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歷四九一年，陽鑄四十九年

夏，五月末，監(jiān)利一民宅

“統(tǒng)制，恕我冒昧。你們想要做的，其實(shí)是為了阻止韓碩奪嫡吧。”

“徐森，你到底是個人物。我也不瞞著你了。我們在回朝時期遭奸人所害，目前只有我們兩個確認(rèn)無恙，我們找唐善長，也是為了拉攏他抵抗這早已灑滿全國的大網(wǎng)。你說的阻止韓碩奪嫡，沒有錯，正是如此。”秦夢陽頓了頓，道：“你若是現(xiàn)在想退出，我絕對不會攔著你。”

徐森皺著眉頭道：“秦統(tǒng)制，恕我直言，以我一個局外人看來，不管是太子繼位，還是韓碩奪嫡，到頭來都是兩敗俱傷的下場。對于抵御**不但于事無補(bǔ)，還會雪上加霜。”秦夢陽道：“你所說的我豈會不知。只是除了他們二人，又能是誰？四黃子韓勝氣嗎？他若是繼位，不需要外敵入侵，這個涼國就完蛋了。”

“如果有一人繼位，威邊廣德二軍可保、愛國團(tuán)孫孝儒根系不會內(nèi)亂反叛。”

“是誰！”秦夢陽心里隱隱有了答案。

“三皇子韓由掣。”

果然是他么，好個徐森，你真是深藏不露啊。秦夢陽笑道：“他是個瞎子，我且問你，如何抵御外敵，如何內(nèi)治國政？”

“秦統(tǒng)制，一見便知。”秦夢陽看著徐森的眼睛，仿佛要看清他那如同深井般深邃的眼神里究竟藏著什么。最終，他嘆氣道：“你們早就籌劃好了吧，說吧，什么時候見他。”

“明天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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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瓦坐在上垂首的椅子上，這個碩大的桌子旁圍坐著一圈精壯漢子，而站在這個大屋子里的人更是摩肩接踵，就連外面的庭院，都站滿了人。

“襄瓦，碼頭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襄瓦坐在座椅上，紋絲不動，環(huán)視著坐在這桌子旁邊的一干人等。仔細(xì)看著他們的表情，有的臉上呈現(xiàn)擔(dān)心憂慮的神色，有的臉上則是陰云密布，對自己怒目而視。更有的，則是臉色通紅，十分興奮。只有少數(shù)，是面上沒有一絲神色，好像眼前的事和他們無關(guān)一樣。

剛才問話的是一個光著身子的大漢，襄瓦雖然高，卻沒有此人這般高壯，幾乎像是一個小牛犢子。

襄瓦道：“胡赫，是我~干的如何，不是我~干的又如何。”那胡赫是河西碼頭邊上那趟街的扛把子，也就是俗稱“收保護(hù)費(fèi)”的主兒，河西碼頭這么大的案子，不管是暗道明道，都沸騰起來。而敢干這事兒的，除了襄瓦這個河西碼頭扛把子，胡赫實(shí)在不作第二人想。

“若不是你干的也就罷了，是你的干的，我胡赫敬你是一條漢子。敢殺愛國團(tuán)，可是。”他說完，環(huán)視著四周的一眾人等道：“兄弟們，監(jiān)利黑道已經(jīng)在這安安穩(wěn)穩(wěn)呆了幾十年，大家平時也就漁利頗豐，但跟明道杠上，我們沒有一絲勝算。俗話說民不與官斗，兇手做這么大的案子，人家上頭必然要狠抓狠打，他這么做是把我們往火坑里推啊！”

“那怎么辦啊。”下面議論紛紛，胡赫笑道：“其實(shí)很簡單，把兇手往上一推，跟咱們一分錢關(guān)系沒有。對方得了個大功，咱們避過了一劫，不是更好。”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怒道：“胡赫！你什么意思，難道把敢做咱們不敢之事的豪杰獻(xiàn)給官府嗎？平時愛國團(tuán)可沒少欺壓咱們的兄弟，你他媽屁都不放一個，現(xiàn)在反而這么做，豈不是讓兄弟們寒心么。”話一說完，一大群人都舉起手大聲跟著說“對，說的沒錯！”“我們不能這么干！”“等于是內(nèi)奸！”

胡赫斜著眼睛，看著那站起來怒目圓睜的男人，正是河?xùn)|菜市場扛把子李元杰。胡赫冷笑道：“李元杰，案子發(fā)生在河西，你個河?xùn)|的人自然可以把道義掛在嘴上。可把兇手交上去橫豎都是一條命，若是不交，整個河西的兄弟全他媽都得掉腦袋！”

這話說完，那支持聲又降了下來。在生命與大義之間，大多數(shù)人還是會選擇生命。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唇亡齒寒，存亡之際，豈能茍圖安利以避之！”李元杰向襄瓦拱手道：“襄瓦，你放心，只要有我李元杰在，絕不會讓別人動你一根汗毛！”

襄瓦道：“看來你們都把我當(dāng)成殺耿從仁這個狗東西的人了。不過，殺他的豪杰不是我，而是這位！”他站起身，讓開身形，從身后走出兩位年輕人。

“是我殺得。”凌無雙道。

“就憑你？”胡赫冷笑一聲道：“襄瓦，你不是敢做不敢當(dāng)，找人頂罪吧。”襄瓦冷道：“胡赫，我還不知道你心里打的如意算盤，不就是想要我的河西碼頭么。我告訴你，我襄瓦大志不在于這小小的碼頭，但，這碼頭是我用命拿下來的，你想要？好，拿命來換！我奉勸你少給我搞那些彎彎繞！”

這話說完，胡赫的臉都?xì)獬闪素i肝色，他怒極反笑道：“好，好，好一個年少有為的豪杰！”他在寂靜的大堂里拍著雙手，像是在給凌無雙鼓掌，又像是在拍蚊子。

“你能殺耿從仁，你敢殺我么！”凌無雙長得十分有書卷氣，倒是他旁邊的人面色黑黃，手中老繭深厚，像是個練家子。這個凌無雙在他眼里，反而像是個公子哥。在他想來，此人定然不敢上前，光是這這個監(jiān)利黑~道匯聚的陣勢，他就被嚇得屎尿橫流了吧。

他看著凌無雙，一臉的不以為然，可就在他一眨眼的功夫。耳輪之間一聲劇烈剛脆的金鐵交鳴的聲音就傳入他的耳膜，把他的耳朵震得嗡嗡直響。

在他脖頸往左不到一尺處，一把刀和一對鉞（鉞是兩頭尖，中間平，攥著中間握把用的。一般是兩只一對兒，稱為雙鉞。）撞在一起，火星四射。那手持長刀的，正是他之前看不起的年輕人，另一個手持雙鉞的，卻是之前他怒斥的李元杰！

他信了，這個年輕人真是敢，并且連招呼都不打，上來就砍。他信了，他信這小子敢砍耿從文了。他信了，他信這小子是亡命之徒了，這里可都是整個監(jiān)利的罪惡集中地，在這里，誰敢拔刀？在這里誰敢砍人？

這小子，真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