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足城出來,我們三人鉆進車里。離開這條休閑街之后,駛上一條大道。按這女技師的指示,順著大道往南駛去。
此刻時間尚早,兩旁人行道上行走著不少市民,一個個裹著圍脖,衣服穿的厚厚的。各大商場,超市,看起來一派熱鬧的景象。
有這女技師在,楊叔自然要把老板派頭撐到底。直挺挺坐在副駕駛上,揚著下巴,一邊望著路道兩邊的景物,一邊不時頻頻點頭,瞧的我暗暗好笑。
抬頭看向后視鏡,只見那女技師一言不發坐在后座上,一副警惕性十足的模樣。
“還有多遠啊,白姐。”我問。
“還得一會兒呢,我住的地方有點遠。”女技師笑了笑說,“要不,還是讓我下來,我打車吧。”
“哦,不用,我只是問問而已,既然要送你,那自然得送到底…”我笑道,隨后不動聲色的問,“對了白姐,我聽先前那小妹子說,你住的那地方鬧鬼,是怎么一回事啊?”
“哪有什么鬧鬼,聽她瞎說。”女技師笑道,“我都說了,是訛傳的…”
她不愿說,我也不便再問,但我心里面清楚,鬧鬼是肯定有的。這就是我要送她的原因,驅邪除鬼,是我們術師的職責,一旦被我們碰到鬧鬼或者鬧邪的之類的事,就必須要追查到底,這是師父定下的規矩。之所以定這么個規矩,是因為,既然被我們碰上,那就是天意,老天爺安排我們急人之難的。之前曾經介紹過‘天運’,這里我就不再贅述了,所謂天意,其實就是天運使然…
話說回來,只幫人看風水沒危險,不僅輕松,鈔票還大把大把的賺。可是,天底下沒這么便宜的事,有命賺必須要有命花,得到多少的同時,必然要付出多少,這樣才符合天理。所以說,驅鬼除煞雖然沒錢賺,并且還有危險,但卻是我們必須要做的…好比娛樂休閑場所的從業人員,就像眼前這女技師,她的工作只是幫人洗腳按摩,至于陪客人聊天,拍客人馬屁等等,相當于是附帶的,她先前夸我多帥,還什么追我云云,其實只是出于職業使然,任何一個去那里消費的人,哪怕長的再丑,她們也會夸帥。其實她們挺不容易的,像她們這種職業技師,并不是賣肉的小姐,但卻要經常承受客人的性騷擾,而且只能陪笑,此外,還要承受外界人異樣的眼光。說了這么多題外的話,其實我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職業是無高低貴賤之分的,無論作為消費者亦或其他身份,都應當尊重每個行業的從業人員,因為,尊重別人,等于尊重自己…
來到一個十字路口,拐彎向東,不一會兒,車子駛上一條幽靜的小馬路,那女技師看起來更加警惕了。順著小馬路直走,我們來到一片居民小區。在那女技師的指示下,拐拐繞繞,來到一棟出租樓前停了下來。
這片小區本來就挺安靜,這棟樓這里看著更靜。從距離上來算,這里離東外環路不是很遠了。
我看了看時間,還不到晚上的十點鐘,可眼前這棟樓卻一片漆黑。這樓總共六層,借著路燈光抬頭看去,二樓三樓寥寥幾個樓戶的陽臺上懸掛著晾曬的衣服,其它都空空如也。
“真是太謝謝你們了,那我走了。”女技師說著,就要下車。
“不必客氣…”
楊叔笑道,隨后,朝我使了個眼色。
“哎呦…”我撫了撫脖子。
“怎么了?”女技師關切的問。
“嗓子干的難受,可能是想感冒。”
“那怎么辦?”
“沒事,喝…喝點熱水就好了。”
女技師朝樓上看了一眼。
“可以到樓上你住處喝點水么白姐?”我問。
“這…他也去么?”女技師指了指楊書軍,警惕的問。
“去…行啦大叔,別裝老板了。”我沖這女技師笑道,“這是我一叔叔,頭一次去浴足城,所以冒充一下老板撐撐面子…”
楊書軍‘嘿嘿’一笑。
女技師‘撲哧’一樂,“你倒是挺誠實。”
“那當然。”我笑道,“白姐閱人無數,一眼就能看出我這叔叔根本不是什么老板,既然出了浴足城,再裝就沒意思了,對吧?實誠點多好,話說,白姐看我像好人還是壞人?”
“你呀…”女技師斜睨著我,笑道,“看不出好壞,不過,是個小滑頭倒是真的。”
“呵呵…啊咳,啊咳咳…”
“嘖嘖,行吧,看你怪可憐的,那就到我樓上喝點熱水吧,反正我也不怕,我老公就快回來了。不過呢,在上樓之前我要先打個電話…”
我心里贊道,這女人很聰明,作為女人,就應該像她這樣隨時保持警惕,不能夠輕易相信陌生人。
“喂,小娟啊,是我,白姐…對,我到家了,是這樣,我要帶剛才這兩個客人到我樓上去喝水…一個小時以后,你撥一下我的電話,對,就這個號碼…”
楊書軍豎了豎大拇指。
“浴足城進門大廳那里可是有監控的哦,我丑話說在前頭,你倆可別打什么歪主意哦…好了,走吧。”
女技師笑道,然后擺了擺手,當先從車上走了下去。
這樓前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靠樓檐的地方,立著一個祭祀時燒紙物用的那種小鐵桶。里面還有火星,絲絲縷縷的煙從鐵桶里冒出來,渺漫在冰冷的空氣中。看來,不久前有人在這里燒過東西…
抬頭望去,三樓陽臺上懸掛的衣服搖搖晃晃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飄懸在那里…直覺告訴我,這樓上的確有不干凈的東西,而且貌似還不簡單…
我不由警惕起來,因為怕這女技師疑心我們不是好人,所以,裝法器的那包我沒帶,只口袋里裝了兩道孤虛神符。我摸摸口袋里的神符,扯了扯楊叔,示意他緊跟著我。然后,我警惕的尾隨這女技師,朝樓門走去。
‘噠’打開門,女技師拍了拍手,樓道里的聲控燈亮了起來。那燈泡上蒙著層灰塵,燈光十分暗淡,照的到處影影綽綽的,樓梯扶手斑斑駁駁,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這門口樓梯旁的雜物堆的高高的,一個小孩子玩的天線寶寶公仔,仰躺在雜物堆里,探出個臟兮兮的腦袋,頭上的‘天線’耷拉著,微張著嘴巴,兩只死魚一樣的眼睛看著我們…
“輕一點哦…”
女技師低聲說,然后抬腳走上樓梯。這是一棟單元樓,每層房戶的格局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不是樓梯轉角處的墻上繪有每層標識,很容易走錯樓層。這樓看起來年頭應該不小了,墻壁雖然粉飾過,但仍能夠隱約看到不少涂鴉。
來到三樓的樓梯拐角處,我不禁一愣。只見正對通往四樓樓梯口的墻上,釘著塊木板,木板上立著個神像,橫眉豎目,形貌兇惡,仔細一看,居然是鐘馗,我心里一驚…
鐘馗是鎮宅擋鬼的,像這種出租樓內部樓梯口的墻上供一個鐘馗,必然是這樓的業主弄的,租戶沒這權力…這是要鎮什么東西,還是擋什么東西?…
鐘馗像底下立著個小香爐,爐里的三根燃香已經快燒完了…我抬眼朝樓梯看去,只見樓梯上方聲控燈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的,似乎有什么東西躲藏在暗影里…
“快走,快走…”女技師連連催促。
我抬腳就要往樓梯上跨,被她一把給拽住了。
“別上別上,我就住這三樓,走這邊…”
這女技師見我要上樓,臉都白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順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我們來到一個房間門口。開門來到屋里,女技師把門一關,閉上眼睛,拍著胸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你們先坐,我倒水去。”
這房不是很大,倒也挺溫馨,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外帶一個小陽臺。客廳的墻紙雖然看著挺土氣,但和進樓時給我的感覺相比,眼下已經可以說是來到另一個世界了。
很快的,女技師便倒來兩杯熱水。我一邊喝著水,一邊試著向這女技師探問關于那鐘馗像的事,不知她是不清楚,還是不肯說,我便沒再繼續問。
和楊叔兩個一人喝了杯熱水,坐了片刻,我便起身告辭。
“走,我送你們出去。”女技師說。
“不用啦…”我笑道,“下個樓怎么還能再麻煩白姐送呢,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那行吧,你們別停頓,快快的下去,另外,記得出去以后把樓門關了…”
“好,白姐也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哦。”
“放心吧。”女技師笑道。
從這女技師家出來,楊書軍問,“小冷啊,我們就這樣回去了?”
“噓…”我擺擺手,低聲說,“來…”
來到那鐘馗像底下,我踮起腳細看,只見這尊像看起來應該有些年頭了,用手摸了摸,又硬又冰,金屬做的,我估計,這像可能是這樓的業主不知從哪里求來的…
“咋樣?”楊書軍問。
“這樓有古怪…”我抬眼看向黑黑的樓梯,沉聲說,“楊叔你下樓去等我,我上去看看。”
“你…你自己上去?”
“嗯…”我微微一笑,“放心吧…”
說著,我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還不到。
“手機我用來照明,你下去以后,在這小區轉轉,找個公話往回打個電話,免得雨馨,晨星他們掛念…”
楊叔雖然懂風水,但不會法術,他自己也知道,如果跟我一起上去,反而會成為我的累贅,低低的囑咐我說,小冷啊,你要小心,然后便走了下去…
楊叔的腳步聲聽不到以后,我再次抬眼看了看那尊鐘馗像,深吸一口氣,抬腳跨上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