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使用的是乾陽降妖符吧?”
聽到岑青的追問,張錚回過頭來,驚奇地打量著岑青,似乎想重新認識這個人一般。
“你果然冰雪聰明。”他停下劃槳,擊掌贊嘆道。
“只不過眼神兒好點而已,而且上清鎮(zhèn)靈符鎮(zhèn)壓的應該只是妖氣、神魂或者靈氣之類吧,怎么會影響我的身體和力量呢?”岑青見他承認,并沒有什么動作,只是沉靜地看向張錚,“為什么?”
“我知道你這一路上的事情,因此不想讓你再造殺孽。”
“繼續(xù)……”
“連近乎金丹修士修為的河神都被你斬殺了,說實話我有點兒害怕。”
“嗯……這個理由我可以接受,還有呢?”
“難道這兩個理由還不夠充分?”張錚攤開雙手,有些無奈。
“不夠。”岑青抬起手指輕輕地扣著船艙的甲板,“第一,我從開始就沒有想跟你同路,完全可以自己飛往蔡州,是你非要跟來的;第二,我殺的所有人、妖、神都有該殺的理由,并不是亂造殺孽;第三,如果你說自己是道士,降妖伏魔天經(jīng)地義反而更可信一些,然而從我之前對你的認識來看,你并不是一個純粹的道士。”
他看著張錚的眼睛越瞪越大,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最終笑了笑:“最根本的一點兒,充滿熱毒的靈力和充滿寒毒的寒玉對沖,對我來說不但沒有那么可怕,而且還是個增加道行的機緣,對嗎?”
妖的軀體雖然同樣是血肉之軀,但畢竟與人類的結構不同,岑青一直以來都把自己當做人類,確是疏忽了這么一點兒,寒玉對于人類來說既是寶物又是劇毒,但對妖來說,并沒有什么不妥,因為它們的血肉在凝練之時就是一直在變異中著的。
他也是突然想起追星在漢陽北的湖畔對他說過關于妖類修行的“四階五道”,其中大圣道的妖圣內(nèi)煉金丹,外修體魄,能夠鑄就萬丈真身,與修士追求的元神化嬰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既然連追星都能知道這些秘辛,那么身為龍虎山門下行走的張錚又怎么會不懂?
“是機緣,不過不應該在今天。”這次開口回答的反而是岑青身旁的狗蛋兒,他撲通一下跪在岑青的身前,“是弟子請求張道長出手鎮(zhèn)壓下你的妖力的,還請師尊責罰。”
“理由!”如果說岑青對于張錚的行為還可以忍受,那么狗蛋兒的行為卻讓他陡升失望,無論之前與噬魂的關系如何,他都是準備把狗蛋兒當做真正弟子來培養(yǎng)的。
“還是我來解釋吧,我們把你從河水里撈上來的時候,天地陽火與寒玉陰氣恰好在你體內(nèi)形成一個平衡,如果任由它們循環(huán)起來,你必定會提前渡劫,李旦說你大約只有九百年的修為,在這端午烈陽之下,你若繼續(xù)吸納灼燒軀體的陽火靈氣,再與灼燒神魂的陰火之劫對沖,便只有一個結果……”
“灰飛煙滅。”岑青聽著張錚的解釋,沉默良久,盯著狗蛋兒的眼神漸漸溫柔下來,“我錯怪你了,你起來吧。”
“當然,使用乾陽鎖妖符而非上清鎮(zhèn)靈符卻是我自己的意思。”張錚露出與岑青之前頗為相似的表情,語氣驕傲而坦然地開口道,“從互相信任的角度來講,你我都很相似。因此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你比我要強大,在沒有共同敵人的時候,這會讓我很不安。”
“在情在理,令人信服。”岑青鼓起掌來,“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可以結為暫時的同盟了?”
“當然可以。”張錚道,“不過這個同盟要以我為首。”
“沒問題。”
岑青點點頭,向前伸出右手,張錚以為她要起身,猶豫了一下,連忙起身過來攙扶,哪知道岑青又重新收回手掌,沖他拱了拱手。
“我有一個想法。”
雖然被岑青的行為弄得莫名其妙,但渡過淮水重新上路,張錚還是迫不及待地拿出自己“首領”的風范來。
“我們?nèi)齻€,一男一女一個孩子,如果這樣子奇奇怪怪地走在路上,肯定會令人懷疑,不方便打探消息。”他說,口氣似乎有些猶豫,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大義凜然,“不如我們扮成一家三口的模樣前往蔡州,我扮成一位遠游的文人雅士,你來扮我嬌弱的結發(fā)妻子,而李旦就是我們的孩子,這個樣子的話就沒有人來懷疑了。”
他口里說著沒人懷疑,然而狗蛋兒卻毫不掩飾地把懷疑的目光盯向他,岑青的表情似乎更加詭異。
“想讓我叫爹,你死心吧。”狗蛋兒毫不留情打碎他的設想,“你是想占我?guī)熥鸬谋阋税桑俊?
岑青則直接目光幽幽地盯著他問道:“你很喜歡看話本嗎?”
“咱們結盟的時候可是說好以我為首的。”張錚急了,“喜歡看話本又怎么了,誰規(guī)定道士和官員不能看話本的?我不但喜歡看,還喜歡寫呢。”
“別誤會,我沒有輕視話本的意思。”岑青正色道,“恰好我也挺喜歡研究話本,我們不妨就此探討一下……”
在狗蛋兒驚愕莫名的目光里,岑青與張錚的腦袋幾乎扎到了一塊,倆人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開始討論起如何讓話本變得更加合情合理起來。
“以你剛才的說法為例,顯然是不合理的。爾雅書生,嬌弱妻子,稚齡幼童,這樣的一家三口在民風剽悍的中原是沒有話語權的,如果你的目的是想被人劫財劫色,然后扮豬吃虎的話另講,但你要打探消息,這種組合根本不行。”岑青指指點點道。
“如果我扮成江湖少俠呢?”
“那么就會有許多人以正當理由找你比武,直到把你干掉為止。”
“我扮成……”
“不行!”
一炷香之后,愛好角色扮演的張道士可憐巴巴地望向岑青,他那初級話本的理念在岑青前世巨大的閱讀量面前就是一個戰(zhàn)五渣,被岑青駁斥的體無完膚,自尊心崩潰得一塌糊涂。
“我給你一個構思:一位美麗的江湖女俠,護送著一位文弱書生和他的書童,兩人的關系若即若離,恰好可以讓那些江湖莽漢好奇之余又忍不住想在女俠面前展示自己比書生優(yōu)秀的地方,因此會主動地接近女俠來表現(xiàn)自己的武力與見識,而女俠則可以選擇適當?shù)臅r候透露出自己與書生并無太多關系的信息,然后再……這樣的話,相信打探消息要方便的多。”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張錚點頭承認岑青的方法的確比自己的更有效,但還是狐疑地看向岑青,“其實你的真正目的還是想讓我給你解開降妖符對吧?”
“咦?我說過自己才是那位江湖女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