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溫渢走在一片黑沉沉的霧裡,混混沌沌,不知停歇揮舞著劍,霧的前方有一樣東西,比他的命還重,披荊斬棘,傷痕累累也要觸到。
他猛地睜開眼,恍如隔世,他這是在地府?楚溫渢自嘲地笑笑,他的霸業還未成功,他竟沒有絲毫遺憾,滿心都是她,見不到了啊。
他掀開被子坐起來,看到身旁的暮江虞,眼睛驟縮,指尖顫顫地觸碰她,她……隨他來了?他又酸又喜,心裡沒有一點縫隙,滿是她。
指尖傳來溫溫的熱度,他凝了神,雪山釀已經沒了,他是怎麼活的?他笑得盪漾,把暮江虞抱在懷裡,第三次了,他要怎麼報答?以身相許,生生世世如何?
柳潛淵和餘駿德他們進來迎他回京時,動靜雖小,耐不住人多,吵醒了楚溫渢,他把暮江虞裹的嚴嚴實實,一身氣勢不怒而威,“想造反?”
衆人皆著縞素,見鬼一樣看著他,好幾個虎目掉淚,餘駿德握斷了指頭,雙膝砸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餘人也回過神,跟著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楚溫渢黑了臉,捂住暮江虞耳朵,見她沒有被吵醒才舒了口氣,吵醒了他們等著!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沉著臉繞過他們出去,把暮江虞放在他們的牀上,側在她身旁,很快不滿足地抱著她,手臂越收越緊,想把她嵌到身上。
大戰告捷,西域疆土盡歸嵐宸,西域軍隊一兵一卒都未留下,鮮血染紅西域大半土地。楚溫渢借傷病之由,整日抱著暮江虞,他的江兒居功至偉,仗都打完了他當然要犒勞犒勞。
暮江虞毫無反應睡了三天,他親她,咬她,看她,摸她,眉頭都沒有蹙過。要不是她還有氣息,楚溫渢都要瘋了,用她的命換?他怎麼能安心活著。
太醫診過也診不出什麼,只說她虧了身體,太過虛弱,要養很多年才能補回來。他們沒敢說養不好怕……楚溫渢看他們的神色就明白。
他見她時還好好的,餘駿德說她和他一起昏過去,不過片刻的功夫就虧了身體?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仔細想了與她的點點滴滴。
他中蜉蝣散時有種辦法用她的命換他的,她總說她不會生病,卻短短兩個月虧虛成那樣,鳳酈的太監見她流血那樣緊張……
流血?楚溫渢猛然回過神,已經在她手腕上留了幾個紅紅的指印。他昏之前想與她血水交融,無論哪一世都會找到她。
他從不信這些,人生不過一世,但因爲她,他越來越想有千世萬世。因爲血嗎,她見不得血?他心裡亂得厲害,在宮裡多少次她將要流血?
“西域這邊安排好以後去助秦將軍,凡拼死不降者格殺勿論,否則就是下一個西域,朕隨兩位一起,醫女混戰中下落不明。”
楚溫渢只交代了這一句話,匆匆帶暮江虞離開,柳潛淵攔都攔不住,被餘駿德按住,“臣遵旨,但皇上要帶些精兵,否則臣以死相逼。”
看著漸漸遠去的煙塵,餘駿德才鬆開手,“先不說這一仗的功勞都是娘娘的,你的命也不提,只說這次娘娘救了皇上,恩情我們也還不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救的,但娘娘這幅樣子肯定與皇上有關。”
“你這幾個月也看的清楚,娘娘不是那種人,皇上現在也總歸有了些人味,他纔剛過弱冠,我總覺得他已經到不惑之年了,先帝在時也不是那個樣子。”
“隨便你,她敢作亂我一刀砍了她!”柳潛淵咋咋呼呼,卻沒有反駁,他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要她不是前朝妃子,他不會多說。
楚溫渢緊緊把暮江虞抱在懷裡,身上蓋了兩件披風,輕輕地給她擦汗,“再忍忍,很快就到鳳酈了,我求江兒。”
他找不到雪山,唯有鳳酈應該知道怎麼辦,如果可以,這一生他不會讓她踏足鳳酈,他費盡心思讓她忘了那個人,連那個名字都不敢提,怕她想起來好多年忘不了。
楚溫渢吻著她額頭,眼裡疼惜氾濫,他是不是應該聽柳昭儀的。帶她出來走這麼一遭,很少陪過她,反而讓她見識了血腥殘酷,讓她明白了很多不願意想的事。
每次看到她在他回去時忽地亮起的眼睛,心裡都酸澀的難受。他怎麼敢再離開她半步,卻硬著心離了那麼些天,那些血淋淋的景象,她要怕到什麼時候。
跟他在一起,他教會了她等待,花君梧應該從未讓她等過,她不必知道愁滋味,初見時她眼裡只有燦爛光彩,而今多了很多很多。
“對不起,等你醒了,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江兒相信我。”
“我心悅江兒,很愛很愛,比起一統天下,江兒更重要。”
“我會給天下一個安定,一世繁榮,不爲其他,只想告訴他們,因爲有江兒在。”
“我想看你笑,快點醒好不好,沿路那麼多花,我想和你一起看,買很多點心餵你。”
“這天下都是我的,你不許走,走到哪裡我都能把你找回來。”
“江兒……”
“江兒?”
“江兒。”
楚溫渢說了一路,眼睛從未離開過她,他總覺得他稍微錯開視線,她就會沒了生息。
到樂京已經八月初了,陽光明亮熾熱,樂京被染了層光芒,華彩生輝,如夢如幻。
楚溫渢抱她下車時,於渚和綠漪等在門外,他派人提前傳了消息,在樂京尋了座好看的宅子,告訴他們暮江虞的癥狀。
綠漪看著幾近沒有生氣的暮江虞,哭的止不住,娘娘走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楚溫渢越過她小心地把暮江虞放在牀上,“辦法。”
他心中不像面上那樣平靜,要是他們也不知道,他就看著她死去?他堵了一口氣,被他壓在心底,隨時會噴出來。
於渚擦了擦眼淚,從袖子裡掏出幾個小瓶子,“不知道行不行,只有這個。”楚溫渢指尖微顫,沉默地接過餵給她。
“娘娘身上還有四個雪山釀,去哪了?”“用了。”“堂堂楚皇貪圖旁人的藥,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綠漪憤恨地盯著楚溫渢,如果可以她想殺了他,娘娘進宮才幾天就被他納爲妃子,卻不過玩了一個月,喜新厭舊,更是將娘娘打入冷宮,娘娘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而今把人帶過來幹什麼,心生愧疚?他們不稀罕!她咬著牙跪在楚溫渢面前,“你玩也玩夠了,娘娘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放了她吧。”
楚溫渢寒著臉,眼裡血絲成羣,如駭人的殺神,“出去!”綠漪還想說什麼,被跟來的楚軍拉了出去。
“敢問這藥是哪裡來的。”綠漪不說話,“我們也是爲了娘娘,要是想娘娘活,還請告知。”跟來的是忠勇將軍何漢廣,他是餘駿德的左膀右臂,正四品的官職,林垣爲掩人耳目不能跟隨,旁人他們不放心。
他知道聖上對這位娘娘多上心,要是出了什麼事他擔不起。綠漪哭得睜不開眼,自暴自棄說了個地方。
他們也只是碰碰運氣,僅憑太醫院那幾個太醫做不出雪山釀,當初花君梧請了各地的大夫。雪山釀這樣的奇藥,他們果然放不下,私下裡做了些。
兩天過後暮江虞還是沒有醒,楚溫渢在牀上一動不動,到了用膳的時候就喂她吃點東西,自己從她嘴裡順一點,要是他倒下了,她醒了還要照顧他。
綠漪每次過去都能看到他吻暮江虞,從發間,額頭,鼻尖,臉頰,到耳垂,嘴脣,小心翼翼,她只看著,就能感受的裡邊的深情,沉重得不像話。
也能看到楚溫渢眼裡越來越深的血絲,崩的很緊,好像隨時會裂開。他的眼睛永遠在暮江虞身上,不管她仇恨地弄出多少動靜,也不會看她一眼。
暮江虞醒來那天是第四天,她很想一直睡下去,夢裡安安逸逸,溫溫暖暖,舒適得她不願離開。裡邊沒有血腥,沒有殺戮,沒有疼,不會哭,只有滿足的笑,但是她待著待著就待不下去了。
外面有什麼緊緊勾住她,讓她呼吸都困難,再不醒……會怎麼樣?她不知道,只知道她不醒,外面會一片蕭瑟,她永遠也不會想醒過來。
她睜眼時,屋裡清涼,只有被窩裡暖得要化了她,她出了一身汗,衣服頭髮貼在身上,難受得她想掉眼淚,楚溫渢……
她搖搖晃晃出去,外邊陽光正好,滿院花開,如夢裡一樣,只沒有楚溫渢。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一醒來就想見他,好像她醒來就是因爲他,他肯定做了什麼壞事,她不喜歡的壞事!
綠漪掉了手裡的碗,清脆的破裂聲驚醒了暮江虞,她剛剛都沒有看到院子裡還有人。她傻傻地看著綠漪,“漪……”
話沒有說完就被綠漪緊緊抱住,“娘娘……”她僵了好一會才慢慢擡起不聽使喚的手,拍拍她,“漪兒?”
“是漪兒,您可醒了,漪兒要被您嚇死了。”暮江虞輕輕地笑起來,“我沒事,漪兒乖。”她不是做夢嗎,怎麼會看到漪兒。
楚溫渢只離開了一小會,她醒前剛走,京中和戰事積壓了一堆政務,他撿了最重要的批了,急匆匆回來,站在廊下邁不出一步,怕驚醒了眼前的畫面,是一場夢。
暮江虞似有所覺朝他看了一眼,眼裡星辰閃爍,朵朵花開,笑得嬌俏。楚溫渢回了個笑,卸去一身死氣,雲淡風輕,比樂京還好看。
暮江虞看著就抱不住綠漪了,咬著脣收了手,不好意思地對她笑笑,垂著頭不知所措。楚溫渢笑的眼淚要出來了,灼灼盯著她,眼裡全是糖。
他一步一步過去,攬腰把她抱起來,也看不到旁邊的綠漪,探了舌進去。暮江虞沒有掙扎,直到被他壓在牀上才鼓著腮推他臉,一點力氣都沒有用。
她看著他眼裡鮮紅的血絲,軟趴趴停了手,手不由自主環上他的腰,“楚溫渢?”“嗯。”“楚溫渢。”“我在。”
她昏昏沉沉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話,輕輕柔柔,好聽得很,讓她捨不得睡過去,肯定是楚溫渢,她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好像能猜到。
楚溫渢重重壓在她身上,舌尖糾纏她,把她欺負的軟膩膩,“沒有下次。”他抱她用力的要把她揉碎,暮江虞卻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疼。
“聽到沒有,我受不了再多驚嚇了。”暮江虞緊緊嵌在他懷裡,沒有說話,她也不想呀,是他自己咬的!
“陪我睡會,我困死了。”暮江虞正要推他,卻見他已經睡熟了,他身體還沒有調養,擔驚受怕了這麼多天,心裡鬱結,此刻終於倒下了。爲了她,他可以成爲一塊鋼鐵,卻終歸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 更完啦,渣完遊戲寫存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