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家煌第二遍閱讀意見書時不斷抬頭看向門口,此時他有些激動,似乎也有了說服張景豐另起草管理辦法的信心。
喻文從測試室匆匆趕了來,目前她已和蘭家煌很熟悉了,經常不敲門就被請了進去。
她笑嘻嘻的問:“副總,你找我有事兒?”
蘭家煌故意板起臉,道:“這意見書是你寫的?”
她掃了眼側面對著她的紙張,并沒回答。
“不是王慧寫的,也不是劉湘寫的,那就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寫得這么大膽。”蘭家煌看著喻文,依然板起臉
“這也叫大膽?比起那份管理辦法這是很膽小的了,那個管理辦法對測量員們是絕不公平的。”喻文不看蘭家煌板著的臉,自己也將臉板起,十分不快的說
“嗯,很好。我一直在等他們的意見,結果被你提出來了,這意見提得很好,更能創造一個和諧的工作團隊。”蘭家煌終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站起身轉向辦公樓后面的藍球場
喻文看不懂他變換得那么快的表情,不明白的說:“我是看他們都有意見但又不愿提,所以才寫的,我想這也是我們打工者的心聲,老板的想法有時太過自私,那也可以讓員工也自私一下,保護我們自身的權利吧。”
“我本身就不同意那個管理辦法,你明白嗎?對你的意見我是贊同并支持的,請在結論沒下來前保持你一直的意見,這樣就是為他們爭取權利了。張總那邊我會找他談,必要時還需要你的配合,在張總面前請不要半路退縮,算是為相信你的測量員們堅持吧。”這也許就是蘭家煌叫她來主要想說的話,語氣里有些微嚴肅也有點點商定的味道
喻文搖搖頭,道:“既然寫了就想過要面對的問題,我會堅持,也會向李征文說明情況。”
張景豐在辦公室跺著小步子,手里拿著那份‘意見書’,將一支煙吸完后才坐回位子上,問對面坐著的蘭家煌:“陳喻文有意見?”
他想了想,回答說:“測量員的意見,員工的意見。”
“她陳喻文不是測量員,她不懂得測針的事,怎么能以一個外行的意見來處理問題,副總你是怎么了?”張景豐不快的說
“她不懂測針但懂管理,當初解決那批貨的測試,她不也才進公司二十幾天嗎。張總,我們的管理要人性化,要在乎員工的感受。”
“出了這制度就不人性化了?在人性化的同時也要講究嚴謹的管理,才能使企業有活力和更有生命力,這是我們做為領導的基本準則。”
“但喻文提到的幾個如果,我們首先要考慮,因為那對測量員的影響很大,如果他們不接受管理辦法,一起提出離職,我們的測量就停了,培養一個測量員至少兩個月;如果測針連續斷,高昂的測針價格測量員是付不了的,我們絕對要考慮這點;還有,如果他們離職,手里的測針怎么處理,他們并不能保證自己一直做這種企業需求不是很普遍的測量工作,如果……”他還想繼續說下去,但被張景豐抬起手制止了
“副總,喻文是站在工人的立場把他們的苦悶都給講出來了,但企業的心聲向誰說、誰來聽?發展到現在的規模你是很清楚的,必須得從一張紙一支筆芯開始節約,采取這種措施就是為了節約成本,給測量員一種警示,我并不是要狠心的讓員工出錢來搞這些設備。”對任何一名努力打拼成長起來的老板都有各自的艱辛歷程,都會像張景豐那樣掏心窩的回想當年境況,也會像他那樣看中降低成本的重要
蘭家煌拿起桌上的煙夾抽出一支點燃,深吸一口,道:“罰款吧,測量員會認同罰款,自購測針真不太現實。”
張景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內心開始慢慢靜了,放下手中的意見書,閉上眼靠在椅背上,良久才道:“罰多少?一支針?”
“我認為200至500都是可以的,容易接受。”
張景豐把上身傾向前,點點頭,道:“嗯,那好。你讓行政部出個處罰公告,一支針200,李征文那個管理辦法暫不執行,但得讓測試室的人知道,那個管理辦法是隨時都可能執行的。”
蘭家煌比較滿意的離開了張景豐辦公室,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喻文。測試室隨即從死寂的氛圍中沸騰了,像集市上的逢場天,從四處傳出唧唧喳喳的混合音。
李征文接到副總的通知并沒有多大反差情緒,對他來說這種處理在他以后的管理中有好處,組員們既不會因為受限他的制度而起反判心理,自己也不會因制度的苛刻而在每次執行時有負罪心里。他第一次站在喻文身邊,帶著笑容與她聊起家鄉。
從這幅測試室從沒有過的畫面可以看出,己所不欲強施于人時內心的糾結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后開闊身心下的輕松、愉悅。
霍燁輝盛情的邀請喻文,要為她推翻李征文的管理辦法‘慶祝’。雖然這不是見面的充分理由,但因她倆好幾天沒見面所以喻文接受了這份邀請。
有時兩情相悅又只是保持著正常交往的青年男女,都會因一點小事故意找出些話題,以此向對方多些了解、多些說話的時間、多創造些面對面的機會,不過從他倆通話的心情來判,彼此還確是有了點情誼。
兩人正聊得高興,喻文電話響了,測試機出了問題,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急忙朝公司走去,燁輝還沒搞清楚狀況趕忙付完錢追了去。
來不急換鞋她套上一雙鞋套,推開測試室的第二道門便問:“測試機怎么了?”
看她倆進來,圍在測試機旁的幾人散開,給她讓出一個位子,并禮貌的招呼霍燁輝坐。
“李征文知道這情況不?”她問
“給他說了,他叫你先來看看。”站在身后的馬麗答
她查看一遍以往的測試記錄后,關掉電腦和X射線機,劉麥明白她要做什么,為她拿出了三個校正板。
手忙腳亂的喻文轉身不假思索的說:“燁輝,你先回去休息吧,校正要很久,兩個小時。”
“我又不累哪有那么早休息,看你操作。”霍燁輝笑笑的說,但突然有些臉紅,因為喻文在同事們面前對他的直呼使他倆同時意識到彼此的這種親近。其實他并不是工人們流傳中的花花男人,喻文與他接觸后才發現,他完全沒有不良嗜好,甚至提及愛情會不自覺的害羞,這也是他倆在情感上的相同之處,正是兩情雖相悅卻總是孤單著的原因。
喻文很不好意思的回過頭沒有做答,動手拆起主機連接線。不知是夜本身的寂靜還是因為領導的到來疑惑是測試機故障使人沉悶,反正此時的測試室內外都十分安靜。
儀器再次開機時按鈕反彈在金屬外殼上的清脆聲響使喻文周身飄起一圈圈緊張空氣,此前所顯示的故障是沒遇見過的,而且一閃即逝看不清具體問題,唯一辦法就是重新開機再校正射線,但她并沒有充足的把握能解決掉這個故障。
“現在幾點?”她問身后的人
馬麗轉身去看另一臺電腦上的時間,燁輝抬手看了看他那支表,道:“9:40”
喻文側頭看向發出男人聲音的右后方,道:“十五分鐘后提醒我,謝謝。”
燁輝滿足的點點頭,看著左抓右放的喻文,有些想幫忙,但又怕越幫越忙,于是只能站在一邊為她守住那個指定的時間點。
喻文緊張的接過劉麥遞來的校正塊,再次親自反復核對了顏色,最后放進測試機中那塊隔離X射線用的鋼板中央留下的一道強光上。遇到大問題時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檢查、校對自己并沒混淆的程序,這使得她在一些急事上效率體現得不太強。
在數據不停變換且不時跳出一行紅色數字的校正過程中喻文不敢說話,站在身后的馬麗和劉麥也不敢說話,霍燁輝更不敢出聲。
“第二塊校正板。”喻文左手打開測試機蓋,右手向外攤開,沒一丁點含糊的說
當她把校正工作都做完成之后,以為故障應該解決掉了,但結果產品一測,又立馬發出警告。她東瞧瞧、西摸摸最終沒能找出原因,只好對馬麗說:“打電話給李征文吧,這玩意兒今晚是不能用了,問他怎么辦。”
李征文在電話中回復停機,馬麗原話告訴了喻文,這也使燁輝不用再守著她擔心了。于是,她有些無奈的看著一堆待測品與燁輝一前一后走了。
從霍協理對喻文的等待和緊張情緒中同事們對他倆的關系有了一些猜測和議論,加之測試室來來往往的生產部檢驗員和技術員,將那些未經證實的猜測在一夜間傳得磚瓦皆知。
必竟喻文沒有談過戀愛,對霍燁輝跟她到測試室而引起同事們的議論很不自在,還有了些反感,并從心里產生了對燁輝的拒絕。如果說他們的情誼是自然公示的,那么她并不會在意別人說什么,但猜測卻提了前而且還有些添油加醋,這難免使她這個小姑娘羞澀到無顏面對。‘這要不是工人們的言傳而是事實那該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她曾不太害臊的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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