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回去給那個女人說,以后抓到長得漂亮的女人,別******光顧著自己玩兒,被你們玩剩下的女人最后送給最廉價的窯子都沒人要。媽的我們現在是在做生意啊,好好的貨都讓你們給糟蹋了。滾吧!”
逍遙洞中一間亮著燈火的囚室內,幾案上堆積著眾多的文書與賬本,穿著書生袍的陳三罵走了黃四娘的手下,依然覺得煩悶不已。
這個短視的死女人,以為手中掌握了兩家賭坊幫里就不缺錢了,還是以為有了錢就萬事俱備了?新上任的巴陵知縣喜歡晉代書畫,岳州的團練副使愛好美人,缺了這兩位的照拂,還談什么巴陵丐幫,不過是一群叫花子和糙漢而已。
洞中遠遠地又傳來了慘叫聲,這群混蛋始終不能收斂一點兒,擄到一個人就往死里折磨,一點兒信用都不講,以后還怎么跟人做生意啊。
他也曾讀過圣賢書,自認和幫中這群爛污人有著本質的區別,然而大家只把他看成一個算賬的,不就是會了幾手拳腳么,有能耐去跟金人打啊。還說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漢,金人南侵的時候還不是逃的像只狗一樣鉆進地洞之中,一邊淫辱著身下的女人,一邊聽著喊殺聲瑟瑟發抖。
慘叫聲還在持續,陳三憤怒地在桌面捶了一拳,放下手中正在寫給東城王家的勒索信,從桌子前站起身來。
王八蛋,上次跟趙家說得好好的把趙二公子全須全尾地送回去,結果到最后愣是少了兩只耳朵,若非給那查案的捕頭送去二十兩白銀,只怕自己現在就在牢里蹲著呢。
他怒氣沖沖地推門而出,一陣洞中吹來的陰風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頓時讓他怔在原地。
這是新鮮的血氣。
前面在不斷的死人。
他在丐幫的這幾年,不是沒見識過江湖仇殺,也不是沒遭受過苦主的報復,但從未想象過,人會死的這樣快。
往往發出的只有極短促的慘叫,但更多的還是默無聲息地摔倒在地上,放佛被黑白無常突然勾走了魂魄。
他俯下身去緊貼墻邊,匍匐在滿是污泥和糞便的地上朝著記憶中最近的出口快速爬動,前幾次被苦主找來的殺手殺上門時,他就是這樣逃脫的。
火光近了,有人在亂糟糟地逃跑,擁擠不堪,有人口中喊著我也是被抓來的跪地求饒,然而只要靠近那火光就立刻倒了下去,就像鐮刀下的麥子一般。
陳三低著頭,屏住呼吸,繼續在黑暗的掩護下朝出口爬去,有人飛奔過來時他便將臉貼住地面一動不動,任憑溫熱的血潑濺了一頭一臉。
火光從身邊過去了,追殺的那人似乎沒有發現他,他顫抖地摸索著,繼續向前爬。
陡然間,手指觸到了一團肉乎乎的東西,他恐懼地再向前摸去,是個圓圓的,軟軟的,上面帶著孔竅的,直到手指捏到一根根粘膩的毛發時才讓他悚然發覺自己抱著的是什么東西。
人頭。
又往前爬了幾步,他碰到了更多一樣的東西。
一個又一個人頭。
正在洞中屠殺的那人似乎根本無意于慢慢傷人,被他追上的每一個人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斬首。
來的究竟是個什么樣的邪魔???
這一次,他的牙齒再也忍不住地打起寒戰,卻終于沒有叫出來,過了好久,他才驚覺雙腿間的冰涼,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嚇得失禁了。
是金人又打過來了么?
他在前人記載中看到過,起初兩國交戰的時候,金人軍隊為了震懾宋人,往往把殺死的士兵頭顱割下來,堆積成高高的臺子,稱之為京觀。沒想到這種野蠻的炫耀武力的行徑,多年之后竟然再一次在大宋的腹地出現了。
黑暗之中,陳三覺得放佛有一雙冰涼的手攫住了他的五臟,而附近濃重的血污則像一只粗魯暴力的棍子,使勁撬開他的喉嚨,在嗓子深處瘋狂地攪動。忽然間,他哇的一聲嘔吐出來,再也顧不上趴在地上爬行,而是彎著腰一邊吐一邊朝著出口瘋狂地沖去。
道路上全是死尸,他被絆倒,爬起來,然后又再一次的絆倒,腦海之中只有四個字在不斷地重復。
金人來了。
火光繞過角落,來到他的面前。他聽到一個好聽的女子聲音,清脆而輕靈:“這是最后一個?什么時候漏掉的?”
于是抬起頭,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熊熊燃燒的火把之下,他看到了這一生中最為震撼的畫面。
那是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少女,容貌生的極為秀美,長發只是簡單地梳綰起來,沒有什么首飾,左手執著火把,右手提著一把滴血的刀。
洞中有著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少女沾滿鮮血的黃裙在風中輕輕擺動,上面居然沒有一絲褶皺和針線縫合的跡象,放佛傳說中無縫的天衣。再往上看去,是纖細潔白的脖頸,少女的肌膚像雪一般潔白,如玉一般溫潤,幾滴血從她臉上滑落下來,落到腳下的泥土中。
他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看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只因那少女驚心動魄的美貌刺痛了他的眼睛,放佛目光在那臉龐上多停留片刻就是莫大的褻瀆。
美麗與殺戮混合在一起,在搖晃的火光下居然糅合成一種超越現實的虛幻。
是她在殺人嗎?
不會的,怎么可能,她這樣的女子只能是仙宮走下的天女,所以才會有無縫的天衣,才會有天然去雕飾一樣的容貌。
對了,金人來了,她很危險。
“快走,仙子快走,金人來了,金人來了……”陳三跪倒在地上連連叩頭,指著不遠處的出口,“仙子你快從那走,我幫你擋住追兵?!?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岑祿心情沉重地嘆了口氣,露出一口爛牙:“這人已經嚇瘋了?!?
“既然瘋了,就留他一條性命吧?!贬鄟G下手中的刀,問岑祿,“真的沒有其它丐幫的人了?”
“沒有了,從一開始我們用鬼打墻困住這里后,就再沒有一個人能走出去。”岑祿連忙苦著臉連連告饒,“姑奶奶,你還沒有殺夠嗎?整整三十七條人命啊,俺老大年輕的時候也是馬賊出身,但前半生加起來也沒你這一會兒殺的人多?!?
“那我們再去殺最后兩個人?!贬嗫聪蛞慌缘尼?,“岑喜那邊怎么說?”
“他說那女人已經醒了,被嚇得不輕,正在往回跑?!贬斉c岑喜是雙胞胎兄弟,天生有著心靈感應,因此能夠感知對方的想法和處境,還能夠遠距離對話。
“讓他跟著吧。”岑青點點頭,“我們先去殺那個追殺岑福的高手,最后再用她的血給這個罪惡的地方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