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xù)續(xù)地病了近一年的時間,又連續(xù)數(shù)日被噩夢纏繞,蕭冉天終於還是撐不下去了!即便風之影在回幻影山莊之前,曾令府邸的邵總管與林鏡仔細照顧他,但是僅僅隔了兩日,林鏡便從月桑城飛鴿傳書告知風之影,蕭冉天,去了。
接到密信的時候,風之影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十多年前,蕭冉天也曾是一個好父親,是他崇拜的英雄!十多年前,他也曾像尋常的男孩那樣,跟著蕭冉天去郊外騎馬、打獵!三四月的春風裡,他也曾央著蕭冉天給他做了一隻紙風箏!十多年前,原來也是有過父子親情的……
風之影的嘴角浮起了一抹涼涼的笑意,那眸色深處也淺淺地掠過了一縷悲慼。他擡起手,將那密信緩緩地放在燭火上,一點一點地任其燃燒成灰燼。那時候幻雲(yún)在他身邊,便問:“是否讓無雙備車?”
他點了點頭,忽然又問:“小悠睡了麼?”
幻雲(yún)疑惑地凝眸,可還是答道:“方纔聽婢女們說,她今夜早早地便睡了,大概是這兩日玩得太累了的緣故……”
風之影沒等幻雲(yún)說完,便向外走去,一襲紅袍在他身後微微飛揚,如花一般美豔,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孤清寂冷。幻雲(yún)站在原地,久久地看著他的背影,最終淺淺一嘆。
風之影走進了小悠的房間,她的房間就在他寢殿的西側(cè),只隔了一個小小的花園。房間只有他寢殿的五分之一大,但是她卻一直很喜歡。纔在這兒住了不到一年,裡面已經(jīng)塞滿了屬於她的東西:各種新奇的玩意兒,各式各樣的煉藥工具,還有數(shù)不盡的醫(yī)書、藥草……
她的牀榻在房間最北的一面,原本是一個大牀,但是她嫌大牀太佔地方,所以讓幻尊殿的婢女給她換了一個小牀。牀上掛著一牀紅紗帳,此時夜風襲來,輕輕盈盈地飄動。
她果真睡著了,蜷縮著身子抱著錦被,像個貪睡的孩子。可當他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的額上有一層細細的汗珠,長長的睫毛也在不安地顫抖。她做夢了麼?可是夢到了從前?
風之影坐在她的牀邊,伸出冰涼的指腹,溫柔地拭去她額上的汗珠。此時的他,倒真的像是累極了,無所依靠。他凝視她的睡容,然後緩緩地執(zhí)起她的手,將自己的額抵在她的手上。
他啞啞道:“小悠,他死了,你原諒他吧……”
聲音中,帶著那樣疼痛的期許、哀嘆。那過去的種種,恩恩怨怨,都彷彿在一瞬間從他
的腦海中晃過,又漸漸地飄逝遠去。可是這一切,小悠渾然不覺,她只是稍稍地翻了一個身,然後緊緊地抱住他的胳膊,輕聲呢喃:“風哥哥……”
風之影笑了,可是笑容中,一雙邪魅冷酷的眼睛卻漸漸溼潤。
他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脣瓣輕顫。
小悠,願你永遠如此,即便在睡夢中,也還記得風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願你此生沒有恨,即便將來真的記起所有,也能從容放下,還像現(xiàn)在一般快樂無憂……
凌晨時分,風之影離開了幻影山莊,去了月桑城。翌日清晨,小悠用完早膳去藥谷的時候,幻雲(yún)纔將這一消息告訴給她,並說風之影這一去,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
小悠聽完之後有些驚訝,就在兩日前他們還去月桑城看過蕭冉天啊,怎麼這麼突然就去世了?
驚訝之後,小悠又有些自責,道:“幻雲(yún)大哥,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雖然上次去月桑城的時候,我也看出來風哥哥和蕭伯伯的感情有些疏遠,但畢竟是親爹啊,親爹死了,風哥哥的心裡肯定是難過的,可是我……我卻在睡覺,都沒有好好陪陪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
小悠低下頭,像是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幻雲(yún)向來寡言,此時見她如此,也只得清了清嗓子,道:“小悠,有時候陪伴與安慰,並非一定要刻意。其實你在這幻影山莊,對於宗主而言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陪伴,最大的安慰了。昨天晚上宗主離開山莊之前,曾經(jīng)去了你的房間,那時候你雖然睡著了,但是宗主看見你,心情也一定平靜了很多。”
“是嗎?”小悠歪著頭,將信將疑。
幻雲(yún)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小悠這才微微一笑,因爲在她的記憶裡,幻雲(yún)確實從未騙過她。她舒了一口氣,然後走出亭外,雙手合十,對著那漫山的藥花葯草祈禱:“希望風哥哥在月桑城好好的,不要太傷心,也不要太勞累,要好好地回來……”
幻雲(yún)打趣道:“我這藥谷裡的花草,何時有了這等神力,竟然還可以庇佑生靈,幫人實現(xiàn)願望麼?”
小悠一本正經(jīng)道:“幻雲(yún)大哥可不要小看那些藥花葯草,譬如人蔘啊,靈芝啊,都可以活百年千年甚至上萬年的,真正的神仙也不過如此……”
幻雲(yún)聞言,忍不住噗嗤一笑。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他已經(jīng)多少年不曾這樣笑過了。眼前的小悠,儘管失
去了記憶,卻還是一年前那個闖入幻影迷宗,執(zhí)意取藥的古靈精怪的丫頭啊!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小路上,果歡和果喜飛越而來,兩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面露急色,還未站定,便異口同聲,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幻雲(yún)道:“幻雲(yún)公子,不好了,新來的那個老傢伙毒死人了!”
幻雲(yún)凝眉,問:“怎麼回事?”
果歡又大口地吸了幾口氣,然後才道:“公子可還記得,幾日前從大冶城帶回來的那個千老大?此人不僅心狠手辣,而且心高氣傲,自從來了咱們幻影迷宗,就和一衆(zhòng)製毒師們格格不入,尤其是製毒師中一個叫一品紅的。”
大概是覺得果歡說得累了,果喜又接著道:“千老大和一品紅都是製毒師中的高手,將他們放在一起,遲早是要出事的。他們倆誰也不服誰,一言不合就鬥毒……呃,幻雲(yún)大哥,小悠小姐大概不知道何爲鬥毒,你要不要先跟她解釋一下?”
冷不丁這麼一句,讓向來波瀾不驚的幻雲(yún)也有些氣急無語!這丫頭是在開玩笑?他看向小悠,面無表情地問:“你需要我解釋嗎?”
小悠嘿嘿一笑,上前拍了拍果喜的肩膀道:“果喜啊果喜,你是太小看我了,鬥毒麼,我能不知道?不就是兩個人同時給對方下毒,然後看誰有本事將毒解掉麼?若是解不掉的,只能自認倒黴,一命嗚呼了。”
“正是正是……”果喜也笑。
果歡恨鐵不成鋼地白了一眼,然後繼續(xù)對幻雲(yún)道:“公子,今日晨間,千老大和一品紅又在製毒堂鬥毒,一品紅給千老大下的毒,千老大倒是解去了,可是千老大給一品紅下的毒,到現(xiàn)在也沒人能解。一品紅現(xiàn)在是痛不欲生,命在旦夕啊,那千老大居然袖手旁觀,還在一旁啃起了燒雞,真是氣煞人了!”
“這麼說,一品紅還沒死?”幻雲(yún)又一次擰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兩人來這裡第一句話,是千老大毒死人了!究竟是誰,派他們倆來傳話?!
果歡果喜同時點頭,道:“還沒死呢,不過,很快就要死了……”
幻雲(yún)徹底無語,飛身往製毒堂而去。果歡果喜見狀,面面相覷,也跟著飛身而起!唯有小悠留在原處,大喊:“喂,等等我,明知道我沒有武功嘛,帶我一起飛不行嗎?”
她提起裙襬,在山坡上狂奔起來!嗬,她倒要去看看,那果歡果喜口中心狠手辣,毒術(shù)高絕的千老大,究竟是何方神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