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三點過還約了幾個面試的大學生,因著那張速寫紙本來要取消的,電話都撥出去了,卻臨時掛斷了電話。
這一切她總要面對的,而不是像只鴕鳥一樣,埋著自己的腦袋便以為可以避免世界上所有的傷害。既然要發生,那么她至少能從容一些。
思及此,她忽的聽見門被推拉的聲音,一轉頭就看見了林森,嘴角勉強扯起來一個微笑。
林森大步邁進來,視線在方爾臉上逡巡了一圈,似是在打量她臉上是否還有淚痕。他在方爾身邊坐定,目光落在矮幾上的那張素描上,又轉眼看了方爾一眼,抬手拾起來。
“這是哪兒來的?”
相同的場景總是能勾起人的記憶回憶過去。方爾不由的想起以前上大學的時候的事,那些仿佛遙遠的像是上一輩子的事。
她那個時候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歡**喜歡的要命,想他的時候給他打電話,被掛了好幾次還是鍥而不舍,最后終于被接了起來,卻是一句‘我在開會,待會兒再聯系’,說不心酸是假的,她朝著林森的方向挪了挪,手搭在他的臂彎上。
“爾爾?”
“嗯?”方爾回過神來,視線落在林森手上的那張素描紙上,眼神不自覺的沉了幾分,“這是剛剛我收到的快遞。”
“快遞?”林森有點沒反應過來,又仔細看了一下,然后翻轉看了一下,“誰寄過來的?”
方爾一抬頭,視線和林森的對上:“不知道。
林森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嚴肅起來,看著那素描紙的眼神也重了幾分,可看了好一會兒,他實在是看不出這其中有什么奧秘,就只是一張很普通的速寫,若非要說有什么不同的話——林森忽的把素描紙抬到眼前,微微瞇著雙眼,從切面觀察過去。
“這張素描紙上面畫的應該是一張照片。”
“什么?”方爾沒聽明白林森的意思。
林森把速寫紙放下,“我是說,這張速寫不是寫的實物,而是一張照片,原物是一張照片。”速寫的太過平面化,他第一眼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也只是剛剛才看出來,這張速寫里面沒有陰影,而速寫最重要的突出人物的立體性就是陰影。
方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明白了林森話里表面的意思,卻不懂他話里面的另外一層意思。如果是一張照片那代表著什么呢?誰又會給她寄這種東西?她都不知道。
“不過,你怎么知道這畫的原物是照片?”方爾指著那張速寫問道。
林森看了她一眼:“因為我以前畫過漫畫。”雖然是用軟件畫,但是萬變不離其宗,最開始的基本功都是從素描開始的。可是,“你覺得這張速寫是誰寄的?換句話說,上面的人你眼熟嗎?”
方爾目光垂落在矮幾上,搖了搖頭:“上面的人根本就沒畫清晰,認不出來是誰,我也不知道是誰寄的,上一次那塊玉不就是匿名寄過來的嗎?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寄出來的?”
林森沉吟了一會兒,卻忽的不再談這事,拍了拍方爾的后腦勺:“剛剛哭的那么起勁,現在怎么就不嚷嚷了?”
方爾頓時羞澀起來:“別說了,我也沒有哭,剛剛就是情緒變化有些激烈。”
“行了,”林森拍了一下方爾的后腦勺,站了起來,“我就先回去了,公司還有事沒處理,今天晚上下班我過來接你。”
一聽他說要走,方爾手一伸就抓住了林森的袖口:“這么快就走了啊,你才過來沒一會兒呢?”
林森的目光帶著些溫度落在方爾臉上,伸手刮了刮她的眼角,嘴角勾起一抹笑:“怎么,舍不得啊?”
“好了,你快走吧。”方爾松開他,低垂著眼瞼。兩人天天膩歪在一起她哪里是舍不得,就是林森才來就要離開,她有些不適應。
林森揉了揉她長長了些的短發:“嗯,一個人別胡思亂想知道嗎?有什么事隨時打電話聯系我。”
方爾聽話的點了點頭。
林森轉眼出了門,臉上溫文爾雅的表情漸漸收了起來,視線有些冷冽的落在手機上的畫面上,頓了幾秒,他背靠在車頭上,撥通了一個電話,眼神里透著方爾從沒有見過的陰冷。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石氏集團了?”上次方爾出事后,林森把手里掌握的石家的把柄全部都曝光了出來,重擊石家信譽和聲譽。
通過**施壓等手段,讓石氏集團幾乎崩潰,在石氏集團股票低至谷底的時候,又大量收購股票,以原來五十比一的價格,現在,石家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完全的享有一票否決權,換句簡單點的話說,石家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上。
他沒有想到,這種時候了,石家居然還有心思去搞花樣出來。
電話那邊的聲音像是忽的老了十歲,可卻難得的平靜。“林森,現在是不是除了什么事兒,你都要把屎帽子扣在我們石家的頭上?自己得罪過誰自己心里還不清楚嗎?反正石家現在也形同虛設,你想怎么都好!”
電話陡的被掛斷,林森收好了手機坐回駕駛座。果然和他想的一樣,這張素描紙,不是石家寄過來的,很有可能上一次的那塊祖母綠也不是石家寄過來的。
而這一切的一切所針對的,中心好像是方爾,到底包裹著什么秘密?
他忽的想起來之前方爾說的那句,她是和他在一起了,所以才體會到了這么多的困苦,可是我的爾爾啊,你怎么會明白,有些事情不會因為你平凡而輕易放過你,它只會讓你更加碾在塵土里。
林森走后不久,那幾個原定的面試的人就過來了。廣告是方爾在學校貼出來的,應招的人也都是學生,不過因為方爾明令說明只招大四以上的廣告設計專業的學生,很大范圍的減少了很多的面試者,大四的基本都出去實習了,沒出去實習的要么是不想,要么是要考研。
因為工作室剛剛起步,露露又離開了,她需要一兩個助理協助她。
來的人比方爾想象的要多。有十一個人,八個男生三個女生。方爾按照正常的面試環節先是分發了一份廣告公司要求,然后根據他們各自的想象力去創造,第二個環節開始的時候,又進來了一個面試者,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看起來特斯文的男生。
方爾素來不喜歡遲到的人,雖然沒有直接拒絕他的面試要求,但臉色也不太好。
雖然面試是按照當下時代所有的面試模式走的,但是還是有一些細微的改動,帶著他們本工作室的風格,比如為他們工作室設計一個商標。經過露露那么一件事,方爾臨時把工作室的名字換成了露爾。
口語面試的時候,她意外的發現最后進來的那個男生竟然很特別,和其他人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分外從容,話里話外也透露著自信,表達的觀點也讓方爾覺得耳目一新。她不由的對那人有些刮目相看。
等所有一切都結束了,那個人群擁擠的工作室里又變得只剩下方爾一個人,人走茶涼。好在她并沒有在各種胡思亂想,并且她也騰不出來精神胡思亂想。
許是她有這么多年沒有拿起過畫筆了,這些人畫出來的風格走向,竟和她想象中的大為不同,風格大膽又不失新意,方爾感覺自己那顆沉寂已久的心似乎又慢慢燃燒了起來。
工作室商標最為出色的一張構圖,是一副上了色的底色為海水藍的圖,涌動的海水上面生出一抹金黃,乍一看會認為是太陽,細看才發現是一只鳥,很輕易的就會讓人想到鵬程萬里這個成語,鳥背上坐著兩個人。方爾想起了自己說工作室名字的由來是說過是兩個人的名字融合而來。
落款是孫志謙。方爾記得這就是最后進來的那個男生的名字。
不得不說,這個商標構造的格外醒目,又簡單易懂不失內涵,靈活多變性。雖說他給方爾的第一印象實在算不上好,可方爾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大學畢業時面試這一階段,她心里軟了幾分,把這個名字以及聯系電話在本子上面抄寫下來。
接著她又選了一個女生。
一切忙完,她伸懶腰的時候才發現窗外面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都黑了下來,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感嘆。今天一天好像有三天那么長,她過得無比充實,也過得很為難。
不過但人認識到自己力量的時候,往往就不是那么害怕困難了。
方爾從包里面掏出來自己的鏡子,對著自己微笑了一下。找了新買的手機出來,給那兩個被錄取的人發送了短信。
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漸漸激烈起來,像是那顆一直在跳動的拳頭大小的肉,也感受到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似的。
方爾走在落地窗邊看著這個城市的夜景,踩著腳下這塊堅實的混凝土,在心里下了一個決定。無論怎樣,她都要堅持到底,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露露。
她收好了那張干擾了她心情的素描紙,給林森打了電話。林森剛剛好到公司樓下,方爾也收好東西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