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狩獵
“是……那個人么?”坐在地上的繪蝶撇過頭,似乎跟以往不同,一臉坦然。
“我不知道你指的那個人是誰,”我揚起臉,“獵犬只知道獵物是誰而已。”
“獵犬?你是這么稱呼殺手們的吧?但是……”繪蝶昂起頭,“我們不是在同一邊的嗎?!”
亦德轉了個身,直視著繪蝶:“同一邊?你在說些什么啊——”
“就是說啊。”刑天附和道。
“但是……但是殺手明明……”
我沒有移開槍,倒也沒有開槍的意思,頗有興趣地看著眼前落魄的她,開口了:“明明都死了,你想這么說嗎?”
“難道……不是嗎?”
“我說過的,按照撲克牌來辨別身份,準確性不是百分百。”
“但是他們身上確實有撲克牌啊!殺手們身上都有啊,這不就證實了嗎?!”
“你想過沒有……”我移開了目光,“假的撲克牌。”
“假……的……?”
“沒錯,一共三張撲克牌,假的。”
“那么……那三個人……是、是你們?”
“三張撲克牌,群眾發瘋的時候一張,假群眾召集令的時候兩張。”我蹲下身子,晃著槍,“被騙的感覺如何?”
繪蝶坐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微微搖著頭。她往后挪了挪,雙眼充斥著戒備。
我微微瞇眼,笑了笑:“怎么……?”
“笑……笑……不是原來的笑……”繪蝶抬眼,有些悲哀,“不是原來的你。”
我歪頭笑道:“哦?那么……原來的我……是怎樣的?”
繪蝶垂下頭,雙眼埋進陰影,嘴角彎了彎,雙手向后撐著身子。突然一個翻身,雙腳一瞪,倚著墻轉過了那邊。
我開槍了,沒有打中,她的身子猛地抬高,朝旁邊一晃,以致原先頭顱的位子成了一片空虛。
“我說你啊,就是太愛玩了。”
“沒關系,”亦德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不是更好玩了么?”
我冷哼一聲:“走了,她腿上有傷,這里啊……沒什么地方好躲的。”
言罷,我回頭望了望被我毀掉門的那個房間,抬頭,那個安全的房間,窗戶已被死死封住。
船頂。
“呵呵~那個女孩恐怕逃不了了~”少年將整個身子的重量壓在了雙臂上,在欄桿上趴著,“那雙眼睛很美呢……透亮的淡藍色……”
“我看她是不可能逃掉的了,你可要幫那女孩收尸。”
“哈?Death你不是吧?我不干!”
“不是想要那雙眼睛么?”
“是想要……”少年黃棕色的眼眸里滿是不愿,“收拾這種工作,要我來做,太貶低了吧?”
男子勾了勾嘴角:“那么……我就直接把尸體丟盡海里,連同那、雙、眼、睛一起。”
“好吧好吧……我做就是了……但是為什么?”
“幫她處理掉而已。”
二樓。
“嗙!”
門被踢開。
“看來不是這里,”我抓了抓頭發,“還真能躲。”
“嗙!”
沒有。
“嗙!”
還是沒有。
真是的……
我不滿地錘了錘墻壁。
一陣窸窣,好像是衣服摩擦的聲音。
我立馬看了看亦德和刑天,伸出食指放在唇邊,意識他們噤聲,然后把他倆拉進房間。我看了看旁邊的房間,勾起嘴角,大聲道:“真是的!估計不在這層了,去三樓!”
又是一陣窸窣,伴著輕微的腳步聲。
沒錯了。
門開了,少女的藍色眼眸對上了三人的氣息,不安,恐懼,然后錯愕。
“怎么了?那種楚楚可憐的表情可無法換取的我同情哦?”我側著臉,“繪蝶·圣格多里。”
她往后退了幾步,眼神轉變,淡漠,坦然。她靜靜地開口了:“是他叫你做的吧?我的父親,特魯亞·圣格多里。”
我愣了愣:“你知道……?”
“用猜的都能猜到,那個人……除了他還有誰?但是……”繪蝶攤開雙手,不解,“為什么是你呢?就連你也把靈魂出賣給惡魔了嗎?”
“出賣?那是什么詞匯……”我不屑道,“只是交易,同惡魔交易。而且……你口中的惡魔,便是每一個委托人,包括你的父親特魯亞·圣格多里。”
“為什么……你們……要選擇這個行業!為什么!難道人命可以隨意踐踏嗎?!”
亦德直視著繪蝶:“你最好,放下那種天真的世界觀,世上分好人壞人,而后者占大多數,其實,還有第三種人……就是我們這種徘徊于兩者之間的,被你們稱為‘殺手’的人。我們將好人壞人聯系在一起,我們不一定都是壞人……只是,在摧毀罪惡的同時,將罪惡加在了自己身上。”
“我說……”刑天俯下身,“像你這種……想要一直純潔下去的白色花卉……會非常非常快地凋零唷~因為這是在這個世界上,單純是人類最脆弱卻最無知的情感。”
“我想說的是,”我笑了笑,“這個行業……不是我所選擇的,而是所有的一切逼迫我……成為殺手。”
繪蝶垂下頭,默默地笑出了聲,語氣里滿是嘲諷:“果然……果然你們……都是這樣!一個個的,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根本沒有變……沒有變……全部都沒改變!我還以為……還以為……”
“還以為時間能改變?”我舉起槍,“事實卻恰恰相反。從監獄放出去的囚犯不知悔改,從法庭走出去的被告依舊猖狂,不管在呢么警告都是沒用的,他們只忠于自己的欲望不是么?他們用盡一切方法,企圖將自己犯下得罪過統統埋葬在不見天日的墳墓中。”
“哼,人類就是這種生物……”我垂下頭,“什么法律?靠錢財勢力就能壓下的法律,根本沒用不是嗎?當法律已經無法維持它本來的正義,那么,就有必要將法律毀壞,凌駕于其之上,創建新的法則。”
“所以……才會有利多維亞家族的存在。”
“利……多維亞……小影的……家族……”
“沒錯,我的家族,殺手的家族。”我笑了,“然而這一次,你很不幸被我們盯上了……”
繪蝶向后仰了仰身子,躺在地上,瞇起眼笑了:“果然……那人出了多少的價值?”
“不高,只有我的酬勞,2萬英鎊,因為這不是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我也不計較價錢。這只是附贈品。”
“2萬英鎊,用這個價錢換來的財富……呵呵——賺很多呢~”繪蝶望著天花板,“果然如此,那人為了錢真的為這么做呢……吶,小影,他提出的要求,是要你親手殺了我么?”
我點了點頭,說:“似乎是想讓你牢牢記住背叛的滋味呢……”
“但是……小影其實不缺錢這種東西吧……”
“我只是想要樂趣而已。你不恨么?你的父親想要殺了你。”
“我不恨,我原諒他……人,都是這樣的……小影,能答應我一件事么?可以不用那把槍了結嗎?我不想記住……我是在你的槍口下死亡的。”
“好吧。”
我把槍拿到左手,從刑天手中拿過了劍,劍靴被扔到地上,我把劍刃橫在了繪蝶的脖子上。
“小影……你騙了我呢……很多很多,你不是說過,不會讓這只蝴蝶斷翼的嗎?”
“蝴蝶沒有斷翼,只是,心臟被人撕裂……”我揚起了劍,笑了,“繪蝶,不要在下次輪回中,如此天真了。要學會說謊唷~因為,這是人類最擅長的了……這是我最后給你的忠告。”
地上的少女側過臉,閉上了眼睛,嘴角還留著那抹恬笑……
…………
1998年6月23日。
五歲的我,父親,母親,滿園的六月雪……
“生日快樂唷~繪蝶”母親摸著我的頭,笑道。
身旁的女傭琴歌雅把右手放在我的肩上,左手指著那六月雪,說:“六月雪開得很盛呢~想必繪蝶小姐也如這花一樣吧。六月雪的花語是清純、夢境、致遠,具婉約,素雅之美。是不是很像您啊!”
我笑了笑,不太好意思,望著那六月雪,笑得更是燦爛。
玲瓏精致,純白無暇的小花,松松散散聚在一起,宛若無際星空中的點點繁星,似霧般朦朧,如呼吸般淡淡的六月雪。母親坐在花從前的草地上,金色的卷發散著,父親坐在附近,藍色的雙眸不如母親透亮,但深邃幽深,我在他們的中間,開心地笑著,母親的金發,父親的藍眸,勾勒出這樣一個我——如琴歌雅所言,清新單純的小女孩。
這都是聽母親說的。
這樣的日子……在那次生日后不久就停止了。父親離開了,母親幾年后死了,就連琴歌雅也對我感到厭煩。
然后……一切都如玻璃般……碎裂了……
…………
“呯!”
槍響。
“啊啊——你又一次騙了她呢~”
看到刑天那副樣子,極為不滿地將劍扔回給他。
“我接到的委托是……讓她深深地刻骨銘心地記住這次背叛。”
…………
登船前兩天,回家路上。
“影羽?是影羽·利多維亞小姐嗎?”
我轉過身,看到了那個人:“您好,特魯亞·圣格多里先生。”
“不必用那樣的尊稱的,我有事想和你說,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有什么事直接在這里說好了。”
“但是……會牽扯到……利多維亞家背后的存在。”
我愣了愣,嘆了口氣:“直接到我家來,我也要和我父母交代……額外的委托。”
“那好,勞煩你帶路了。”
我冷哼一聲,快步走在前面。
“你說……想拜托我去殺了您的女兒?”
“就是這樣……”他手中的茶杯有些顫抖,“兩天后,會有一艘名為‘命運之舟’的船在這里起航,我們家……不,我想你家也會接到邀請,只要我不陪她去,繪蝶一定會想和你去。任務的執行地點,就是在那艘船上。”
“‘命運之舟’……好熟悉的名字。”我靠在沙發上,向后抬起臉,叫住了準備離去的女傭,“帝琪,這次委托的執行地點是……?”
“一艘名為‘命運之舟’的度假游輪。”
“呵呵——”我笑了,“那好,我接受委托,就當是附贈品吧——”
“酬勞是2萬英鎊。”
“有點低啊……但沒關系,因為是附贈品。但是,為什么要委托我呢?你也知道我是您女兒的……朋友。”
“就是因為是才會找你,我想要讓她……”他低下頭,笑了,“牢牢地刻骨銘心地記住這次背叛。”
我抬眼,狡黠。
游戲、委托、背叛、死亡……
有意思……
…………
“走了,還有正事要做呢——”我邪邪地笑了,關上了房間的門,“我們此行的主要目的可不是來屠殺一只小兔子的……”
“明明很愛笑……”亦德轉身跟上,“根本沒必要裝。”
“我只是……”我轉身,“不想在沒有必要的地方浪費表情。”
“切,走了走了!”
二樓過道盡頭。
陰影中,少年坐在欄桿上,晃著雙腳,咬完手上最后一口蘋果后,翻身躍下,站在二樓的過道中,一步步朝那個房間走去。
“結果我還真要來收尸啊……我看,要消聲滅跡還是用那個方法好了~呵呵~”
少年的戴著手套的手中,提著一個工具箱,里面,各式的刀具疊放。
他在門前站定,放下工具箱,披上了雨衣,扣著紐扣,說道:“雖然在這里沒有什么必要,但是我可不喜歡被那種鮮紅液體濺了一身,哪怕那是源自于你的雙眸。”
他笑了,狡猾卻魅惑……
————————+以下純屬虛構+————————
知道嗎?從一開始,每個人都是惡魔。
所以,在對待那些殺人犯之前,是否應該審視下自己呢?難道自己……沒有罪孽?都有的,只不過,有些人將它盡情揮霍,有些人卻深深埋藏著罷了。
王女笑了。
她滿意地看著遍地殘骸,以及在血泊中微微顫抖的生物。
“知道嗎?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哦~只能繼續殺戮!”
話音剛落,王女,倒在了王座之上,永久……
————————+不可能有雷同+————————
沒錯哦~做的沒錯哦~
為了生存犯下的罪孽,是否真的是罪孽?那不過是個稱號,還是個偽裝的稱號。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無法安寧。為了生存而殺戮,不過是人類的本性罷了。
那是一種本能,人類特有的本能。
——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