見到她,原是來給這女人送信去了,這是第幾回了?
佟羅月現在身邊有四個近身丫鬟。冬菊,春蘭,秋梅,白芍。
秋梅在屋內她是看到的,春蘭被借走了她是知道的。就這個白芍的去處是個迷,現在是終于知道了。
在秦夫人的身后,白芍似乎同時也是看到了佟羅月,瞬間的低下頭,并不敢再往佟羅月這里看來,但是很快的,她又抬起了頭,不知為什么,好像一下子,有了膽氣一般。
佟羅月看的清楚,起了疑心,再望了眼正笑瞇瞇的往這里而來的大妾,她穿著一身得體的艷紅正裝,端著一張得體的笑顏,緩步走在園子外圍的大道上。
在她一腳要踏上細小軟石鋪就的小路之時,停頓了下來,微微的往佟羅月這里示意,等她走過來。
佟羅月繼續往前走著,到了她的近前。
“小姐,你今天起的可有些晚了,怎么樣,身體好些了嗎?要不要再傳個大夫來家里看看,省得別再病氣加重可就不好了。”
秦夫人在佟羅月到了近前后,微微彎膝,行了個禮,一臉的關心,過來詢問佟羅月的病情。
佟蕓珞抹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纏繞的18顆水晶念珠,“并無大礙,我好了許多。”
說自己生了病,只是對外頭的一個借口而已,她如何能照實說的出來,自己原本是陰間借尸還魂轉世的一縷魂魄。
現在還要靠這18顆水晶佛珠,震住這縷并不穩固的魂魄,說出了豈不是要嚇退所有人。
這她倒是想說,可是她們豈是能接受的了的,就連她自己也一樣,才剛剛在適應這個新身份。
“那真是太好了,白芍過來扶你的主子,小心要謹慎伺候好了,可別再有個什么意外。”
說完,這個秦夫人就獨自呵呵的笑了起來,神情嫵媚迷人,柔情似水。
一旁的佟羅月看了這張的確是有資本的臉蛋,暗暗的看了一會,這是一張能讓她感覺有絲不舒服的臉,有一種說不出來之感,過了一會,佟羅月收回了視線。
佟羅月拂了拂衣袖,希望能掃掉些這種莫名的感覺。
此時這個她今天一早醒來就消失了的丫鬟白芍,低頭斂目,很是恭順的來到了佟羅月近前。
佟羅月看了她一眼,并不做聲,要問回去有的是時間。
她們倆人帶著身后一群的丫鬟仆婦,慢慢走在通往主院的大道上。
白芍亦步亦趨的跟隨在佟羅月身后,很是順從,也沒有解釋為什么剛剛跟隨在秦夫人身后。
佟羅月與大妾,現在府里人稱她為秦夫人,兩人身后尾隨一群的仆婦與丫鬟,并步踩著苑里軟石鋪就的蜿蜒路徑,穿過一處竹林,來到一處水榭。
水榭四根廊柱此時綁上了輕薄的紗幔,在內里燈火的照應之下,隨著四周微風輕拂,薄透的紗幔上依稀可辨出幾個人影。
慢慢提步走近的佟羅月,分辨出其中一婀娜的倩影。
是正與她攜步而行的大妾女兒,是府里的庶女,佟玉兒、
在她的旁邊還有兩個人影,依稀從短小,矮胖的身材上,也可看出是誰,而是這個家里的另外兩個嫡子嫡女,這是佟羅月,同父同母的兩個親弟妹。
水榭廊幔遮擋,擋住了里頭的身影,卻擋不住不時飄散而出的歡愉之音。
從佟羅月這個角度,隱約可見兩個小人影團團圍在佟玉兒兩側,一個側著腦袋正在尋問什么,另一個嬌小的女孩正雙手捂住嘴的在那處忍笑,歡語嫣嫣,氛圍融洽,旁邊似乎還坐著幾人,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任誰都欣羨不已。
緩步而行的佟羅月,滯了一步,隨后若無其事的加緊一步,慢慢往前行,其實佟羅月也欣羨。
佟羅月有些失笑的搖了搖頭,佟羅月瞟了眼身旁直往前行的婦人,此大妾似并沒有見左側水榭內傳出自己女兒的嬌音,仍舊面色不變的,端這步伐往前行去。
佟羅月想,不知她是否是真沒聽見,還是假意沒聽見。
佟羅月眼神閃爍了一下,據她所知,這是她唯一的女兒,關系自然比對自己來得親上一些,可她卻不然。
佟羅月盯著她看了半響,頭始終沒有往那頭側去,倒是好幾次,往相反的方向,自己這邊,親切異常的對自己說笑幾句,指點幾處假山上珍貴的花石說與她聽。
佟羅月笑了笑,這個女人城府很是深。她這般的對自己示好,是為何呢?還有剛才她望向那個老婦時,那般深邃而冰冷的眼神,真的讓人很害怕。
……
同一時間,東側主院的正房。
堂屋內半壁粗的燭臺點亮四周,橘紅的燭火明亮異常,照耀在屋內每一個角落,使一旁原本就金奢靡麗的裝舍,在富貴堂皇的家居內的燭燈映照下,更像是染上了一層淡淡金光,裝點上了一層富麗華美的氣息。
一旁的側榻上坐在一位略有幾縷銀發的老婦,衣著華麗而不失端莊,手纏念珠,嚴容肅臉,不發一語的輕輕撥弄手中茶盞,視線時不時往下頭瞟去。
在她的正下首,正顫身跪立著這個家的男主,她的親兒。
“你可知錯?”過了許久,直至佟老太太慢慢悠悠地把手中這盞茶喝完,吃掉里頭的的紅棗果肉,她才板著臉開口道。
“兒,兒無錯可言。”佟家的男主,佟羅月的父親,一臉固執的要緊牙關。
“混賬,你還無錯可言!”佟老夫人聽了他這話,氣得顫抖著雙手,厲聲指向他。
“你房里的是是非非我從不過問,可這幾年你也越發越禮了,你自可出門去打聽打聽,哪個規矩人家的妾室是有你這般對她的。在咱們家明明就只是一個妾而已,你卻是這般的維護她,給了她夫人名號,讓家里的奴仆都叫她一聲夫人,你這般讓人家來咱家里做客,是不是要笑掉咱們佟家的大牙……”
佟老夫人說到急處,扶了幾下自己胸口,繼續又道:“還有,你以為這幾年我身體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