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通道亂石凸起,潺潺水流聲向遠處流去。尹天謀坐在逍遙扇上這般往前飛去,感覺全身無力,腦中暈眩,一時間恍惚起來。沒想到自己縱橫天下六十余年,最后竟以這般家破人亡的慘淡情景收場,可悲可嘆。不過念到還有一孫兒,他的心也稍稍安了些。此番洞窟之行,就算他出了什么變故,只要留著的一口氣,也可保他周全了。
這般想著,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自己全身翻動的氣血死死壓下來,強行穩住身體傷勢。
玉真仙站在逍遙扇上,目視遠方,一語不發,過了許久,他緩緩轉過身來,對尹天謀說道:“尹兄,你這傷勢……”
好似知他心中所想,尹天謀勉強笑了笑,說道:“暫時死不了,不礙事。先生有什么疑問,盡管問便是。”
玉真仙略一猶豫,還是問道:“不知尹兄可知那黑袍男子是誰?”
尹天謀蹙起眉頭,道:“這黑袍男子幾年來我從未見過,不過他背后的那個組織,我倒是有所耳聞。”
“哦?”玉真仙眼皮微抬,雙眸精光閃爍。
“想必先生在方才也有聽那人說起過‘覺咒’二字。這‘覺咒’興起于何時,頭領是誰,我自然是不得知的。且今日出現的黑袍人修為極高,其中關聯只怕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不過,這些日子我倒是聽聞過一件怪事,本來并不在意,只是今日偶然聽到那人說起覺咒,才一下想了起來。”
“何等怪事?”
“我屬下外出九桑販賣皮貨時,在幾個偏遠小城都遇到了幾波傳教士,這些傳教士自稱是‘覺咒’使徒,是從幽冥來的引路人,只要信仰與他們,便能得到無窮的力量,在亂世安身。并說五年后,‘覺咒’將在幽州大開極樂之門,只要渡過那三途神河,便能去往九幽極樂世界,從此世間再無疼苦,永享康泰。”
“‘三途神河’?”玉真仙面上露出古怪神色,“我只聽聞幽冥的‘忘川’‘黃泉’,這‘三途神河’卻是從何說起?”
尹天謀一怔,不禁驚疑道:“先生也是不知這‘三途神河’嗎?”
玉真仙被他這么一問,臉上倒是多了分尷尬,他咳了一聲,道:“這……許是這些年忙于修行,世間多出了幾件我不知的遺跡吧。”
經他這一說,尹天謀發現剛才倒有些失態,老臉有些掛不住,急忙假狀身體疼痛,干咳兩聲。誰料他這假咳動作牽動內里傷口,一個沒把控好,一口真血倒吐了出來。
玉真仙見狀,急忙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小瓶,拿出一顆如珍珠般的藥丸遞進尹天謀嘴里。尹天謀吃了藥,臉色雖有些好轉,但他心里自知,這藥不過權宜之計。就連上古祭器血缶符都無能為力,何況是這小小的藥丸呢?
這般想著,忽然想起導致變成這般的罪魁禍首,卻也是幾枚小小的藥丸。
亡醫的藥丸。
尹天謀不由感慨道:
“亡醫、亡醫,真乃亡命神醫!”
“這亡醫乃是修真界上一代醫圣,一身醫術冠絕天下,只是后來發生些事情導致性情大變,才導致這般變化。”他望著尹天謀,嘆了口氣,“亡醫所制之藥,能極大的發揮人之潛能,只是,卻要用性命來換取啊。”
“放在幾十年前,我見到這等東西便是決計會甩了的,這實力再強,還不是自己命最重要。”尹天謀苦笑起來,“只是如今心中有了牽掛,便也覺得,自己這命,已不如以前貴了。”
玉真仙默然,忽的想起一件事,問道:“尹兄,剛才在那地宮之中,我隱隱感到里面有淡淡的威壓,里面……”
尹天謀略一猶豫,最終還是緩緩說道:“不瞞先生,那地宮之中確實有一件東西,只是那東西到底是何物,在什么地方,我和白墨候這九年來無不是在探求其中奧秘,可也無半點收獲。”
“哦?”聽他這么一說,玉真仙不由瞇起了眼睛。
看他表情,尹天謀早知他心中所想。這玉真仙在修道界早有‘多寶道人’一名號,世間有任何可淘寶之處,必定少不了他的身影。笑了笑,說道:“先生你日后得了空,可重回此處,再尋一尋地宮奧秘。”
玉真仙聽后,只是笑而不語,但心中所想,也不過如此了。
兩人雖一路交談,可尹天謀始終注意著暗河走向,周邊巖石形狀,以及早已留在上面的記號。與玉真仙說了那地宮之事后沒過多久,眼看前方是一處暗河分叉口,且周遭溫度陡然升高,尹天謀心中一震,急忙喊道:“先生,就是此處。”
他不顧身上傷勢,一下從逍遙扇上站起,指向暗河分叉口右側墻壁。
按照原先尹天謀之計劃,他故意支開無影樓和尹凡,延緩白墨候的發現計劃。這樣白墨候便無法及時抽出更多人手來對付尹凡,而尹凡只要按照預定計劃跟隨無影樓一直前行,必會來到洞窟最底部的熔巖池。根據時間差,尹天謀從地宮逃脫之后再從暗河這頭打碎墻壁,前去接尹凡。其后幾人再封鎖暗河,從暗河逃離。
玉真仙見尹天謀指路,知道到了約定之定,點了點頭,停下逍遙扇,抬起右手輕輕晃了晃,緩緩凝聚成了一個玄色光球,又是向后放了放,正欲將光球推出。
突的,他臉色一變,左手一翻,拿出袋子倒出遠比剛才對抗黑袍男子更多的金沙,扶住尹天謀,爆退五十丈。
“嘭”
一道金光破墻而出,照的周圍一片金色,金光從墻壁那頭沖出,撞在金沙之上,僅僅一瞬,金沙就被沖散,又打入對面墻壁深處近二十來丈才完全消去沖力。玉真仙駭然,額頭冷汗直冒,剛才若不是他感應的快,必定被金光給打個全身。光看其僅僅一瞬就把金木沙摧毀的威力,打在人身上……光是這般想著,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金光驟一消散,他略一遲疑,法決一引,逍遙扇已化為
玄光,從被擊穿的洞口一躍而出。一晃手,金沙漫天,先是罩住四周。
只這一沖進去,但見周圍除了一片熔巖和狼藉之色,便再無其他。正驚疑時,身后傳來一聲驚呼,一道人影從身邊跨過,跑向墻角亂石深處。
那里正有一俊秀少年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多塊大石壓在他身上,在尋常人眼里看來,只怕兇多吉少。
從玉真仙身后跑過的人影,自然是尹天謀了。他從洞口一進來,便搜尋起自己孫兒來,不知是他眼尖還是念人心切,一眼就從亂石堆中找到自己孫兒。
見得孫兒被埋在碎石底部,他臉色大變,不顧自身已是垂死之體,不顧一切搬起巨石來。可他受傷頗重,才剛剛搬動第二塊,登時一口鮮血噴出,不禁癱在原地,出氣多進氣少了。
玉真仙一驚,這才反應過來,身體一縱來到尹天謀身旁,一掌拍在尹天謀身上度了幾口真氣,右手翻動,狂風乍起,巨石被吹飛,現出那個被砸中的少年郎來。
接了幾口真氣,尹天謀一下喘過氣來,連道謝的時間都抽不出,急忙來到尹凡身邊,在鼻子前摸了摸,發現還有氣,頓時大松一口氣。若是按照原先計劃,就算尹凡斷氣了,他萬萬也是可以救活的。只是誰料到他竟到了服亡神藥,強用禁忌之術的末路之境,成了個重死垂傷之體。若尹凡傷勢過重的話,救不救得活,尹天謀還真不敢說。
那時一切謀劃終成空,就算到了地府,他也是不安心的。
玉真仙走上前,拿出一顆藥丸先給尹凡服了下去,手指在他全身按了按,頓時輕“咦”一聲,驚奇之色躍于臉上。這少年此時身體狀況之好,簡直超乎他想象,白費他一顆丹藥。
他原本以為在如此碎石重壓和剛才奇異金芒之下,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可這會看來哪像是只有半口氣地樣子,明明就是一頭未睡醒的雄獅!
不禁疑問爬上心頭,他再次向四周望去,終于在碎石之下發現了另外一個東西。那是一頭有百多年氣候的蒼火獸,不過這蒼火獸僅僅只剩下了一個下半身,就像是被什么高熱量法術給打爛了上半身。他心中一動,想起了剛才那道金光,如此說來……
他再次望向轉向尹凡,可見他躺在那里,且確確實實是昏迷狀態,臉上疑惑神色更重。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忽的,尹天謀因傷勢過重咳嗽起來,將玉真仙拉回現實。他略一沉吟,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速速離開,再做打算。”
尹天謀點了點頭,抱起尹凡,一搖一晃的來到逍遙扇上。玉真仙法決一引,逍遙扇騰空飛起,他從腰間袋中順手拿出一個金色小球往熔巖池中一扔,架起逍遙扇遠離了。
片刻后,轟隆一聲巨響,熔巖池驟然炸開,地動山搖,周圍巨石紛紛坍塌,不消片刻,那熔巖池所在的空間與暗河,都被堵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