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將軍韓爍得到宣見的消息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華妃娘娘的名號他早就聽過,虞家美人,貌可傾國,才可艷世,得到君王的寵愛他不奇怪,驚訝的是這北丘國新君是個明君,又怎會沉迷于美色,此番做法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又或者被那禍水女子所迷,失了君王之德。
正想著,韓爍已經到了紫華宮,還沒踏入殿內就聞到淡淡的香氣,這種香氣有些特別,他從未聞過,走到殿門邊的時候,韓爍止住了腳步,無論是否是皇帝的意旨,這般進去都不符合禮數,尤其是他沒法跨過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只得在門檻邊站定,對帶他來的小太監說道:“公公,麻煩您幫韓某......”
“依照皇上的意思,韓將軍可以不必顧忌禮數。”
韓爍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小太監的話打斷,心中噔噔兩下,臉上微微一熱,也不知道是惱羞還是緊張,畢竟這是后宮女子的殿閣,只得定了定神,強壓下心中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大步走進殿內。
令韓爍再次驚詫的是,這紫華宮內的陳設和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并沒有想象中的奢華之氣,也沒有尋常女兒家的那種書香之感,簡單而精致的裝飾,有不少書畫,不仔細看還以為出自名家的手筆,大氣的,婉約的,靈氣逼人的,仔細看去,竟是出自同一個女子的手筆。
韓爍走到內殿的時候,便見到北丘尹和虞美人二人,二人正坐在桌前用膳,見他進來,一身明黃的男子便放下酒杯筷子,那女子卻依舊自顧自的夾著菜送進口里。
這般看去,那一身鵝黃粉紅宮裝的女子的確是極美,這般大膽卻著實讓人生氣。
“末將參見皇上。”
韓爍拜過北丘尹,見那女子依舊不受絲毫影響,也并未退下,只是一個人吃得精精有味,而北丘尹卻絲毫不在意,只是讓他起身,真是太放縱了。
雖然心里不滿,韓爍并未表現出來,這個時候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只不過這女子在場終歸不好,正要開口,卻被一慵懶的女音打斷。
“我吃飽了。”
虞美人放下碗筷,剛好打斷韓爍正要出口的話,抬眸正對上、將軍眼中的不滿,唇邊不自覺的勾起一抹淺笑,看來她的確是有干政的嫌疑,已經準備好起身,免得真給人家烙下話柄。
“韓將軍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虞美人剛剛起身,北丘尹已經開口,絲毫沒有避嫌的舉動,似乎就想對方說出來的話讓虞美人聽見。
“這......”
韓爍有些舉棋不定,北丘國祖上有言后宮不得干政,幾代下來,還未有哪個妃嬪敢來亂政,可是北丘尹這般表現,倒像是想讓華妃來聽,這般表現出來讓他一時間不知道這位新君究竟有何目的,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只得咬牙一橫道:“是廢太子,廢太子在洛陽屯兵,勾結魔派南宮宮主南宮傅,企圖起兵謀反。”
虞美人原本聽到廢太子三個字的時候已經料到是什么事情,可是當她聽到后面三個字的時候,像是被什么擊中大腦,腦海里嗡嗡嗡的,頓時空白一片。
剛剛那人說了什么?那個人,那個魔頭,沒死嗎?不,不可能,是她親手殺死了她,是她親眼看見他跌入山崖,百尺之高,怎還會有命?
指甲斷裂的疼痛,讓她噔的清醒過來,可是接下來的對話,卻像是擊中了她的死穴,讓她渾身忍不住戰栗起來。
“據朕所知,廢太子應該還被囚禁在牢里才對,而南宮魔頭不是已經被人所殺了嗎?哪里還來得勾結一說?”
“這......”
韓爍心中一驚,他所說的事情句句屬實,接下來的話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若是冒犯了皇帝威嚴,罪名卻不是他所能擔當的,大丈夫可為國捐軀,卻不能夠死的不明不白,這樣想著便再次跪拜:“請皇上先恕末將無罪。”
“你但說無妨,朕不會治你的罪。”
北丘尹的話像是一顆定心丸,韓爍起身,說道:“末將已經派人查探過,洛陽起兵那人的確是廢太子無疑,只是,只是他揚言皇上是狼子野心,謀害親父,陷害親兄,違背倫常,所以他說起兵是順應天命,討伐逆賊,末將懇請皇上準許末將帶兵將廢太子等大逆不道的賊子全部拿下。”
“你又怎知與他勾結之人是南宮魔頭?”
北丘尹這一句正問出了虞美人所想,她凝神,看著韓爍,見對方鎖眉,一顆心也緊張不安。
“原本末將也以為是那魔派之人假借南宮傅之名,企圖顛覆北丘國江山,但是這天下除了南宮魔頭,誰還能調動魔派之人,所以我派人混進廢太子那邊,不幸卻被人發現,不過我已經證實率領魔派之人的正是南宮傅本人,他確實是跌下懸崖受過重傷,不過有圣手神醫薛非子在,全好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好了之后他的性情似乎大變,似乎比以前還要殘暴冷血。”
韓爍的話音落下,北丘尹抬起頭,看了一眼佇立在一旁的女子,這個角度,能夠清晰的看到她的臉色蒼白,嘴角微微翕動,不由的皺了皺眉。
果真如此嗎,虞美人呆呆看著自己的掌心,她還記得,那一天,是她親手將簪子扎進他的心口的位置,怎么會有錯?直到現在,她還能記憶起他最后一個眼神,是恨,是絕望,那么幽深,差點將她一起吸進無底的深淵。
怎么可以,那個人怎么還可以活下來?是想要報復嗎,任仇恨的種子,支撐著最后一絲命脈,很痛,是恐懼撕裂一般的痛,在聽到那個魔頭活下來的那一刻,她已經不清楚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絕望了。
手指逐漸的冰涼冰涼,然后有什么匆匆在心底化開,很快一切緩緩歸于平靜。
“皇上,請讓末將領兵,討伐逆臣賊子。”
韓爍見北丘尹遲遲未有反應,心中已經大急,他早已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死,他也會護住北丘江山。
“韓將軍,你以為就憑你,就能將那魔頭怎么樣嗎?”
韓爍被女子的話弄得一愣,他原本以為只是放任這個女人聽他們對話,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膽大到想要干政,為人臣子,他便也耐不住心中的憤慨,當即瞪著那絕世的女子說道:“華妃娘娘,你逾越了,后宮不得干政,我想娘娘也是知道的吧。”
“那么韓將軍,就不要把我當成是一個皇帝的妃子來看。”
虞美人冷笑,古代的人看來真的都是這般封建,如果韓爍要是知道他口中的這個不能干政女子便是那赫赫有名的影子將軍,又會有如何的表現。
“胡言亂語,娘娘恐怕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韓爍氣極,當著北丘尹的面就要爆發出來卻生生忍住,字字咬著牙說出。
虞美人并不去理會,只是轉過頭看向一側的北丘尹,見對方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她,不禁鎖了鎖眉,笑著開口:“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的,你已經想好了不是嗎?”
北丘尹開口,笑容說不出的苦澀,韓爍看著二人,卻不知對方究竟在說些什么,只是覺得這新皇太放縱這個華妃,虞美人私自干政,北丘尹不但不去制止,竟然還任由對方用“你”字直接稱呼,簡直就是亂了宮規。
“韓將軍似乎對我很不滿。”
虞美人視線轉向韓爍,盈盈一笑,并不在乎對方臉上的憤怒,同對方對視。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韓爍仿佛從那雙女子的眸子里看到了一團火一樣的顏色,逐漸演化成一只閃爍金光的鳳鳥,突然間向他撲了過來,讓他猛然間驚醒,再看去,什么都沒有,還是那張傾國美麗的面容,靜靜的笑著看他。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遵照歷代皇帝的旨意,提醒娘娘而已。”
“恐怕我并不需要韓老將軍的提醒。”
虞美人說完,轉身拜跪,在韓爍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仰頭,實現堅定,聲音清脆,一字一句:“美人以將軍之名請纓,愿意帥六軍親自捉拿那逆臣賊子。”
虞美人一言,韓爍大驚失色,北丘尹依舊不開口,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張他閉上眼都能看得見的女子的臉,看著看著,心口有了某種窒息感,良久之后,他才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唇邊漸漸勾起了一個微笑:“準。”
虞美人展笑,韓爍卻不解,一個女子,怎能在這種嚴肅的時候開這種玩笑,更何況竟然還有北丘尹的配合,亂了,亂了,他驚懼,開口:“皇上,叛軍來襲,怎能玩笑?”
“以影子將軍之名,還能是玩笑嗎?”
虞美人起身,肅立,然后側頭,淡笑,一時間風華流轉,女子身上仿佛有白色的光芒籠罩,韓爍錯愕,凝睇許久,以為自己聽錯了,卻只是呆呆的,看著女子不似玩笑的表情。
“明日,我將攜著青霄同將軍一道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