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毒藥種得輕能讓人注意力不集中,慢慢累積能讓人神智昏迷,到了最后,能腐爛人的心肺,直至死亡。
皇上此時才抬了一下眼皮子,“你可是看出了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蘇越答道,“皇上只是偶爾會忘記一些事情,或者感到呼吸不順。”
皇上一震,這才站了起來,“你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朕的癥狀?”
蘇越低頭,“小人不才,略知一二。”
“那朕為何會如此?”皇上目光深深的問。
蘇越謹慎的回答,“皇上是天子,日夜操勞,只因憂心太多,而飲食又沒搭配好,才會出現這樣的癥狀,簡單的說是食物中毒。”
“中毒?”皇上驚呼出聲。
蘇越連忙叩首,“皇上不需驚慌,這種毒不同于其他的毒藥,平常百姓沒有搭配好食物,也會出現,比喻有些東西不能亂吃,在一起會吃會拉肚子一樣。皇上的膳食沒有搭配好,又為萬民操勞過度,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需幾道溫補的食物,就無大礙了。”
“只需吃些東西就會沒事了?”皇上有些不相信的問。
“小人愿意為皇上一試。”
皇上想了想,點了點頭。“朕今日的午膳就由你來準備。”
“是,皇上。”
等到蘇越退了出去,大總管慌忙上前問,“皇上,這……”
“只是幾道吃食,又有人層層看著,你怕什么。”
“是。”大總管躬身退下。
走了出去的蘇越,微微一笑,看來落璃的那些食物相克的道理又能用上了。更何況這皇上已經中了劇毒,她會讓他死得舒服一些。
一些大補的食物加上曼陀羅的花粉,會讓他短時間內迅速好轉,但是很快就會被掏空。
為萬民操勞?
蘇越冷笑,那人就是殺了她全家的兇手,她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怎么會給他解毒。
很快,顧燕熙就收到了蘇越的傳訊。
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條,他靜靜呆了半晌,才吩咐,“來人,去六王府請六王爺,說我有要事相商。”
常青有些詫異的看著顧燕熙,原來,六王爺親自過來,他也不見,現在卻要親自去見他了。
但是,他什么也沒有問,領命后迅速的離去。
六王府中,宋澤瑞看到常青,知道顧燕熙已經相信自己了,不禁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以后,也許就不會是他一個人孤軍作戰了。
他在得知顧燕熙身上的胎記后,就明白了對他親切感的由來,那時與生俱來的血脈相連。
等到宋澤瑞到了相邀的地方,推開屏風,玄關下的里院十分古雅,乍見之下,只覺該是個文雅君子觀風賞月對酒吟詩的好去處。但若要細看:院中空地開闊,古木參天,又是另一番氣度。
看到宋澤瑞來了,顧燕熙回頭。
兩人對望良久后,突然相視一笑。
所有的言語都在這一笑之中。
兩人坐下后,常青單手拎著一大壇酒返來,輕而易舉,步履靈快。
他將酒壇擱在面前案上,松手時,那壇子才猛向下沉了一沉,壓出悶聲一響。
“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愿酒
后,你我是兄弟。”顧燕熙說著,斟得滿滿的兩碗酒。他一面不疾不徐地斟酒,一面笑問:“咱們是喝完了再說,還是先說了再喝呢?”
但聞此言,宋澤瑞心中一動,瞬間明澈。
氣氛頓時微妙得有些詭異。
“希望這酒后,你我也能坦誠真言。”宋澤瑞端起了碗。
常青見狀,悄悄的退了下去。
顧燕熙也端起了碗。“好。”
用碗喝酒,對于兩人來說,只怕還是第一次。
“母妃已經說了,這天下本來就是你的。”宋澤瑞放了碗,抬起袖子擦了一下滾落的酒水道:“這也是我想說的。”
顧燕熙緩緩一笑,“你是父皇的骨肉,我爭來又有何用。也請你轉告貴妃娘娘,我顧燕熙不會是你的敵人。”
宋澤瑞眸色閃動,親手斟酒,遞給顧燕熙,“你說的話,我就信。”
兩人再次一飲而盡。
等到宋澤瑞再次倒酒的時候,面上仍舊是笑著,但手中酒卻漸漸先有了動靜,打破初時平如鏡,隨著空氣中驟然凝結的沉默愈來愈冷,顫得漣漪四起,愈顯波瀾。
“那我們現在說說別的。”宋澤瑞的笑中有些冷意。
“你要說的是落璃。”顧燕熙擰眉反問。
“是。”
“你要我對你說什么?”顧燕熙的神色轉冷,“落璃原本是我送到你府上的一枚棋子,但是我計劃失敗了。我騙了落璃,是這樣嗎?”
宋澤瑞怔怔了好一會兒,“你當真還要如此傷害她,欺騙她?”
顧燕熙冷冷的轉身,將神色藏匿。
他何時想騙過她。
“事情已經發生了。”顧燕熙平靜的轉身,他望著宋澤瑞的眼睛,一字字緩道,“我能做些什么,與從前又有何分別?”
“但你至少......總可以有點什么解釋......或許,苦衷之類的......”宋澤瑞的目光徹底虛淺下去。
苦衷,解釋?
她現在會聽嗎?
現在還不是揭露真相的時候。
蘇越他不能動,而且蘇越跟了他這么久,他當真要處死她嗎?
在這些沒有理清楚以前,他又如何去對落璃說。
“沒有。澤瑞,沒有任何借口。”想到這里,顧燕熙眸色平湖如鏡,“我這一生愧對過多少人,你叫我數也數不清了。我做這些事,從一開始就做好打算,如有報應,也是善惡因果。既然事已至此,也就罷了。今日落璃在你的府上,只希望你能善待她。但--”他頓了一頓,眉宇間隱隱浮上些疲憊倦意,“但我不想再多做所謂的‘解釋’。做過的事明擺在那里,冠冕堂皇,裝模作樣,未免多余。”
宋澤瑞終于忍不住了,“顧燕熙,你不過是懦夫。既然如此,你就不要再動落璃。其他的事上,你是我的兄長,落璃這兒,你不是。”
說完,竟是拂袖而走。
顧燕熙看著他的背影,疲憊淺笑。
懦夫?
他自己都不知道,落璃在他的心里是怎么的位置,他實在是怕了,怕他那些言語像鋒利的刀子,讓他痛不欲生。
他更怕,自己越去找她,她反而離自己越遠。
這日起,宮中的消息不僅源源不斷的傳到了顧燕熙的手里,也傳到了宋澤瑞的手里。
宋澤瑞和顧燕熙都知道,他們應該動手了,而且是越早越好。
一連幾日,宋澤瑞常常忙里忙外。
落璃只覺得宋澤瑞越來越神出鬼沒,實在不明白他在做些什么。
這日,她倚在庭院的樹蔭下,闔目靜養。
宋澤瑞一進來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心中一動,不由自主的朝她走來。
鶯歌眼尖看到,剛要出聲,他抬手制止了。
陽光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上灑落,有種明滅交疊的朦朧幻覺。
宋澤瑞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這樣的落璃,如果顧燕熙不知道珍惜,他愿意守她一輩子。
心下明了,反而釋然了。
剛吃了幾塊糕點,落璃眼睛都沒睜,淡聲道:“鶯歌,幫我倒杯茶來。”
很快,杯子竟然送到了自己的唇邊,落璃嚇了一跳,什么時候鶯歌還會喂她喝水了,連忙睜開眼睛,卻看到宋澤瑞靠近的容顏,不由得慌忙接過杯子,“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宋澤瑞說著,又親手剝下了一個橘瓣遞到落璃的唇邊。
落璃尷尬的咬在了口中,雖說胃酸帶甜的汁液裹著柔軟嫩滑的果肉,鮮美生津,但是宋澤瑞親手做這些,就怪怪的。
“對了,這些天,你總是早出晚歸的,有什么事嗎?”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連忙問。
“你在為我擔心?”宋澤瑞含笑著問。
落璃冷不防聽見這一句,頓時手顫了一下。只得扯起笑容,“落璃沒什么地方可去的,這六王府就像我的家,王爺自然是我的家人,怎么能不擔心。”
宋澤瑞的笑容僵了下去,她說沒地方去,因為在這里,才把他當成她的家人。不是因為他宋澤瑞,她才把這里當做自己的家。
原本想說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他隨意敷衍道:“能有什么事,你不用擔心了。”
落璃見他的話恢復了正常,反而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現在天氣涼了,別總讓王妃在院子里,仔細著沒著涼了。”宋澤瑞對鶯歌吩咐道。
鶯歌笑著道:“王爺對王妃真是體貼呢。”
落璃心里別扭起來,平常聽他們叫自己王妃也沒什么。只是今日,宋澤瑞出奇的體貼,加上鶯歌眼里的嫉妒,就讓她微微有些不舒服。
再看鶯歌,卻是是個標致的美人兒,正當青春年少,翠眉如月,杏目含星,一雙紅艷艷的花子稱著櫻桃丹唇,端的是甜美嬌妍。
依著宋澤瑞的身份,不知道有多少比鶯歌還要貌美的貴族女子愛慕著她,她和宋澤瑞沒什么關系,也不應該這樣霸占著他。
想到這,她含笑著說:“我只是王爺的側妃,以后不要王妃、王妃的叫了,王爺總會有自己的正妃娘娘。”
鶯歌聽她這樣說,嘴角隱隱有笑意,連忙福身,“夫人教訓的是。”
宋澤瑞面色一寒,她這是要把他往外面推嗎?
“王府現在還沒有正妃。”他冷聲道:“你也沒必要這么清楚的撇開。”說完,竟然是拂袖而去。只留下落璃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這是生的哪門子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