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又是何人?”有人回過眸子凝視凌熙與白玉京,覺著二人實在是太過年輕了,不知道是哪家貴族少年,居然跑到了這里胡鬧。
如今雖然已到了九月,但見外面的樹上藏了不少蟬兒,不停地吵鬧著,聲音依然沒有變?nèi)酰钊嗽揪筒黄届o的心情上宛若倒上了一股股的熱油。有人把面前的窗子打開了些,方才看清了凌熙那張略帶稚氣的面容,眾人的眸子里閃過一些淡淡的輕視神色。
“去去,這里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把你們家的大人叫來,不然你們就快些滾蛋。”一人拿手指頭敲敲身側(cè)隨意擺放的鎧甲上的甲葉子,賭博正賭在興致上,現(xiàn)在被熱得頭腦發(fā)暈,根本不在意二人的穿戴。
這些老不要臉的人物都在恣意地賭博,沒有人在意來的是誰,就是天皇老子來了也不過如此,何況這種鬼地方根本就沒有什么人過來。
然而面前的少年卻說出了讓他們不可置信的話語,“我們二人是單獨前來的,也并沒有其他人跟著,我們都是來此地任命的,是此地的長官,初來乍到倒是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一幕,你們就是這樣和上峰說話的?”
上峰?眾人的表情立刻一變,目光不可置信。
凌熙優(yōu)雅嫵媚地淡然一笑,拿出了身后錦囊中的文書,語氣不緊不慢地說道:“我想你們應(yīng)該知道我,我的名字就是凌少。”
“凌少?”老楊的表情立刻一變。
“什么?閣下就是新上任的凌少?”立刻有人滿面惶恐地問道。
“不錯。”凌熙頷首回答。
“就是那個打敗大秦國高手的凌少?”
“是我。”
“啊,怎不早說……”老楊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凌熙。
“居然是凌少來了!”其他人嚇得快要屁滾尿流,他們當(dāng)然聽說過此地要來一個新人上司,頓時表情聚變,個個把桌子上的賭局都藏了藏,眾人的雙手都一同背在了身后,身上藏著自己剛剛贏來的銀錢。
凌熙瞇了瞇眼睛,本是陰郁的面容流露出了一個冰冷笑容,面色凌厲地?fù)u搖頭。眾人瞧見了“少年”的面容,個個都心跳加速,凌少果然如傳聞中的一般絕色貌美,不過美則美矣,卻是有些令人心悸,屋內(nèi)非常昏暗,但是昏暗的光線也很是不錯,凌熙的表情在眾人面前顯得陰冷冰寒,頗能帶給人一些壓力,與此同時大家已清楚這個赫赫有名的少年就是他們的上峰。固然眾人都是一些老油條,但內(nèi)心也被震撼住了。
屋中人的表情各異,面面相覷,各自站起身子,雖然穿戴的破破爛爛,也一起彎下腰身跪拜在地上,低低喊道:“屬下參見左統(tǒng)領(lǐng)大人,給左統(tǒng)領(lǐng)大人磕頭問安了。”
眾人的聲音高高低低,磕頭的時候也有氣無力,下跪站起的動作也非常不標(biāo)準(zhǔn),典型的烏合之眾,當(dāng)眾人歪歪斜斜地站起來,更是參差不齊,有人袖子長短不一,有人的褲腿挽在了大腿上,凌熙的心中更加不快,但依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
白玉京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覺著這個少年還真是有趣,一舉手一投足就像是一個老吏一般,喜怒不形于色,為人處事根本與她的外表截然不同。
凌熙淡淡地說道:“我聽說我們此地只有幾十個人,雖然人數(shù)并不多,但是除了你們這些賭博的人,其余的人都去了哪里?總不會此地連個人物都沒有了吧?不管怎樣我覺著你們應(yīng)該給現(xiàn)在的上司一個交代對不對?”
老楊咳了咳,擦拭了一下頭上的汗珠子,“凌少,這百里鄉(xiāng)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所以一點點都不能懈怠,所以說……那個他們都去巡邏了。”
他這句說罷,凌熙就已經(jīng)低低地笑了起來,她覺著在這個世道真是賤人很多,不論孔圣人如何辛苦,這些賤人總是那么多,沒有見到能少一點點,真是撒謊也不知道打草稿,她悠悠道:“怎么?他們真的出去巡邏了?以為我們是對此地一點都不熟悉么?我在清涼書院已經(jīng)待過了一些時日,而且在百里鄉(xiāng)幾乎每日都有一趟來回,可從來沒有見到有人前去巡邏,這幾日雖然有人,但是恐怕是龍家那邊的人吧!”
聞言,眾人表情又是一陣緊張,他們雖然聽說過凌少的威名,但是歷來武夫都是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然而沒想到新來的凌少居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得的,幾個人臉色很是難看,最后那個老楊嘴唇顫了顫,連忙上前老老實實地躬身稟報道:“凌少大人,這大熱天的,弟兄們很多都是熱得不行,反正如今外面都是右統(tǒng)領(lǐng)的人,我們這也沒有人帶領(lǐng)著,就像是一盤散沙,索性也沒什么事情做,不如都回到家里,幫著家人做點事情去了。”
凌熙的眸子微微一轉(zhuǎn),聲音中帶著一些冷意,“好一個為了自己的家里做事情,萬一此處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又當(dāng)如何?
所謂替家里人做事?究竟還是不是在這里擔(dān)任職務(wù)?究竟是何人給他們發(fā)軍餉?”
有人立刻一臉哀傷,痛心疾首地道:“凌少大人,您是不知道哇!咱們自從天子登基之后的天歷年來,三年一共就發(fā)了六次軍餉,按理說也應(yīng)該發(fā)十二次,然而誰不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您說我們這一大家人,有十幾張嘴需要喂養(yǎng),那么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所以大人您上任之前,我們也都是盼星星盼月亮的,希望大人徹底把軍餉給討要過來,如何?”
眾人聽聞此言,個個表情乖張,齊聲叫道:“凌少大人,您是一位極有本事的人,您給咱們把以前欠的軍餉給討要過來吧!”
凌熙撓了撓耳朵,這些話語如耳旁風(fēng)般刮過,按理說,這些軍隊的人物都是一年發(fā)四次軍餉。
六次而已,眾人的確是銀子不足。
不過凌熙卻不這樣認(rèn)為,因為諸人都有一些額外的,見不得人的收入,畢竟自古以來的官員,何人不是在在職的時候狠狠地?fù)苽€一筆好處。否則又何必一副衣衫襤褸的模樣賴在此地不走呢?要知道雷鋒般的人物在任何朝代都是非常稀缺的。
想要糊弄她,她真想說一句,你們都是白癡,你們?nèi)叶际前装V。
白玉京目光掃了掃眾人,暗忖這些人真是有趣,一個個混得如此模樣,簡直就是一群腐敗的蛀蟲,留在這里大概還是舍不得一些灰色的收入,個個都是奸詐狡猾的人物,眼前這些家伙都是狐貍般的性子,而想必駐軍所中,也是為了各自的利益,但是那些不在此地的人,都是一些混得不如面前眾人的人物。
雖然這屋中黯淡無光,然而凌熙目光一一掃過,已經(jīng)把眾人的表情完全瞧看在了眼中。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則很想扔出那些破爛貨,這些人若是要比起自己訓(xùn)練過的混混們,不對……如今已經(jīng)是地地道道的凌家兵丁,簡直就是絲毫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且不說是不是貪得無厭,總之這些人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每一張面容凌熙都很想抽打個兩下。
居然想從她那里得到好處,凌熙在心中冷笑了一聲,表情依然和顏悅色地說道:“好說,很好說,目前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既然你們都在我的手下做事,那么本統(tǒng)領(lǐng)必然會要多操一些心思,你們諸位都放心好了,本官絕對不會虧待每一個弟兄。”
先前瞧著眾人賭博的模樣,真是賭的天昏地暗。
眾人一副精神亢奮的模樣,若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出苦肉計,哪里還會這么的老老實實。
其中幾人瞧見凌熙后微微沉默,此時此刻以為自己這邊的哭喊已經(jīng)有了作用,一人皮笑肉不笑地湊近了一些,諂媚地說道:“凌少大官人,您如今算是剛剛上任,而我們眼見就到了中秋節(jié),家里人湊在一起不容易,弟兄們又等著銀子過年,你不如把這些年積欠的銀子先發(fā)下來,弟兄們也好踏下心來做事。”
“凌少,我聽說您在凌氏阿熙那里,雖然您應(yīng)該不富裕,但是我想應(yīng)該也可以為我們討得一些好處。”
“是啊,就是用您那里的銀子墊付一些,難道不可?”
“如果我們拿不到薪資,怕是沒有人愿意做事的。”
凌熙瞇起眸子,對方的意思是讓她自己掏腰包賞賜一些,不過用自家的銀子給官兵發(fā)餉,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不但朝廷覺著你居心叵測,而且那兵士也覺著是應(yīng)該的,這是所謂吃力不討好的,腦子壞掉的人也不會去做,凌熙就是有銀子,也絕對不會給這些喂不熟的狗。
凌熙微微一笑說道:“在下只是給凌氏阿熙做事,本人窮得一塌糊涂,各位若是因為沒有銀錢不想做事,可以辭去你們的職務(wù),我不會攔阻,到時可以給各位一些補貼……也應(yīng)該由大雍朝來發(fā)放。”
見凌熙根本就是軟硬不吃的樣子,這些老油條都有些郁悶了,各個無精打采地坐了下來。
此時凌熙與白玉京依然站在屋內(nèi),然而眾人再也沒有懼怕的意思,覺著這個凌少也不過如此,也只是名氣略大而已,這等目中無人的無賴樣,凌熙依然目中帶笑,反倒繼續(xù)淡然問道:“不知道這附近一處,共有咱們多少的人手?”
如今,一個千夫長的手下可以至少一千人,多則八九千人。
但是這些人眼下都是在此地干吃餉銀,而且這些人雖然餉銀發(fā)的不足,但是也空報了一些人,想必人數(shù)比想象中的還要少很多,這些都是凌熙并不愿意見到的。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這時候人數(shù)是做不了偽的,所以他們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隱瞞道:“啟稟凌少大人,您真是慧眼,不瞞大人,我們這里只有一共三十五個人,大家多數(shù)都不在此地,也就二十個人。”
“居然會是這么少!”
凌熙聽到這個數(shù)目,冷淡一笑,她清楚有人從中作梗,否則她不會面臨這種光桿司令的境地,饒是凌熙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是她聽到這個數(shù)字之后還是心中一冷。
“這如何可能?還是千夫長駐地么?分明就是大有問題。”白玉京站在后方,目光陰沉,已經(jīng)忍不住大聲叫道。
“嗯,的的確確是很有問題。”凌熙指尖輕輕點了點下頷,語氣淡淡地說道。
“還有幾十人都是掛著空職位的,若是有好的上司出現(xiàn),愿意發(fā)給他們足額的俸祿,那么他們都是愿意跟隨的。”有人連忙回答。
白玉京卻是不悅地道:“你們莫要貪得無厭,就算是吃空餉,我還覺著你們可以幾十人吃上百人的空餉,就算是不足額,對于你們卻是多了一些,簡直就是讓人覺著恬不知恥,若是我便把你們這些人通通都趕出去。”
其他人立刻不愿意地叫道:“這位公子,你看看咱們,此地破破爛爛,若是我們能吃到那么多的空餉,誰還愿意在此地啊?”
“小小年紀(jì)說大話,真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我等的身份雖然不高,但是也不是你們可以侮辱的。”眾人個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說了,這位可是白玉京,赫赫有名的洛陽三少之一。”凌熙站在前面,優(yōu)雅一笑。
“白玉京……”眾人再次吃驚。
“不錯,正是在下。”白玉京向前邁步,傲然一笑道,“以后本少也是此地的官員。”
“這……”眾人的表情變了又變。
凌熙眉目一轉(zhuǎn),接著淡淡一笑道:“既然大家都是同一個地方的袍澤,那么明日本公子就在百里鄉(xiāng)的百花樓里做東好了,你們把其他的人都叫來,我也好個個認(rèn)識認(rèn)識。”
聞言,幾個人互相擠眉弄眼,看來這個新來的凌少也不過如此。
眾人如今并不知道凌少與百花樓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不過他們這些當(dāng)兵的當(dāng)初也是關(guān)照過百花樓的生意,如今的百花樓雖然改成了二十文錢的地方,他們顯然對此地的美食更有興趣。
想必這位凌少也不過每個人花了二十文,還真是夠小氣的。
這次,他們叫來了三百人,那些掛著空值的人也過來湊一湊熱鬧,否則怕是只有幾十個人而已。
這些人占便宜占慣了,就是二十文的便宜也不放過。
當(dāng)他們來到了百花樓后大吃一驚,此地雖然辦不了什么三百人的宴席,所以安排三百人只有借用后面的酒樓。
那酒樓如今還沒有開業(yè),這些兵士來了后,個個左右眺望,就像是下里巴人進到了城里一般,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華麗的地方。
對方的玉香樓雖然不錯,卻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消費地起的。
眾人覺著這里的裝潢根本就不比玉香樓遜色,他們這些大老粗雖然不懂得物品的貴重,但是單憑外觀上來看,這里的裝飾已經(jīng)顯得足夠漂亮,而且奢華萬分。
而且他們還看到了一些漂亮的姑娘們,個個都垂涎三尺。
本來以為這些姑娘是過來陪酒的,沒想到凌少卻安排人帶著這些少女們?nèi)チ死锩娴奈恢谩?
當(dāng)然他們更不知道這些姑娘都是從袁府弄來的。
這些姑娘本來得知自己被送給了姬鈺,心情很是大好,然而發(fā)現(xiàn)居然被送給了一個女孩,沮喪的要命。
后來她們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來到了這個地方。
臨到中午,外面炊煙渺渺,眾人已經(jīng)覺著饑腸轆轆,然而此地還是沒有上菜的意思,如今與凌少第一次在飯桌上見面,眾人還算是給面子,個個都把兵士的服飾洗了洗,至少沒有泛著酸臭的氣息。
可這依然瞧著讓人覺著蹙眉,這些人衣服勉強沒有異味,但是根本沒有整潔整齊的模樣。
凌熙走了進來,眾人還是坐在桌前,有些人好奇地左右看著,有些人則是膽小如鼠的模樣,總而言之,沒有人對這位長官有正常的臉色。
凌熙如今并沒有只與白玉京一起前來,而是身側(cè)跟來了小林子與陳超,幾個人的目光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小林子與陳超對這些人有些不爽。
凌熙則低低道:“昨日的事情我已經(jīng)告訴你們了,此地的情況略有一些復(fù)雜,所以說你們先聽我的指揮,雖然這些人如今散漫無比,其實骨子里早已經(jīng)變得很乖張,一部分人已沒臉沒皮,一些人沒有骨氣,這次就是要治治這些人的毛病,讓他們長點見識。”
聞言,本來小林子與陳超都是滿臉的不悅,這時候緩緩地頷首。
此刻已經(jīng)有人扯著嗓子大聲道:“我們都等了這么久了,為何還是沒有開席?究竟要什么時候才給我們開席?人家龍家對待手下就不是這種怠慢的樣子,我覺著下次還是如此,我寧可不干了。”
有人則吊兒郎當(dāng)?shù)氐溃骸鞍盐覀兘衼碚埧统燥垼枭俨痪褪窍胍屛覀兟犜捗矗繛楹蔚浆F(xiàn)在還沒有上菜?”
“是啊!如果以后還是這樣,我們都不干了。”
叫嚷的人叫嚷,而膽小的人則更為瑟縮。
但見凌熙嫵媚地一笑,站起來大聲說道:“既如此,那就上菜。”
言訖,周圍忽然側(cè)門打開,一片金碧輝煌之下,但見凌熙的家丁與武館的少年們個個拿著兵器,目光冷冽,見人就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