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西陵夙。
作為奴婢的她,在主子跟前,都必須是低著臉,但,這一次,卻是例外。
不知道,是他進來得太快。
還是,她沒有回過神。
也或許,注定,她會這么快,就看到他。
意識到自個失態時,蒹葭忙低垂下臉。
只方才那驚鴻一瞥,西陵夙的樣貌,卻是清晰地印刻進她的眸底。
沒有辦法形容這是一個怎樣的男子,他就這么輕披著淡藍的便袍,宛如,天上的皓月般熠熠生輝。
那一雙入鬂鳳眸,狹長、邪魅,帶著比絕色女子更能顛覆眾生的璀璨眸光,睨著蒹葭,薄唇輕啟,是溫柔和煦的:
“朕的玉佩,誰瞧見了?”
甫出唇,只是這句話。
方才斥責蒹葭的那名太監額上的汗卻越來越多。
他是乾曌宮負責清掃的太監主管小徐子。他不知道,為什么皇上會去而復返,一如為什么他帶著清掃宮人前來清理溫泉時,一眼望去,并沒有發現什么玉佩,只有一名出水芙蓉般漂亮的女子。
但,他知道,不論是皇上的玉佩,還是御龍泉內被人擅闖,他的腦袋,或許都保不住了。
才要顫巍巍地跪倒在地,卻聽得女子的聲音柔婉地響起:
“啟稟皇上,這,可是您的玉佩?”她攏住帛紗,身子移到溫泉的臺階旁。
從她的角度,很容易看到,最上面的一層臺階,躺著一枚九龍玉佩。
上好的和田白玉,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瑩潤光澤。
攏于身的帛紗在適才浸入水中時,她就用青布條系了一個死結,所以,現在,她能用雙手捧起這塊玉,儀容則不會有失。
只是,那帛紗極其輕薄,從水中站起時,垂順地緊裹胴體,愈添了若隱若現的妖嬈。
哪怕,西陵夙身后,僅伺立著數名太監。
哪怕,除了西陵夙,太監不能稱為男人。
卻仍是有些尷尬。
但,她不能有絲毫扭捏,只能靜靜步上臺階。
因為,她不過是名身份卑微的宮女。
她沒有忘記,太后留下她這條命的目的。
即便,此時此刻,出現在這,并不是步驟中的一環。
瑩白的蓮足襯著玉石鋪就的臺階,泛出青瓷一樣的色澤。
低眉斂眸,行到西陵夙跟前,姍姍跪下,將玉佩高舉過螓首:
“參見皇上?!?
西陵夙卻并不接她奉上的玉佩。
四周寂靜。
靜到連人的呼吸聲都沒有。
過了須臾,方聽得西陵夙的聲音悠悠傳來:
“朕不記得傳過人伺浴。”
“回萬歲爺,她并非乾曌宮的宮女?!币慌郧瑫讓m總管鄧公公,終是順著西陵夙的這句話,稟道。
“是么?”淡淡的二字,帝威分明。
“皇上,奴才該死,奴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進來的,奴才進來時,她就在這了。”小徐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放肆,萬歲爺沒問你話,誰讓你插嘴的!掌嘴。”鄧公公不悅地斥道。
清脆的掌嘴聲將要響起時,西陵夙卻輕揮了下袍袖,免了小徐子的責罰,復道:
“既然不是朕身邊伺候的人,出現在這,倒是頗費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