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看到蕭錦川就坐在她的身邊,就是身上的衣服有很多地方爛了,人還活著時,她的心放下來了,眼淚也掉了下來:“蕭錦川,誰讓你過來的?”
“曉曉別哭。”蕭錦川吃力的往前伸著胳膊,想要爲她擦掉臉上的眼淚。
安奕曉注意到他的吃力,目光落在他無力的雙腿上,拿開蓋在上面的衣服,臉一瞬間變得慘白:“蕭錦川你的腿……”衣服下的腿,血肉模糊。
“沒事,本王沒事。”蕭錦川的手終於摸到了安奕曉的臉,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曉曉別哭,本王想看你笑,你再對本王笑笑。”
“好,我笑。”安奕曉努力咧起嘴,嘴邊的笑容,眼角的淚水,在她髒兮兮的小臉上,呈現出了一種涅槃般的美。
蕭錦川貪婪的看著她的笑臉,想永遠這樣看著她,想把她看到心裡,看到記憶裡,永遠不忘記。
忽然,他伸手用力把她抱在懷裡,輕輕的說:“曉曉,我愛你!”
“串串,我,我也愛你。”說完這句話,安奕曉的臉埋在他的胸膛哭了。
沒有看到楚湘玉,也沒有看到影衛們,他們生下來的希望是不是很渺茫了?
她沒有問這裡是哪裡,也沒有問他們該如何逃出去?
她就那樣靜靜的依偎在他懷裡,靜靜的抱著他,就這樣一直抱著,一輩子!
“王爺,路通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溫馨。
蕭錦川推開了安奕曉,安奕曉不解的看著他。
他撫摸著安奕曉的臉,擦去她臉上的灰塵,目光無比眷戀的把她瞧了一遍:“曉曉,好好活下去。”
一聽到這話。安奕曉就知道他要她一個人走。她趕緊抓住他的衣服,驚慌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曉曉聽話。”蕭錦川的手落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一下:“人都有生老病死,本王只是順應自然的發展而已,所以沒什麼好難過的,就當本王提前病死了吧。好好活下去……”
“不,沒有你,我不能好好活下去。”安奕曉哭著打斷他的話,撲進他的懷裡。用盡全力抱著他:“串串,不要拋下我。求求你了,不要拋下我,不要……”
聽著安奕曉的祈求,蕭錦川的心都要碎了,可他不能答應她。什麼都能答應,就是這件事不能答應。
皇陵四周都是炸藥,他沒有辦法在段時間內毀掉所有炸藥,更沒有辦法逃走。因爲楚湘玉說了,他和安奕曉只能活一個。那麼,他希望活下去的那個是安奕曉。
“曉曉別哭。”蕭錦川大手捧著她的小臉。手指輕輕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曉曉,本王對不起你,本王殘忍的殺了你的孩子,讓你終身不育,你恨本王吧。只要你記著對本王的恨,你就能好好活下去。”
“不……”安奕曉哭崩潰了,“我不恨你了,串串我不恨你了,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爲什麼,你不跟我一起走?”
“本王還有點事要解決,不能跟你走。”蕭錦川聲音很溫柔。溫柔的不像話:“南華是個好男人,他能給你幸福。”
“不,我不要南華,我只要你。”
“影子,雙子!”蕭錦川無情的推開安奕曉,影子和雙子一左一右架起安奕曉。
安奕曉哭喊著,大罵著:“放開我,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我要和蕭錦川在一起。”聲音破碎又重合,重合又破碎。
“蕭錦川你不能這樣對我,你不能!”安奕曉哭的眼淚橫流,“你不能跟我媽媽一樣,讓我恨你們,而你們卻離開了我。要離開,也是我離開。我先離開。”
“蕭錦川我錯了,這次是我錯了。我不該……”
“帶她走!”蕭錦川沉聲一吼。
“砰、砰、砰、砰!”除了架著安奕曉的影子和雙子,水瓶、巨蟹、金牛和獅子同時雙膝跪地,在地上磕了是三個響頭,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護著安奕曉離去。
這是影衛的訣別儀式。
看到水瓶他們這樣,安奕曉知道這些影衛是專門來保護她的。蕭錦川把十二影衛最多的一半分給了她,還把十二影衛中武功最厲害的分給了她。
“影子,雙子你們放下我,我自己會走。你們回去保護蕭錦川好不好?”影子和雙子武功最高,有他們回去保護蕭錦川,說不定蕭錦川生的希望更大。
影子和雙子都沒有說話,沉默著往前走。
“砰!”在他們走出皇陵的那一刻,皇陵在他們身後爆炸了。
“蕭錦川!”安奕曉大吼一聲,想要回去,卻覺得脖子一痛,腦袋昏沉,所有的意識都消失了。
……
安奕曉再醒來,是三天後。
三天後,皇陵那麼大的一座山,被炸成了一堆亂石,裡面的人無一生還,誰的屍體都沒有找到。
安奕曉不相信,不相信蕭錦川就這麼死了。
沒有看到蕭錦川的屍體,那他就還有生的希望。
“南珠,蕭錦川他還活著。他肯定會想辦法活下去的,南珠,請你告訴皇上,不要放棄。不要放棄尋找,求求你……求求你們了,蕭錦川他一定還活著。”
聽到安奕曉對自己用求這個字,南珠的心多麼的痛,她抱著安奕曉瘦削的肩膀,眼淚滾滾而下:“曉曉你放心,皇上已經派人尋找了,直到找到爲止。”
“謝謝,謝謝……”安奕曉每天都會去皇陵,加入尋找的隊伍。
她多麼希望,就在她搬起下一塊石頭的時候。蕭錦川的臉忽然從裡面露出來,對她笑:“曉曉,本王等你很久了。”
可是,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了,多麼的希望,就有多麼大的失望。
一個月後,白羊的屍體才被發現,血肉模糊,基本無法分辨,只能從他戴的銅牌上分辨出他是白羊。
十天後,天蠍的銅牌被發現。
又十幾天後。射手的銅牌被發現。
再之後,兩個月都沒有再發現屍體,生還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很多人都開始放棄了,只有安奕曉在堅持,她有一種感覺蕭錦川一定還活著。他的屍體沒有找到,就是最好的證明。
甚至有一天夜裡,她起夜的時候,看到黑暗裡站了一個人,像極了蕭錦川。
她和丫鬟們說蕭錦川回來了,跑過去看,那裡什麼都沒有。她倒平靜的說了一句是眼花看錯了,卻把丫鬟們嚇的不輕,以爲是蕭錦川的鬼魂回來了。
丫鬟們都懷疑蕭錦川死了,但不敢跟安奕曉說。
日日夜夜期盼,日日夜夜失望,日日夜夜哭泣……安奕曉的身體垮了,她病倒了。
南珠爲她瞧病,勸她節哀,她抱著南珠大哭:“南珠,我到底也是個人,也犯了失去後才知道珍惜的錯。我錯了,我錯了。真的錯了……”
“曉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南珠抱著她安慰。
安奕曉開始睡不著覺,半夜會突然跑出去,有時會喊蕭錦川,有時會喊串串,有時會唱歌,唱發如雪,有時會說莫名其妙的話,什麼遊戲,什麼qq……都是這裡人聽不懂的。
她身邊的人都以爲她受不了打擊,瘋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沒有瘋。
南珠心疼她的身體,不得不在她的飯菜里加安神的藥。
安奕曉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之後,安奕曉就靠著這安神藥,才能睡覺。沒有安神藥,她能睜眼到天亮。
不知不覺又一個月過去,大黎迎來了冬天第一場雪。
看到那飛舞的雪花,安奕曉想起了嫁給蕭錦川的那天。那天,也是這般漫天飛雪。
多麼美麗的雪花啊……安奕曉看著看著,情不自禁的走出了房間,走到院子裡,伸手接著那雪花。
忽然。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闖進了她的視線。
“你是誰?”她沒有說話,那小男孩倒先開口了,仰著頭看她,不等她回答,又道:“攝政王很久沒有來府裡,教導我功課了。我去王府找他,下人們說不在。我想他可能在這裡,就來了。他在哪兒,能帶我去見他嗎?”
很久沒有聽到攝政王這三個字了,再聽到別人叫攝政王,安奕曉心頭酸澀,眼眶微微紅了,微笑道:“你是誰?攝政王爲什麼教導你功課?”
蕭錦川什麼時候當起了先生,她怎麼不知道?
“我是趙成,趙老將軍是我祖父。祖父說攝政王是大黎最聰明的男人,讓我跟著攝政王好好學習。”說到自己的祖父,趙成的小臉上滿是崇拜。
“是啊,他很聰明。”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就不在了呢?安奕曉的眼淚吧嗒一聲掉下來,掉在了地上剛積起的白雪上。
白雪瞬間,被她的熱淚融化了。
“你怎麼哭了?”
“是風吹進了眼睛。”安奕曉擦掉眼淚,對趙成笑了一下。
趙成看著安奕曉。小小的臉上露出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他抿了抿脣,默了很大的勇氣,纔開口問:“是不是攝政王真的死了?”
來的路上,他聽到了人們的傳言,說攝政王死了,但他不相信。
“沒,他沒死。他還活著。”安奕曉慌忙搖頭,不願意承認蕭錦川死了。
這晚,安奕曉喝了安神藥,躺在牀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但她好像睡的並不是那麼踏實。
她做了和之前做過的夢,蕭錦川坐在屋頂上,問她去不去靈泉寺。她說去,兩人在去的路上,他在前面越走越快,她在後面快跟不上了,喊他讓他慢點走。
可他就跟聽不懂似的,依然走的很快。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團黑霧。
和上次不一樣,上次那團黑霧出現,安奕曉就醒了。這次黑霧出現,她沒有醒,她踏進了黑霧,看到蕭錦川在一個大大的氣泡裡,在對她微笑:“曉曉。”
“蕭錦川。”安奕曉朝著他走去,可怎麼也走不到他的身邊,他們就這樣被一個氣泡阻擋。
一下子,安奕曉從夢中驚醒。
她理解了這個夢的意義,原來它是一個預知夢,預知未來她和蕭錦川會陰陽相隔。
爲什麼,她以前不知道這是個預知夢呢?
安奕曉好恨好恨。她的眼淚瞬間爬滿臉龐,哭的無聲無息。
“騙子,蕭錦川你這個騙子!”安奕曉忽然罵了起來,手伸到牀頭的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封休書。
休書上寫的明明白白,所有的財產歸他,他也歸她。爲什麼他沒有歸她?
“蕭錦川你這個騙子!”安奕曉撕了那封休書。
她走下牀,打開櫃子,找到一條白綾,懸掛在房樑上。踩著凳子上去,在白綾兩端打一個死結。
“蕭錦川,這輩子你都別想躲開我。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安奕曉恨恨說完,把腦袋伸進了白綾打的環中,剛要踢開腳下的凳子,房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了。
一個黑影扶門而站。
是蕭錦川?
以前出現過太多次看到他的幻覺,這次安奕曉倒沒有以前那般肯定,也沒有以前那般激動了。
她就要死了,他纔出現,是來接她的嗎?
她還是踢開了凳子。
看到安奕曉踢開了凳子,蕭錦川心一緊,拄著柺杖,飛快的走進來。
看著蕭錦川一步步走向自己,看到他大腿下空蕩蕩的褲管,安奕曉知道,她的蕭錦川回來了。
真的回來了!
“蕭錦川……”安奕曉伸手一拽白綾,藉著白綾的力量,翻身下來,撲到了蕭錦川的懷裡。
蕭錦川的雙小腿都沒有了,身體沒有以前那麼穩,被安奕曉一撲,差點摔倒,還是安奕曉扶住了她。“
“串串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信了楚湘玉,你錯愛了柳輕柔,我們兩個算扯平了。以後和好,好不好?”
“不算扯平,是我對不起你。如果我能放下最初的恩怨,不廢掉太子,就沒有這些事情。忽視了你的愛,打掉了你的孩子,是我欠你的。永遠欠你。”蕭錦川雙手拄著柺杖,沒有手抱安奕曉,只是把腦袋放在她的肩膀上。
“不要說這些了,孩子不是我一個人能有的。蕭錦川,以後我們再努力生一個,好不好?”
“好!”蕭錦川的下巴在安奕曉的肩膀上點了點。
安奕曉扶著蕭錦川到牀邊,兩人坐在牀上,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蕭錦川什麼時候逃出來的,爲什麼不早點來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對不起——”
“別說對不起,你能活著就好了。蕭錦川我愛你。你這輩子都別想拋下我,死也不行。”
“好,死也不行。”
“蕭錦川,真的是你嗎?不是我又出現幻覺了吧?以前我在牆角看到的人,是你嗎?是你,對不對?對不對?”
安奕曉追問著過去,看過幾次蕭錦川的幻覺。
蕭錦川笑著點頭,“是我,都是我。”
“那你都來了,爲什麼不出現?”
“我想做對假肢,再來找你。”誰知道在這古代,技術條件太欠缺,假肢做了幾個月,都不行,可愁死了他和天秤。
“你就不怕我提前嫁人了嗎?”安奕曉生氣的瞪著他,才瞪了一秒,想到蕭錦川好容易活下來,她該改改自己的脾氣,對他好一點,於是又換成了笑容。
看到一秒之內,安奕曉的表情從生氣變成開心,蕭錦川哈哈大笑,抱著她道:“曉曉,你知道在我死的那一刻,我最後悔的是什麼嗎?”
“後悔沒有先喜歡上我?”安奕曉問。
蕭錦川搖頭。
“後悔以前對我太壞,打了我的孩子?”
蕭錦川繼續搖頭。
安奕曉連續猜了幾個都沒有猜對,讓他快點說,別賣關子了。
蕭錦川忽然壓倒了安奕曉,黑亮的眼眸帶著某種情-欲看著安奕曉那雙水眸:“本王最後悔,虎頭山上你願意用自己爲本王解毒,本王沒有答應。”
“你……”安奕曉瞬間紅了臉,而頭頂的那個人也低了過來。
一年後——
蕭錦川和天秤都有了合適自己的假肢,看著跟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
斜春和紅萱也出嫁了,一個嫁給了金牛,一個嫁給了巨蟹。
斜春的性格沉穩,金牛的性格沉悶,兩人倒有點性格相似的般配。而紅萱和巨蟹,那簡直就是一對歡喜冤家,有點像蕭錦川和安奕曉。
不管怎麼說,兩個丫鬟嫁出去了,最欣慰的就是安奕曉。
就是一個多月不見紅萱,安奕曉有點納悶,問紅萱怎麼不過來看她,巨蟹說她身體不舒服。
安奕曉說去看看她,巨蟹又攔著不讓去。
安奕曉覺得蹊蹺,問紅萱到底怎麼了,巨蟹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看巨蟹這樣,安奕曉更覺蹊蹺,說一定要去看看紅萱。
當她來到紅萱的家,看到紅萱的肚子凸起來了,她就知道紅萱爲何不去看她了。是怕她傷心吧。
這一年,她每天都堅持吃藥,可是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傻丫頭,有身孕是好事,怎麼瞞著我呢?”安奕曉的手摸向紅萱圓默默的肚皮。似乎能感受到那裡面的生命。
她心中一陣感動,一陣失落。
蕭錦川知道安奕曉去看過紅萱了,晚上看到她喝藥,拿過她手中的藥碗道:“曉曉別喝了,沒孩子也沒關係。”
“串串,我想要個孩子。你看我們都長的這麼好看,我想看看我們生出來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安奕曉搶過藥碗,一口喝盡。
“曉曉你受苦了。”蕭錦川心疼的抱住她,遞了一塊糖放她嘴裡。
安奕曉笑了,說:“不苦。”爲了愛的人,她不覺得苦。
深夜,皇后的寢宮,燈火通明,一個大肚子的人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正忙著研究新的藥方。
蕭瑞麒看的心疼,“珠兒,你已有身孕九個月。時辰不早了,先休息,明天再弄吧。”
南珠的手摸著自己的默起的肚子,笑著搖頭:“皇上,臣妾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沒有一個女人不渴望成爲母親。臣妾想幫曉曉做一位母親。”她有自信,這次一定能成功。
“好,朕陪你。需要什麼,你跟朕說,朕去做!”
後來的後來,皇陵被炸的真相傳開,有人很不解,問蕭瑞炎也是蕭家的人,爲什麼他要炸自己列祖列宗的陵墓。
有人這樣解釋:蕭瑞炎的心理嚴重扭曲,認爲自己沒有當上皇上,是因爲列祖列宗的不庇佑,所以才炸了皇陵。
人們聽到這個解釋,都有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的感覺,又追問解釋的這個人是誰。
然後,那個解釋的人再沒有出來解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