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乞丐往躺椅上一躺, 搖著扇子得意的說道:“呵,天生好命,天降一筆橫財。”
穆璃安看他那得意的樣子說道:“我纔不信, 上回見你還因爲(wèi)沒錢付賬被人打得鼻青臉腫, 現(xiàn)下卻突然有了這麼大一個道觀, 甚是可疑, 等下了山, 我得找人調(diào)查調(diào)查。”
那乞丐笑說:“哼,我的錢來路清白,你調(diào)查去吧, 對了,今日怎的不見你那位公子?說起來, 我能有今日還多虧了那位公子。”
“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些, 我聽得糊里糊塗的。”半夏湊近他問道。
那乞丐笑說:“行吧, 看在與小姐也是舊相識的份上,且小姐曾經(jīng)也算救過我一命, 我就跟你分享一下我的事蹟。”
原來這乞丐也不是生來就是乞丐,他出身在一個農(nóng)夫家裡,卻天賦異稟,有先知之術(shù),小時候他便能預(yù)知哪家將來有喪哪家將來有喜, 且每回必定精準(zhǔn)到時辰和日子, 起初附近的村民們都不信, 尤其是那些被說有喪事的人, 常常要?dú)獾米分虿沤鈿? 後來竟都被一一說中了,因爲(wèi)村裡年老的人居多, 所以他雖然說中了,卻被人罵是災(zāi)星,後來他爹孃打他教訓(xùn)他,讓他從此閉嘴,什麼也別說。
可是這件事終究傳到了一位官爺?shù)亩溲e,碰巧這官爺家裡有位搶來的極美的夫人,自搶到家中後便病重,看過無數(shù)大夫也沒有治癒好,終日臉色蒼白,咳嗽吐血也是常有的事,後來這官爺聽說那孩子能預(yù)知人的生死,便找了人把他帶回去,他看見那牀上躺著的夫人嚇了一跳,那夫人瘦得皮包骨,眼眶深凹,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竟是半隻腳已跨進(jìn)棺材裡,沒有可以挽救的機(jī)會了。
他見那夫人頭頂冒黑氣,就知會在什麼時辰離世,便對那官爺說了,那官爺聽後極其悲痛,放他回了家,誰知某天半夜,那官爺派人過來燒了他家房子,說他夫人是被他咒死的,要燒死他們?nèi)医o他夫人陪葬,而周圍的鄰居本來有機(jī)會可以救他們的,卻都只是冷漠的看著,此時他才知道他給他們家?guī)砹硕啻蟮难獮?zāi),而這些,他竟然完全沒有預(yù)見到。
他娘拼死護(hù)他逃了出去,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得雙腿打顫再也無法站穩(wěn),才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道士救起,那道士帶他到河邊,喂他喝了些水,他才緩緩轉(zhuǎn)醒,後來,他便拜了那道士爲(wèi)師,一直跟著那道士,可誰知那道士早就身患重疾,他雖看出來卻一直不說,後來道士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問他,自己的死期,他哭著告訴了道士,那道士臨死前囑咐他不要怕,大膽的用這一身本事去闖。
但他沒有按照這道士的話去做,反而把自己的先知之術(shù)藏了起來,變成了一個好吃懶做的人,有點(diǎn)錢就去賭,或者大吃大喝,最後就真的變成了一個乞丐。
“你別說,我的運(yùn)氣還真是來了,以前怎麼賭都輸,上回那公子說我救了你們給了我一百兩銀子,我拿這一百兩去賭,你知道我贏了多少?說出來嚇?biāo)滥恪a醽砦夷弥X吃喝玩樂了一陣,然後突然不知道該幹嘛,有一天我上了驪山,見到這裡風(fēng)景優(yōu)美,便想在此定居下來,可是光我自己一人住著多孤獨(dú)啊,於是我修了個道觀,請了些道士,倒還像模像樣的做了起來,現(xiàn)在名聲也打開了,那些富商富得流油,我一高興隨便說點(diǎn)什麼,錢就到手了。”
穆璃安沒想到顧亓麟竟然真的給了他一百兩,而這件事,顧亓麟?yún)s從沒對她提過,大約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那你跟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時真時假。”
穆璃安看他那得意的樣子,說道:“你既然有先知之術(shù),那你不如猜猜看那位公子在何處?”
乞丐瞥她一眼:“你以爲(wèi)我預(yù)知那些事是不費(fèi)力氣的?”
穆璃安冷哼一聲道:“別裝了,你肯定知曉我們兩人的身份,當(dāng)初在破廟救我們,不也是因爲(wèi)你早就知曉我們的身份嗎?”
乞丐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搖著扇子不說話了。
穆璃安也沉默了會兒,問道:“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他能平安回來嗎?”
乞丐搖著扇子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繼續(xù),只見他閉眼說道:“回是能回來,只是。。。”
“只是什麼?”穆璃安著急的上前兩步問他。
那乞丐揮揮手道:“時辰到了,我什麼也不會說了,外面交銀子去。”
穆璃安急忙道:“不行,再加一個時辰,我有錢。”
“將軍府大小姐自然是有錢的,只是我這裡的規(guī)矩是每人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還想問,請明日再來咯。”
此時進(jìn)來兩個道士請穆璃安出去,穆璃安見拿他沒辦法,只好自己出去了。
交完錢,下山,魚兒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問她與那道士長到底聊了什麼,只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穆璃安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不問還好,問了反而擔(dān)憂,回去之後茶不思飯不想,只一個人坐著發(fā)呆,魚兒和櫻桃同她說話,她也魂不守舍的,腦海裡一直重複那乞丐說的話,只是什麼?
一夜輾轉(zhuǎn)難眠,第二天一早她穿戴好又要去那道觀找道士長,魚兒只好跟在她身後,留了櫻桃在家,吩咐櫻桃若是老爺有事找小姐,只說小姐去去就回。
這邊魚兒跟著穆璃安又上了山,終於忍不住說道:“依奴婢看,那道士長不是什麼好人,不知與小姐說了什麼,小姐竟性情大變。”
穆璃安愣了下笑道:“我做什麼了就性情大變?”
“小姐自昨天從道觀出來就心事重重,眉頭緊皺,奴婢說話也充耳不聞,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穆璃安聽了這話笑出聲來:“真有這麼嚴(yán)重?”
魚兒點(diǎn)點(diǎn)頭,穆璃安安撫了她幾句,便進(jìn)了道觀,在大殿裡候著了。
等了半天也沒見有道士來領(lǐng)她過去,穆璃安隨手抓住一個正從她面前走過的道士問:“你們道士長在哪兒?爲(wèi)什麼沒人帶我過去?”
那道士嚇了一跳,忙道:“小姐不用著急,這裡幾位都比您先到,連他們都還沒排到,自然也沒到您的順序了。”
穆璃安聽了這解釋,覺得還稍微在點(diǎn)理,便鬆了手讓他去了。
又等了大半天,直到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時,還是沒人來領(lǐng)她過去,於是她拿著長劍,依靠著昨天的記憶闖了進(jìn)去,幾個道士在後面追她,但她拿著長劍,也沒人敢近身,算是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昨天的那個房間門前,她本以爲(wèi)她會找不著路,畢竟昨天左拐右拐拐到她頭暈,沒想到竟然潛意識裡是記得的。
她一把推開門,又推開昨天走的那個小門,正看見那乞丐道長悠閒的端著茶杯,她拔出劍來架在這道長的脖子上,喘著氣質(zhì)問道:“爲(wèi)何不見我?”
接著紛紛涌進(jìn)來幾個道士,見狀嚇得立馬要上前救道長,卻見道長揮揮手道:“你們先出去,我與這姑娘談?wù)劇!?
幾名道士見狀只能先退了出去,這乞丐道長拿手輕輕移開架在脖子上的劍道:“小姐不愧和那公子天生一對,都喜歡拿刀架人脖子。”
穆璃安收回長劍,坐到他對面:“昨天的問題,道長還沒跟我說明白呢,今日竟然就把我拒之門外了?”
“小姐哪裡的話,我這不是剛要讓小道士去請你過來嘛,誰知你自己拿著劍衝進(jìn)來了。”
穆璃安知道他向來愛混扯,也不跟他多說,只問:“他的事你還沒跟我說清楚,你說他會回來,只是,只是什麼?”
道長點(diǎn)點(diǎn)頭不說話,穆璃安等了半晌,這乞丐道長卻只顧著喝茶。
“你說話呀。”
道長笑了笑說:“小姐可聽過一句話,天機(jī)不可泄露。”
穆璃安見他軟硬不吃,只好無奈問道:“那我只問你,他是否能平安回來?”穆璃安加重了“平安”兩個字,然後只見那道長沉默了會兒,緩緩的點(diǎn)了頭。
穆璃安心下鬆了一口氣,又湊近他問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小姐這可是得寸進(jìn)尺了啊,今日問這麼多,當(dāng)日幹嘛不直接隨夫從軍呀?”
穆璃安倒了他的茶水喝,喝完才調(diào)侃道:“我不是也事先預(yù)知到會遇見你嗎?既然你都知道,我何必還要隨軍吃那苦?”
那乞丐道長搖搖頭,無奈的重新煮茶。
穆璃安這下心情終於舒暢了,笑著問道:“我一直想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呀?”
“名字有那麼重要嗎?”
“有啊,你我也算是熟人了,以後在街上見到總要打聲招呼的。”
道長輕嘆口氣道:“行吧,看在小姐也算救過我一命,我就告訴你我的名字,以後你若是有什麼困難,也可以來找我,能幫的我一定幫。”
穆璃安拍著他肩道:“仗義。”
那道長瞥了她一眼,不情不願的說道:“我叫茍淡。”
“狗蛋兒?”
“茍利國家生死以的茍,人淡如菊的淡!”
穆璃安“哦~”了一聲,沒忍住還是笑出聲來。
茍淡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yīng),默默的喝著茶等她笑完。
穆璃安笑了會兒說:“以後我能經(jīng)常來找你嗎?”
茍淡聽了差點(diǎn)嚇到嗆著,忙問:“你來找我?guī)致铮俊?
“這上面空氣新鮮,人煙稀少,我要是在府裡待得悶了,我便上來找你如何?”
茍淡輕笑一聲道:“小姐不是不知,我的時辰可都是要拿錢換的。”
穆璃安聽他這麼一說,搖搖頭笑道:“我不找你算命,我只在這道觀裡閒逛就是。”
茍淡只瞥了她一眼,沒點(diǎn)頭也沒搖頭,只喝著茶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