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霞光急不可耐地穿過紅彤彤的霞雲,於是巨木抖動著綠葉,展示自己新裁的衣衫,覓食的鳥唧唧喳喳,比賽一般搜尋早起的蟲,獸吼在山谷迴盪,宣告著各自的地盤。
屬於黑夜的瑩蟲小獸,卻陷入沉睡。
然後,羣山醒了。
蒲離也醒了吧!
曾經屬於黑暗的怒放,依然在半山腰艱難地攀登,面前的這個僅有丈高的巨石,此刻如同天機峰一般,橫擔在怒放和大山子面前。
整整一個時辰,怒放和大山子相互攙扶著,攀過一塊塊山石,一寸寸移動,他們的身軀,就彷彿是山上的兩塊會移動的石頭,僵硬而頑強。
偶爾掃視過來的,是古木月冷冽的目光,即使有那麼一絲心痛,也在轉頭間巧妙地掩飾過去。
怒放第三次擡腳,踏上一塊像是凸出的石棱,然而小腿急速抖動著,使不上半絲力氣,再一次,他拼將全身的氣力----還是動彈不了。
可是他們的目標,是山頂啊。
散亂的樹葉間不時漏下幾絲朦朧的霞光,像一首溫婉的歌。
就這樣了吧----有那麼一刻,怒放的大腦像眼睛一樣迷離,真想瞬間睡去,哪怕再不醒來!
又彷彿看到一個少女,手持三朵火焰,努力做出一副嚴厲的樣子:學不會,餓著,餓著,餓著!
久久迴盪!
突然一股大力頂在怒放的臀部。
“咔---山---頂!”在大山子一聲怒嚎中,怒放不知從哪裡生出了力氣,趁勢翻上巨石,爛泥一般,一動不動。
山頂,意味著安全,而他們,還在山腰!
一隻蒲扇般醜陋大手從大石頭上升起來,怒放一把抓住,彷彿抓住了生命的依靠,然後就這麼拉著,不放棄,也拉不上來。
大山子蠕動起來,巨大的身軀像是一條蟲,半晌,仍是半吊在巨石上。
是誰無力的手,此刻攥的那麼緊,彷彿一鬆開,就是永別。
巨石鑽入山體,只有一角顯露在外。但這一角石臺,罕見的平坦、開闊,甚至連樹冠都忍不住爲這塊巨石留下一片空隙,好讓霞光完好無缺地傾瀉下來。
一個身影,迎著霞光,盈盈峭立,就像眼眸中映現的天機峰,峭立在羣山之中。
下一刻,古木月猛然回身,不知按在什麼地方,平臺後面的山體突然悄無聲息裂開一條縫隙,似乎有叮咚的水聲傳出。
“來的好快!”古木月說話的同時,身體轉回,一手一個,提起怒放和白猿,閃電般消失在裂縫之中,然後,山體悄無聲息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隨即,一柄巨大的光劍停在巨石上空,兇狠的目光不放過一絲異常的痕跡,巨石下方,凌亂的小草說明有動物剛剛經過。
然怒放和大山子本來重傷,又穿行在堅石亂木之中,難免刮削而鮮血淋漓,而沿途草葉狼藉雖似有人經過,卻竟無一絲血跡,豈不怪哉?
蒲離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嘿然一笑,驅動長劍,向遠處搜索。
南仙城,依舊一片忙碌,練氣期修士穿行如梭,尋覓著自己的機緣,築基期修士偶爾停留,獲得所需後,轉眼消失,似乎不屑於與練氣期的“仙人”們有任何交集,然而這並沒有降低自由市場一絲一毫的喧鬧,或許有人眼中僅僅閃過一絲羨慕敬仰,轉眼便低頭繼續叫賣。
在這個凡界,練氣和築基中間的隔閡,彷彿縱橫山脈一般深邃!
又是一個晴天。
東街茶館,經歷過一個月宣揚怒放的熱鬧後,漸漸冷清下來,雖經老闆多方打聽,只探聽到怒放進入密林後蹤跡全無,寧海青自踏入縱橫山脈,卻是每日獵殺妖獸,然後在就近的小坊市賣出,竟安心做起買賣來,任憑老闆手眼通天,終究也沒有挖掘出有價值的消息,不得不改變方向,眼光盯向各大宗門新一輪的歷練上。
要說這歷練,每時每刻都在進行,然而這輪歷練,在專營信息的茶館老闆看來,卻是大有文章。
歷練的弟子都異常優秀不說,單是歷練的時間,恰逢寧家尋找萬物生機水的時機;更巧的是,各大宗門不約而同派出優秀弟子下山歷練…….
這其中的價值,值得去深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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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年逾古惑,但髮絲青白相間,更兼長衫罩身,自有一股滄桑離世之意,身前一方烏黑髮亮驚堂木,雖經百年錘鍊,仍是規整如初,顯然不是凡品。
“啪!”
說書人聲音略帶沙啞、低沉,餘音有力,使人悄然共鳴。
“縱橫山脈,綿延萬里,內有蟲獸鳥魚,草木藤花,不計其數,然又靈氣蘊蘊,天地造化其中,自古以來,精怪遍佈,相傳縱橫深處,更有蠻荒異獸,妖族大能。繼而有仙人,在此資源豐饒之地,靈脈匯聚之所,修道傳承,其中大仁者,將妖獸隔絕於人類之外,其中有七派,深得人心,其中玄女宗西南接縱橫山脈,東南望荒漠古地,與二仙宗比鄰而居,千年間,人類廣闊的東南地域,世代平安,其中不乏玄女宗抑制兩處精怪之功。”
“玄女宗最是神秘之處,當是從來不收男弟子,清一色女修,且都清麗可人。因此,每每有單身年輕修士,在玄女峰下流連忘返,不肯離去?!?
“忽一日,玄女宗突得一雷屬性天資少女,名喚京無瑕,僅用一年,便將玄女宗太上長老的太乙神雷功法參悟,更自創劍法一套,名曰風馳,可謂驚才豔豔。題外小聲告知各位,京無暇來自散修聯盟,曾在本屆生死界大放異彩!”
“啪!”長衫說書人驚堂木落下,眼中冒出一道神光,“好叫各位得知,這位玄女宗天才美女,不日即將到達南仙城,如各位修真界精英在南仙城小停幾日,當有幸親眼目睹此女之絕世仙容。同時善意提醒各位有緣人,此女雖容貌清越,出塵絕世,如沒有相當把握,還是遠觀爲好?!?
在座的各位中不乏消息靈通人士,立時點頭稱是,卻有大部分人只當說書人賣乖,左右間竊竊私語,深不以爲意。
當下一位年輕修士霍然站起,眼冒憧憬道:“當真絕世!”
得到一口茶水滋潤,說書人頓時做賭咒狀:“當真!”然後轉爲可惜狀,道:“但此女殺伐之狠,也是…….”
彷彿爲了解釋說書人所說,只聽見門口的哐噹一聲,卻是茶官曲小輝一屁股跌坐在門框上,手指著兩個月白色裝束的少女,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