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晉江原創(chuàng)發(fā)表,千金記,五度言情
昭文帝匆匆趕到鳳儀宮。
“嘉言,事情還未到此地步。”昭文帝如此勸宋嘉言,“太后年紀(jì)大了,老人家,難免脾氣古怪。”
宋嘉言反問,“陛下覺著太后是脾氣古怪么?”
“我聽說,先時五皇子尚在時,太后與太子殿下關(guān)系平平。如今五皇子因故過身,麗妃撫育七皇子,太后贊七皇子似陛下少時。”宋嘉言一嘆,“這也是人之常情,有些人,天生有這種權(quán)利欲。昔日漢景帝之母竇太后還曾妄圖兄位弟及,所為,亦不過權(quán)勢也。”
“太后喜歡與方家親近的皇子,太正常了。”宋嘉言道,“我與方家有隙,娘家不顯,太后這樣一樁樁的事做出來,所謀者,無非陛下身后之位罷了。”
方太后這點小心思被宋嘉言赤\裸裸的點出來,饒是昭文帝心知肚明,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道,“你想的太多了。”
“陛下一清二楚。”宋嘉言揉揉眉心,眼中露出一絲倦意,“陛下不必勸我,也不必留我。我已經(jīng)想好了,再這樣下去,不是長法。做婆婆的想拿捏兒媳婦,太容易了。先時永壽道長之事,我有沒有忍,有沒有讓,太后依舊如此。太后是陛下的母親,陛下以孝治天下,怎能忤逆太后呢?陛下顧念我們夫妻之情,讓兒女伴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昭文帝道,“朕是擔(dān)心你們。現(xiàn)在流言紛紛,你乍一出宮,若有意外,朕不能不防。”
宋嘉言眼睛微濕,嘆道,“有陛下這句話,我也沒白跟陛下一場。”
宋榮去老梅庵探望宋嘉言,如今宋嘉言在宮外,別的不說,起碼見見娘家人再方便不過。
宋榮道,“太后娘娘需要一個教訓(xùn)。”簡直欺人太甚,當(dāng)他宋某人是死的不成。
宋嘉言道,“他們兄妹年紀(jì)尚小,倒是不急。”
“先拔掉她的爪子,以后也能少些是非。”宋榮道。
宋嘉言想了想,“太后是陛下生母,若言及太后不是,陛下定會惱怒。”
宋榮道,“找一個可說、敢說之人。”
宋嘉言沒有說話,宋榮溫聲道,“那些妄圖在娘娘身上獲取好處的人,會愿意為娘娘所用的。”
“爹爹是說……”
“景惠長公主。”宋榮低聲道,“我來為娘娘安排。”
景惠長公主直接上書,言及,“皇后一國之母,陛下之妻,身份尊貴,無人能及,豈可聽信一術(shù)士小人之言便可令皇后離宮?去歲,太后娘娘聽信妖道之言,置嫡皇子于險境,今又以星象之故驅(qū)皇后于宮外。所言所行,令臣不解!”
景惠長公主一封上書,讓皇后出宮為太后祈福之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這話,也只有景惠長公主能說,也只有景惠長公主敢說了!
方太后氣個頭暈?zāi)X脹,憋著想給景惠長公主個難看,景惠長公主偏不進(jìn)宮了,她去老梅庵給宋嘉言請安了。景惠長公主嘆道,“如今皇子皇女尚小,娘娘在這里,倒也安生。”
宋嘉言笑,“委屈皇姐為我出頭兒。”
景惠長公主將手一擺,無所畏,“不算什么,我本也與慈寧宮不和。”
“只是,娘娘心里也要有數(shù)。可惜娘娘這一年多的心血,宮權(quán)又回到了慈寧宮手里。”景惠長公主都替宋嘉言感到惋惜。
“皇姐放心,我能出來,便能再回去。”景惠長公主肯公然上書,得罪慈寧宮,便是將寶押在她的身上。很早之前,她就不再是她了。
景惠長公主正色道,“娘娘但有吩咐,不必客氣,這也不是客氣的時候。”
宋嘉言點頭,“我明白。”
有景惠長公主一本奏章打開局面,朝中大臣們也不再客氣,畢竟有永壽道長之事在前,雖然事情都推在方家身上,但,畢竟是方太后借永壽道長的嘴抱養(yǎng)過嫡皇子。甭管宋嘉言怎樣費盡波折進(jìn)的宮,嫡皇子就是嫡皇子。
你一個老太婆,管你是信佛還是信道,可是,你信妖道這就不對了。
非但信錯了人,你還置嫡皇子于險地。你還真以為嫡皇子是你家的啊!錯了!嫡皇子是國之根本,這屬于國家的財富!
大臣們不好直接說方太后的不是,頂多說一句“太后娘娘篤信非人”,不過,方家明晃晃的擺在朝中。哪家沒點兒見不得人的事,方太后的三個兄弟連帶家中子孫,被御史臺參個遍。
對于方太后逼迫宋嘉言離宮之事,昭文帝也不是多痛快,令刑部、大理寺、御史臺接了方家的案子詳查。方太后開口求情,哭天抹淚一番,嘆道,“哀家知曉,皇帝是因皇后之事怨著哀家呢。”
昭文帝溫聲道,“母后想的多了。方家實在不爭氣,連帶母后的名聲,也被他們連累了。母后慈恩天下,朕一想到他們拖累了母后,就很替母后傷心。若非方家舉薦妖道,何至于如今天下人都誤會了母后呢?”
昭文帝一提永壽道長,方太后終于閉嘴了。
當(dāng)然,方太后也不是沒有還擊之力,小郡主在慈寧宮請安時,笑對方太后道,“皇祖母莫擔(dān)心,身正不怕影斜,只要三司公正,定能還舅祖家一個清白。只是,就怕三司被有心人利用,非但舅祖家清白被污,就是皇祖母……”將話一頓,小郡主憂愁的嘆了口氣。
方太后敏銳的問,“這話在理,你是聽到了什么不成?”
小郡主臉上露出一抹猶豫,方太后道,“好孩子,哀家是你的親祖母,我知你是真心孝敬我,才來與我說這些的。”
小郡主本就是為此而來,就算拿捏,也不過是叫方太后知她的好處罷了。小郡主輕聲道,“孫女并不常出門,也聽說大理寺卿是宋家的姻親。承恩侯弟弟家的長子娶的就是大理寺卿弟弟家的嫡女。”
方太后以此問昭文帝,“哀家倒不是懷疑什么,只是,大理寺卿既與宋家有關(guān)聯(lián),很該避嫌。”
昭文帝訝然,“這有什么好避嫌的?又不是宋家狀告方家。”
方太后幽幽道,“當(dāng)時皇后離宮時對哀家的誤會,難道皇帝忘了嗎?”
昭文帝不以為然,笑道,“母后多心了,皇后不是這樣的人。”
甭管方太后如何說,昭文帝也沒令大理寺卿去避嫌,還對方太后道,“待母后放下對嘉言的芥蒂,朕便接她回宮。這幾日未見五兒和小九兒,朕怪想他們的。”
方太后對兒子有幾分了解,道,“白龍魚服的,皇帝萬乘之尊,少出宮的好。若因著去探望皇后被逆黨有了可乘之機(jī),皇后也會心下難安。”
昭文帝笑,“皇后為母后祈福而離宮,有功之人。朕去瞧自己的皇后,哪里還用微服私行?光明正大的很。”
方太后心下別扭,又不知該如何阻了兒子去西山,一想到兒子要去山上看宋嘉言,連飯都吃著不香了。
宮里老娘病體未愈,昭文帝浩浩蕩蕩的出宮看老婆孩子了。
宋嘉言笑著將昭文帝迎進(jìn)屋內(nèi),又吩咐宮人將孩子們找回來,宋嘉言笑,“我也不知道陛下過來,五兒和小九兒出去玩兒了。”
昭文帝笑問,“若叫人來通傳,朕擔(dān)心你又不得安生,索性直接來了。他們?nèi)ツ膬毫耍俊?
“梁嬤嬤帶他們?nèi)タ粹掷锏牟说亓恕!?
昭文帝打量著宋嘉言住的屋子,嘆道,“委屈你了。”
“姑母本是要將自己的院子讓給我住,姑母是修行之人,我本就擾了她老人家的清凈,哪好再叫老人家移動。而且,我在這院里住慣了。”宋嘉言握著昭文帝的手,到院中指了吐綠的花枝給昭文帝看,“以往我就是住在這院里,這些花都是我從山上移栽過來的。初時不得其法,栽了幾回才種活,沒想到如今還在。”
昭文帝一笑,也不再提老梅庵的事,指著一處空地道,“這一塊地翻新了,嘉言準(zhǔn)備種什么?”
“五兒今天去瞧庵里的菜地,那個話癆事兒包,定要嚷嚷著自己種的。”宋嘉言笑,“這塊留出來哄她完兒。”
昭文帝哈哈一笑,愈發(fā)想念一雙兒女。
五兒是個特會煽情的家伙,回來后,先是跑過去抱著父親的腿一通嚎哭,小孩子聲音的穿透力,不提也罷。宋嘉言直接兩團(tuán)棉花塞住耳朵,九皇子也伸出小手跟母親要棉花堵耳朵。
五兒先一頓嚎,再抽咽著抹眼淚,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就不必提了,說,“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父皇了呢。”
宋嘉言道,“不是跟你說了過幾日你父皇就來看咱們了,你又說這樣的話。”
五兒眨巴眨巴水潤潤的大眼睛,粉兒有理的說,“誰知道母親是不是在哄我啊!”
宋嘉言給她噎死。
九皇子掏下耳朵里的棉球,慢吞吞的喊了聲“父皇”,就沒話了。
昭文帝多是聽著五兒說著天真逗趣的話,這個年紀(jì)的孩子,正是模仿大人的時候,午間用飯時,五兒還會指著自己最喜歡的魚圓對侍女說,“把這個給父皇吃。”把個昭文帝感動的夠嗆。
吃過飯又說了會兒話,宋嘉言便打發(fā)宮人帶著兩個孩子午睡去了,五兒還不想去,生怕一會兒昭文帝會走。
昭文帝笑,“不如你跟朕回宮住幾日?”他是真喜歡這個女兒。
五兒搖搖小腦袋,奶聲奶氣地說,“父皇在宮里有很多人陪,我要是跟父皇去了,母親身邊就一個小九,他又很笨,不會說話,母親多可憐哪。”
九皇子白妹妹一眼,“就你聰明,話癆。”
五兒小小年紀(jì),已分好壞,她最討厭別人說她話癆了。宋嘉言說她話癆,五兒心下都不大樂意,何況小九兒。五兒氣的一搡小九,撅著嘴巴腆著肚子,還伸出胖胖手指戳小九的鼻子尖兒,挑釁地,“你再說!看我不揍死你!”
九皇子張嘴就咬了五兒的胖手指一下子,五兒哇哇叫痛,忙奪手回來,接著就給九皇子先下手為強(qiáng)的撲倒在地。
若不是宋嘉言眼疾手快的把兩人分開來,說不得就得打上一架。昭文帝訓(xùn)斥九皇子,“你是做哥哥的,得讓著妹妹。”
九皇子不服,依舊是那幅慢吞吞的模樣,板著小臉兒,“她胖的跟球一樣,不先下手,哪里打得過!”
守著兩個“成精”的孩子,宋嘉言的生活沒有半分寂寞。
倒是昭文帝走的時候有些難舍,無他,宋嘉言遞給昭文帝一份奏章,柔聲道,“我雖在山上,也不是聾子瞎子。景惠皇妹來過幾趟,她就是這個脾氣,我說了她幾句。朝中御史明著不敢說太后娘娘的不是,肚子里難免有些不敬。我是來給太后娘娘祈福,以祈太后娘娘鳳體安康,并不是太后逼我出宮。方家的事自有三司來辦,我不喜方家,與太后無礙。哪怕太后對我頗有微辭,我也不愿看陛下為難。陛下拿了這份奏章去,自然能還太后一個慈名。”
昭文帝感嘆,“嘉言……”
宋嘉言一笑,“陛下不必贊我,我未嘗沒有私心。若陛下不記掛著我們,不來看望我們,我也不會這樣大方。陛下視我為妻,我自然視陛下為夫。太后是陛下的親娘,我不會讓自己的丈夫難做。”
昭文帝笑著攬住宋嘉言的肩,低聲道,“過些天,朕親自接你回宮。”
宋嘉言笑,“我等著陛下。”方太后既把她弄出宮,就沒這么容易松口讓她回去。不過,昭文帝把話說出來,她就應(yīng)下。
九皇子還小,她不急。方太后卻是一日日老去,娘家日見式微,方太后沒有不急的。越急,越容易出錯。
倆人親昵了一番,趁著兩個孩子還在午睡,宋嘉言就讓昭文帝回宮了,“一會兒五兒醒了,見陛下要走,定要鬧的。”
“你好生哄哄孩子,過幾日我再來瞧你。”
宋嘉言故意笑,“不聽話就是一頓好打。”
昭文帝那叫一個不放心,再三道,“女孩兒要嬌養(yǎng),切莫太嚴(yán)厲。就是小九,年紀(jì)尚小,慢慢教,孩子就懂事了。”
宋嘉言眼睛彎彎,“都說嚴(yán)父慈母,咱們兩個倒是顛倒了。”
昭文帝笑著捏一捏宋嘉言的掌心,“那朕就走了。”
宋嘉言一路送昭文帝到山腳,自己方折返回老梅庵。
宋嘉言的表章保住了方太后的名聲。
宋嘉言這樣的大度,叫方太后好一個尷尬,昭文帝正要借此勸老娘開口接宋嘉言回宮。宋嘉言一道懿旨,險把方太后氣炸了肺。
宋嘉言以對皇后失儀之罪貶斥了景淑長公主、景賢長公主、仁德親王妃、小郡主、承恩公夫人等人,宋嘉言說的坦蕩至極,“本宮雖然出宮為太后祈福,照樣是中宮皇后。每逢初一、十五,朝中公主、貴女、命婦都該向本宮請安。本宮一無免爾等請安的懿旨,二也沒接到爾等的請假折子,無緣無故的,爾等視本宮于無物。本宮再寬厚下去,你們眼里還能有誰?”
再訓(xùn)斥兩位長公主,“多跟景惠皇妹學(xué)學(xué)規(guī)矩,才算明白。”
訓(xùn)斥仁德親王妃,“再沒見誰家的女兒成親后長住娘家的,三從四德是你不會教,還是她不會學(xué)!若連女兒教教導(dǎo)不好,本宮看你這王妃做的不過虛有其表罷了!”
訓(xùn)斥小郡主,“千辛萬苦謀來的親事,你既不愿意去做人家兒媳婦,就讓賢罷!”
訓(xùn)斥承恩公夫人,“教導(dǎo)出這些眼里沒人倫王法的東西,難怪不敢到本宮面前來!做人妻為人母到你這步田地,真是為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