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在門前等著,直到王府中門大開,林東江走了出去,對著顧言行禮,看著這個突然走出王府的林東江,顧言微笑著,林東江看著她,后又按王爺的意思,直接領進來的。
王府并不是沒有客人,有人拜訪但拜訪時的禮物,都是成車的,來往也都是熟人,開中門除了身份高,才會這般待客,不然每日出入的客人就足夠人頭疼的了。
林東江并沒有因為顧言提著兩只雞,就輕視,一是光明殿的身份,二是燕國郡主,林東江走在前面引著路,但轉念一想提著兩只雞來走親戚,怕是來試探的,又心思一動,幽幽地看向后面的顧言。
顧言提這兩只母雞,在進王府的路上,一路上指指點點,說的讓前面引路的林東江,感覺是姥姥進大觀園,沒有什么見識,一陣陣好笑,但他卻不敢有任何的輕視和放肆。
帶她坐到大堂后,下人沏上了一杯茶,放到了顧言的身邊,顧言將雞交給林東江,并囑咐道,做小雞喝餅最好吃。
林東江微微一愣,應聲道,本想說上幾句話,卻想著主人家還未到,說多了也是白搭,也會讓顧言又所防備,便提著雞下去,準備宰殺。
顧言坐在大堂偏側首位,上得糕點,茶水雖多,但顧言并未碰,顧言見坐在這里無人后,便輕聲輕步四周走動觀看,擺弄著附近的物件,嘴上也說著,好東西。
后面的屏風內,世千和林東江面容相趨,站在一旁的世千也是一頭霧水,怎么說她也一個高堂之上的人物,為何如此小孩市井。
他的猜想里,那顧言要么是沉穩的光明神官,舉手抬足間,皆是文爾淑雅,要么是稍稍有些上位著的氣勢。
但現在看來,雖然搞不清狀況,但是既然是客人來了,世千在這呆著就不合適了。
“我去看看。”世千說道。
林東江捋了捋發白的胡子,點了點頭,在世千出去后自己也跟在后面。
顧言半蹲在那里,聽著后面的聲音也不起身。
直到那人站著片刻后,大笑的說道。
“顧言神官,久等了,本王有事就晚來一些,您多擔待啊!”世千笑盈盈地走了出來,看著半蹲在象牙制的屏風前的顧言,在顧言轉頭后,見其真容時,世千又裝作吃驚說道:“是你啊!”
像是他鄉見故知,許久不見的朋友一般。
顧言表面依舊平靜,心下卻是了然,看著面前吃驚的世千,也說道:“我看了內待監送來的宗室圖樣,看見你時就感覺到眼熟,沒成想真的是你,今天是來感謝的。”
進入城里后便在西陵專屬的驛站住了下來,下午的時候便由內待,送來了一大串的宗室圖樣,以便明晚的宴會之中,遇到不相認的人而感到尷尬,其實這個宗室樣圖送與不送,顧言都會前來拜訪。
看著她那浮夸的演技,后面的林東江心中越發的不安,世千笑了笑說:“感謝我,我有什么感謝的。”
“感謝你為我指明一條路。”顧言笑著,對后面的林東江說道。
目光一凝,世千看向老人。
指明一條路?
世千的眼神變得不同,帶上了幾分慎重,林東江眼神微微一愣,什么一條路?
“什么路啊,我怎么不知道。”
世千說著,未等臨東江反應,也不顧他們兩個人,便一把坐在了大堂的主位之上,端起茶細細品味,神情自若,似乎對這些事情漠不關心。
“林管家,沒和你說?”顧言故作疑惑,又順著他的話題接了下來。
“哦,說了,這些小事,不值當你送兩只母雞來。”世千忽然想起來,對著下面的顧言,林東江溫暖的笑道。
顧言笑了笑看著一旁的林東江,林東江身著華貴的灰色衣衫,臉上除了標志性的笑容,再無其他的表情。
“坐,顧言神官,明日就是我燕國的郡主了,不必如此多禮。”
顧言笑著應承下來,尋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又與世千攀談著日常,同時也不顧及林東江,說著小時候的事情,但卻字字未提及蕭束。
世千也笑著,也應承著。
倒是讓一旁的林東江,有些不適應,早上入的成京城,今晚就來這里,好聽點是走親戚,感謝,難聽點就是試探。
只是他不明白,這么低劣的離間計,她是怎么想的。
顧言見聊的火候恰當,世千也松開了些眉頭,不再像鋼琴那么的拘謹和戒備,顧言緩緩張口。
“你吃飯了沒,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能不能嘗一下貴府的飯菜如何。”
“啊?”世千手上的動作愣在原地,抬起頭看向坐在那的芊芊佳人。
“吃飯?”
……
……
“事起倉促,你又吩咐了下來,就只好殺雞待客,顧言神官,莫要見怪才好。”
世千夾了一個雞腿遞給顧言。
“呵呵,無事。”顧言輕笑著接過雞腿,咬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氣:“好吃,真是好吃,貴府的廚子,真是一絕啊。”
“倒是我冒犯了,本該慎重,該請諒的是我才是。”
說著行了一個歉禮。
見顧言行禮,世千真的沒有想到,相傳中未來的光明傳人,會是一個她,還會如此年輕,真是意想不到。
世千暗暗閉眼,無奈地想著,可惜面前這個的人,怕是要……
“不必在意。”世千并不在意這些事情,淺笑了一下,隨意地翻過了這個話題。
“不知顧小姐,有何貴事。”
世千沒有動雞肉,就是光喝著茶水,看了顧楠一眼,疑惑地說道。
“要說沒有任何事情,是假的。”說著,想靠近些,說些悄悄話,但顧言又悄悄的側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東江。
世千心領神會,將林東江屏退退,林東江也是沉得住氣,臉不紅,除了他那標志性的笑容,看不到任何的情緒,世千說什么他就做什么,一丁點猶豫都沒有。
挑著眉頭,顧言笑著拿起了杯子喝了口茶,在確定臨東江走遠之后,從里衣的口袋內拿出了兩封信件。
……
……
入夜,原本燈火通明的專供西陵神官道人的驛站,也逐漸變暗。
那里是一幢幢具有西陵神殿風情的精致屋舍,并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遠離了所有的都市塵囂,寧靜,但寧靜又規模宏大,宮殿壯麗,一派富麗堂皇。
又與之前的遠離塵囂,寧靜所對比,但又互相矛盾,讓人覺得奇怪。
每個房間里的四角立著漢白玉地柱子,四周地墻壁全是白色石磚雕砌而成,如果不是當初的資金不夠,恐怕早用黃金雕成蘭花,在白石之間妖艷地綻放,青色地紗簾隨風而漾,剎青痕站在這高達十米地建筑里,就像如果不是一個人特有地鎮定,它早就暈過去了,腦海中一直浮現二個字:奢華。
里屋之中,一個胖子坐落在其間,手上的動作從未停止,依舊對著那張帛書,畫著簡易的路形圖。
“林東江能出來迎我,我確實很震驚。”顧言微微挑著燭火,將他放在趙金剛的旁邊,心不在焉的說道。
“你說你的離間計,能成功嗎?”趙金剛坐在椅子上,借著透過來的燭光畫著,說道。
“不知道?”顧言坐在一側,有些愁眉不展。
趙金剛沒有細問,只是在那里畫著帛書上的地圖,兩個人沉默半刻。
趙金剛突然說道:“離間計,到底可行嗎?”
顧言喝著水,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雞做的太咸了。”顧言話題一轉,又說道:“不可行,只是試探一下。”
“試探?”趙金剛停止了畫圖的動作,整頓了一下神色,認真地說道:“可是你怎么能把握,那個叫林東江的老管家會這么多疑呢?如果他不多疑呢,如果真如外面傳言所說,只聽世千王爺的話,那兩封信不就沒用了嗎?”
“那封信件,里邊寫著的可不止是日常。”顧言雙手緊握,笑嘻嘻的望著他說道。
趙金剛扭過頭,看向顧言,那雙眼睛里不閃不避,精靈古怪的,讓他心而生畏,說話的同時,摸索著一旁的信件,果不其然,趙金剛長嘆一聲。
天啟六年,林德被發往燕國,擔任燕國傳道,但他本人不是心系道門之人,被著裁決司那些俗人,給帶入了進去,心有掛礙又念世俗,靠著那張嘴和他的小手段,這六年來,才沒有任何人對他有所追責,同時又靠著行賄塞重金,上下打點,成了燕國上層人物一度火熱的人物,只要有錢或者有利于他的,他總會摻上一腳,同時也攏聚了不少手下,不少上層的黑賬,多多少少也有個了解。
趙金剛先行進城不為其他,就是為了這個,先是找到林德,在其威逼利誘下,吐出了關于漕運,海運的小黑賬,南寧王之所以能握用漕運海運,兩把利刀長達十年之久,是靠著西陵神殿,在這里的勢力,和本身的重金賄賂下。
趙金剛在這里查賬的同時和西陵光明殿在這里的情報人員,進行的雙重對比,才發現了一絲不同于尋常的賬冊,有人在光明正大的漕運,海運之時,偷運東西,還有部分武器輜重的賬本不符合的出入,趙金剛順藤摸瓜,發現這里,不知道是他人有意,還是本身南寧王就默許的。
趙金剛將帳本的內容一一寫下,以備不時之需,卻不曾想被顧言直接給拿走,換了個名字,就往信里面塞,更不管其中的真實性。
“帳本上面的現在還做不了真,還有那個傳言,說世千是名義上的王爺,背地里是林東江,更做不得數。”
顧言放下茶杯,示意他不要生氣,解釋道:“南寧王拆與不拆,看與不看是兩碼事,如果拆了一碼事,不拆也是一碼事,你想一想,我都把那句話說到那份上了,他要是不拆,就說明他們倆的關系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那么離間計也就無用,如果拆了,那就有問題了。”
“林東江是修行者,你們說的這些話,他怎么可能聽不到,再說本來就是的離間計,誰怎么可能猜不到。”趙金剛聽她的解釋,感覺計劃已經無用,便低頭繼續畫圖。
“就是讓他聽到,畢竟我臨走的時候,我可是暗地里又送了林東江一封信,而且世千絕對看見了。”顧言回道。
“你送的什么?”趙金剛慢慢地問道。
“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個黑色鱗片。”
“他收了?”
“收了。”
“他怎么愿意收的,還有那黑色鱗片是什么?”趙金剛微微一愣,瞬間來到興趣,趕緊問道。
顧言手上黑色鐲子微微晃動,顧言不動聲色,思索了一番,說道:“沒有一個人是沒有野心的,他毫無顧忌,無所保留教這么一個人,要么是親生的,要么是有利所圖,不教他修行,是害怕他臨陣反撲,這樣子做是為了百分之百的掌控,還有那個黑色鱗片,那是一個三十多米的長的巨蟒的鱗片。”
“就是湖里的那個?”
顧言點了點頭。
趙金剛隨后不動聲色地轉著筆,思索了一番,苦笑著說道:“有道理,但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收信,收了不就是落人話柄了嗎?”
“那你有沒有想過,假如喚無余和林東江認識,假如林東江也是其中的一員,假如這里的一切包括我們遇襲,都有人從中作梗,暗中出賣,是不是就能解釋的通了。”
趙金剛微微皺眉猶豫了一下,問道:“我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顧小姐,你又從何得知?”
顧燕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喚無余說的,他也算是自傲,路上和我聊著家常,也聊出了林東江是他師兄弟的事情,這幾年來所有武器輜重還是糧食都給他在部落上大軍準備的,為了就是這天書,一旦拿到了天書,喚無余就能破五境,成為這方世界,真正意義上的強者,不然這燕國之位他如何得坐。”
“燕國之位!”趙金剛一愣,一時間不知如何說,只覺得他就是為了報復顧言,卻不曾想所圖甚大,天書,還有這燕國之位。
“還真是敢想,當西陵是傻子嗎?”趙金剛生氣的說道。
“可如果,林東江和喚無余都有燕國皇室血脈呢!南寧王就是一個提線木偶,計劃一成,他喚無余就是燕國新皇,誰能阻止了他,可是喚無余已經身死,那么接下來你懂的。”
顧言一語驚人,讓趙金剛打了個顫,西陵光明殿不插手世俗,不是明文規定,只是為了更好的修道,顧言言出驚人,可謂是大不敬,更何況是在這燕國,西陵有能力保全她,但明目張膽說起來總歸是不好。
趙金剛起身,把窗戶門窗,都推開看了一遍又一遍,無人才放心地坐回到一旁,繼續聽著顧言的話。
外面墨色的濃云擠壓著天空,掩去了剛剛的中午的陽光,沉沉的仿佛要墜下來,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淡漠的風凌厲地地穿梭著,在趙金剛細細查看時,卻不成想,窗戶外一只比老鼠大不了的小鳥,蹲在窗戶旁,細細靜聽著這一切。
待到里面說話結束后,燈火燭光熄滅后,那小鳥才撲棱個翅膀,向南寧王府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