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雖表面看上去波瀾不掀,但卻依舊忍不住心中暗讕涌動。望著凌風,心中不禁暗暗生疑。難道,這么多年不見,當年的棱角真的消磨不見,此刻他所頹廢的,卻是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非昨夜去見過母妃后,所受不了的打擊?
如果說,凌風只為了這一個青樓女子,而至如此模樣,那么,卻又為何與這女子如不相識一般,在大街上那一幕,便可看出。但是,他又為何想去見母妃?母妃,又對他說了些什么?
思量當間,未知時日許久,卻見竹影東斜,隱隱條紋,落在黃土之上,凜冽班駁。才聞得那一絲伊人余香,款款而至。
“畫扇姑娘,終于把你請來了!”凌羽似笑非笑的說了一聲。
步至竹屋之前,畫扇卻停了下來,望著坐在正中的那男子,她是見過的。“凌公子!”她依舊如此喚他。“凌公子如此陣勢,就算是我不從,‘嫣紅院’又哪敢不從呢?”她環望四周,道:“只是不知,凌公子如此大費周章的,把奴家喚到此地,卻又是為了哪樁呢?”
“那還得煩勞姑娘移步,進來一看,便知究竟如何了!”說罷,他決然起身,讓開一道,作勢讓畫扇進去的姿態,笑著不語。
畫扇凝望著他,心中雖有不快,但畢竟見多了形色之人,此刻的臉上,卻不起半點喜怒,只依著他的言,循步踏進那間竹屋之內。
屋內并無長物,或可說,是她所未見過的糙簡。“這里是?……”她不解的望向凌羽,期待他的回答。
卻不想,凌羽沒有開口,卻見手指向一旁的垛,意示她上前一看。畫扇一頭霧水的,怔忪了一下,卻又明知此時,決是拗不過眼前的這個有著皇子身份的人,卻也照著他的話,一步步朝前。
一個人,側著身,躺在那里。
娥眉輕皺,畫扇望向凌羽,不明白他為何要叫她來此,就只為了看,……這個人!?再一移步,繞至那恩的身前。
他緊皺的眉頭,卻在這一瞬,更加緊擰。“凌,……風?”
“不錯,就為了他而來!”凌羽終于開口,“見到他,你應該很高興吧?”
畫扇,卻不如他此刻言語中的如此云淡風輕,卻在見到凌風的那一刻,連最起碼的鎮定,也隨之瓦解。“他怎么了?”望著四周,卻詫異著,“他怎么會在這里?”
“畫扇姑娘,上次是我言語過激了。這次請你到此,不為別的,照樣是為我的兄長而來!”凌羽雖如此說著,但言語之中,卻沒有半絲這話中的歉意,依舊一付在上高高之樣。
“我能做什么?”畫扇直接問。
“叫醒他!”凌羽指著凌風,道:“睡了三天了,誰都叫不醒他,或許,你可以一試!”
“我可以一試!”畫扇嘲諷的道,望著這間破費的竹屋,她再次問:“你們不是皇室中人么?又怎么會到此地呢?”
“守凌人,當然在此地皇陵安守,還能期望能帶哪去?”凌羽以著憐憫的口氣講。
“守陵人?”畫扇指著凌風,“他?……”
“不錯,他!”
“他不是皇家子么?怎么會在這里守陵?”
“他自己的意思!”頓了一下,凌羽轉開話道:“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你來這里唯一該做的,就是叫醒他,多少銀子,隨你開口!”
畫扇一笑,道:“真不愧是皇子啊,!”她嘲諷的意味,全然寫在臉上的那抹笑之中,她回望凌風,問:“他怎么了?”
“醉……”
“醉?”
醉,醉夢花落!醉,酣死人心!卻在畫扇此刻,無比辛酸。堪堪眼前凌羽之勢,卻做一絲寒意,落在心頭。“凌公子,……哦,不,應該叫皇子殿下!”畫扇正色道:“事不關我,皇子何苦薔加相逼呢?放過我吧,我與你兄長,不過恩客關系……”
“恩客關系?!……”凌羽意味著這句話,一手撫著下顎,問:“恩客關系,他會連做夢都喚著你的名字嗎?”
做夢都喚著我的名字?
畫扇一愣,回過頭望著那熟睡的容顏,泛著幾許蒼白。辛酸之味,再次涌上心頭。她無奈的道:“可是,我真的無能為力!”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凌羽冷言道。
“你這是強人所難!”畫扇怒喝。
“那又如何!”凌羽卻也同樣吼出聲來。
“給我一桶水……”畫扇突然安靜下來道。望著凌羽此刻興許未能反應過來的神色,再一次道,“給我一桶水……”
“你想做什么?”凌羽望著熟睡之中的凌風,驚訝地問。復上畫扇的容顏,卻是一臉鎮靜,“不是你說的,不管我用什么方法嗎?”
凌羽一愣,稍瞬爾后,抬臂一揮,吩咐手下人道:“給她一桶水!”
清水,蕩漾著一圈圈漣漪,晃蕩著被人抬進。
“淋下去……”畫扇命令道。那提著水的侍從,卻遲疑了,眼神瞅著畫扇,久久未能得到答復,卻又將眼神望向凌羽,直到凌羽一句,“照她的話做!”
“嘩……”一桶水澆落,在旁看著的凌羽,在冷水澆落的一瞬間,全身猛的一僵。然而那個提著水澆下去的侍從,卻更是僵直了身,滴溜溜的雙眼,望著凌羽此刻的表情,咚的一下跪落在地,求饒道:“皇子恕罪!”
“下去!”凌羽嚴喝一聲。卻望向畫扇,道:“鬧夠了沒?”
“呃……”此時熟睡著的凌風卻一聲而出,迷糊著道:“雨,還沒停啊!”
……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望著凌風,依舊的熟睡容顏,卻又側了一個身,繼續酣睡著。“三哥……”凌羽卻沖到凌風身前,試圖輕晃著他,卻見凌風,除了剛才那一聲而外,就一如先前,再也不給任何反應。
“三哥……”叫喚聲,卻被竹屋之外,馬蹄聲起,而驚擾住了聲嘶。
“稟皇子,宮內急召,請皇子即可進宮!”門外一內侍,急急落馬,跪在外面道。
“什么事?”凌羽蹙眉而問。
“皇上病情突然惡化,要召……”那人頓了一下,眼睛朝屋內瞄了瞄,道“要召三皇子和四皇子進宮!”
凌羽隨即意會,望著凌風此時的大醉不醒,道:“知道了……”轉過身,望著凌風,道:“沒想到你會用這面目進宮見那老頭子!”說罷,他欲彎身拖起凌風,卻被畫扇一止,“你想做什么?”
“你沒看到嗎?”凌羽冷著顏色道:“皇帝有召!”
“他現在不能走!”
凌羽卻意外了,望了畫扇良久,卻驀地一笑,道:“照顧好他!”轉身走出,那內侍卻道:“三皇子呢?”
“我自個兒去就行!”說罷,一行人馬,疾利朝遠處行去。空曠的皇陵,起伏連綿著,蜿蜒如龍,遠去一塵沙塵。
竹屋之內,畫扇從袖內取出一方絲巾,輕輕為凌風拭去臉上的水痕,絲巾滑過處,玉指輕顫著,覆上凌風的顏。緩緩滑落,卻執起他的手,眼中慢慢的濕潤了。“對不起……”她輕聲道著。豆大的淚珠,滾燙著情愫,滴落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