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所有的苦難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全都是為了你在接受了所有看似不能承擔(dān)的痛苦之后,變得更加苦不堪言。
安靜了好幾天都沒什么問題的方家,驟然出現(xiàn)了狂風(fēng)暴雨。
彼時方爾還在拉扯著這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而所有的骯臟破碎似乎都在新年前齊齊爆發(fā),不理會人們是不是能接受,是不是愿意接受。
方爾知道這個消息,是通過金元茹,她電話打過來劈頭蓋臉的問方爾和方龍有什么關(guān)系,聲音是難得一見的嚴(yán)肅。方爾在金元茹面前一直都是貼著林森女朋友的標(biāo)簽,她都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過方龍的女兒,自然不會這樣去介紹自己,所以當(dāng)金元茹問起來的時候,方爾還在心里掙扎著該不該說。
“方爾。”金元茹喚著方爾的名字,什么都沒有說,卻又什么都是盡在不言中,她掐著方爾的要害。也就是那一瞬間,方爾松動了。她將全部都坦白了,隱藏了有關(guān)石家和方龍的關(guān)系。
方爾以為她知道她的過去,肯定會安慰自己一番,卻沒有想到金元茹沉默了半晌。一時間方爾都有些弄不明白金元茹如此興師動眾是為了什么。
“那好,我再問你,你媽媽是不是在方家?”
方爾心里‘咯噔’一聲,心里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嘴唇哆嗦了片刻,才完整的把一句話說了出來。
“怎么了?你怎么知道我媽媽?”
金元茹那邊安靜了一會兒,方爾都能聽見她呼吸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金元茹嘆了口氣,說道:“你媽媽進(jìn)醫(yī)院了,你去看看吧。”
一個響雷在方爾腦海里炸開,她來不及去問在哪家醫(yī)院,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問:“我媽為什么進(jìn)醫(yī)院了?她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只有方爾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多么的驚慌,她在害怕著,害怕聽到那個答案,聽到方媽媽是因為自己所以重新進(jìn)了醫(yī)院,因為她的固執(zhí)己見,因為她的壞脾氣。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金元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為難,“我聽朋友說,好像是因為被打了。”
方爾心里的那塊石頭剛剛落下又升了起來,眼睛微微朝外面凸著,聲音晦澀:“被打了?”
不用想就知道被誰打了,在方龍家,能打方媽媽的,或者說能讓方媽媽被打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方龍!方爾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別燒著了,火辣辣的疼,有什么液體順著臉頰慢慢滑下來,似乎是想要證明自己沒有做錯,方爾嘴里一直喃喃著:“我說了讓你跟我回來的,我說了的……”
電話還沒有掛斷,金元茹也被方爾這種狀態(tài)嚇了一大跳,細(xì)聲安慰她:“別想那么多,先來看看吧……算了我過來接你,把地址給我。”要是讓方爾在這種狀態(tài)下開車,她倒是很快就能和方媽媽見面了,躺在一間病房里。
一個小時后,方爾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里,眼神有些空洞。這件事的發(fā)生,她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甚至是放心了,就好像是方龍做了一件他一直以來想做的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卻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怎么知道……我媽住院了?”方爾垂著眼,余光掃了眼扒在病房門口的人,沒什么氣力的問道。
金元茹看起來比方爾精神多了,聞言回過頭來在她身邊坐下:“我有一個朋友和方家蠻熟的,聚會的時候無意間聽他們說起你的名字,細(xì)問了一下。”
聞言,方爾沉默了會兒:“謝謝。”
方爾陡然的客氣讓金元茹有些無所適從,她坐不住的看了起來,擺了下手,琢磨了半天又問道:“不過你爸媽不是離婚了?怎么又住在一起了?”
之前的電話里,方爾簡單介紹了一些當(dāng)初方媽媽方爸爸離婚的事,但是關(guān)于又重新住在一起這件事,方爾并沒有細(xì)說,只是一筆帶過。
聞言方爾也只是笑了笑,隨口敷衍道:“他們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
空氣突然安靜,醫(yī)院的走廊里面寂靜的能聽見呼吸和心跳的聲音。方爾抿了抿唇,忽的想起什么,問道:“現(xiàn)在幾點了?”
“三點半多一點。”
“那你知道……打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金元茹看了方爾一眼,不由的有些同情方爾,可她知道的都是些細(xì)枝末節(jié),當(dāng)聽到這事兒和方爾有關(guān),了解了個大概她就沉不住氣的撥了電話給方爾,哪里還知道這其中的細(xì)節(jié)。可她還是盡量的吧自己知道的都說給方爾聽了,又問道:“要不然我給你打電話問問。”
“不用了。”方爾扯了扯嘴角露出來一個笑容。家丑不外揚,就算這已經(jīng)不是一個加了,她也不希望知道這件事的人太多,盡管看起來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了,但就讓她自欺欺人一會兒吧。
來的時候,她以為會遇到方龍的,她都想好怎么質(zhì)問方龍了,可到了卻只看見方媽媽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那里,鼻子上插著兩根管子,臉色慘白,顴骨上貼了紗布,整個人形容憔悴。
“你走吧。”方爾低著頭輕聲道。
一聽方爾這么說,金元茹有些手足無措,笨拙的解釋道:“我也不忙的,在這兒坐坐也好。”
一個在戴著面具的圈子里面來去自如的人,當(dāng)面對那些真實情緒時往往都會手足無措,就像金元茹在面對方爾的時候。兩個不一樣的人才會相互吸引,和而不同,同而不和。
方爾也沒有再堅持,就讓金元茹在身邊靜靜地坐著。
方媽媽傷的很重,方爾聽主治醫(yī)生介紹了,肚子上被踹了兩腳,臉上還有傷,都不是什么嚴(yán)重的傷,但是重點是方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被這么一頓打,直接暈了過去,是方家的人送她過來的。
方爾一邊聽一邊使勁捏緊手掌,眼神狠戾。可褪去了那層狠戾,她只能坐在這里,坐在這里無可奈何的等著方媽媽醒過來。
事情發(fā)生的越是極端,方爾就越是痛恨的想方媽媽當(dāng)初為方龍說好話的時候,不知道她會不會后悔。至少方爾是悔不當(dāng)初的,她從一開始就應(yīng)該站穩(wěn)腳,不應(yīng)該半推半就的接受這虛假的一切。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爾冰冷的雙手上覆蓋了一只細(xì)軟溫柔的手掌,耳邊響起的是金元茹有些涼薄此刻聽起來卻格外溫情的聲音。
“別生氣了,對你孩子不好。”
不生氣?說得容易,可方爾控制不住自己,她的胸口像是燒著一股邪火,在離開方家的時候只是一小撮漸漸有燃燒旺盛的趨勢,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熊熊大火了。
“你要是真的那么不甘心,現(xiàn)在就去方家談個說法啊,雖然我不知道你媽媽和方龍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打人總歸不是對的,更何況是大女人!”還是不是男人!當(dāng)著方爾的面,金元茹也不好吧后面那句話說出口,含糊了一下。
方爾的眼神卻更加幽深了,放在膝蓋上的手緊握著,像是在思考衡量著。就在金元茹以為方爾慫了的時候,她忽的站起來,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聲音卻是難得的堅定:“我們走!”
金元茹被方爾這一番士氣鼓舞的有些激動,心情也興奮了起來,重復(fù)道:“好!我們走!”阿勒……?“我們?”她根本就沒有打算摻和這件事啊!而方爾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她只能抬腳跟上。
一路疾馳,方爾指著路,除此之外兩人基本沒有什么語言交流。可金元茹卻是七上八下的,她雖然對方龍不熟,但是對這個人是早有耳聞的,都是些什么黑社會的傳聞,所以她心里其實是有些虛的,畢竟人家連老婆都打。
車在方家別墅停下的時候,金元茹繃著臉退開車門,故意走慢了半拍走在方爾身后。一路暢通無阻,像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她們的到來似的。走進(jìn)大廳的時候,視線落在沙發(fā)上坐著的那個帶著金絲邊眼鏡框的斯文男人時,金元茹的眼神一緊。
她有些想回家了。
方爾也是一愣,不過很快反應(yīng)過來,嗤笑一聲,他們本來就是一丘之貉,現(xiàn)在在一間屋子里面也不稀奇,更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她傻乎乎的居然會認(rèn)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這種物種存在。
方龍手里拿了一根拐杖,兩只手握著杵在身前,看了來勢洶洶的方爾一眼,聲音四平八穩(wěn):“爾爾來了?”
方爾譏諷的掃了一眼他捏在手里的拐杖,方龍的身體是怎么樣的她一直都知道,杵根拐杖就會讓他自己覺得心里不那么難過嗎?自欺欺人!
“方龍,我只問你一句話,”方爾聲音冰冷,眼神更是要把人凍成渣,“我媽是你打的?”
方龍不知道什么時候移開了視線,方爾心里一急,上前兩步,咄咄逼人的準(zhǔn)備再次開口,就被一旁的人攔了下來,嘴里勸慰道:“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坐下來談。”
“做你妹啊!”方爾怒不可遏,一雙眼睛瞪著眼前人,像是恨不得一口把人給吞了下去,“孫志謙我告訴你!我的事你少管!”
就在這一瞬,方爾余光瞥見站在樓梯盡頭的宋思喬,心里更是憋著一股氣,可好歹收斂了一下情緒,回頭冷眼看著那個女人,目光又再次落在方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