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桌,一頓十分豐盛的晚餐,因為吃飯的人從四個變成了五個,改變了它原來最可能出現的和諧幸福的模樣。
晚餐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有了一種硝煙的味道。
“躍飛,你是大小伙子,正當年,能多吃就多吃,能多喝就多喝。霓霓跟頭頭肯定是不見外了,你也是一樣,別拿自己當客。”
遠廣對秦躍飛,說話很客氣,他在努力表現自己的鎮定和無所謂,對秦躍飛的客氣里帶著那么一絲隔膜。
“嗯,遠大哥,您放心,我這人,實在著呢。肯定少吃少喝不了,他們倆不拿自己當外人,我跟他們絕對也一樣,步調一致。這家庭,也是有性格的,不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我們一家三口,也是很符合這個規律的。哈哈……”
秦躍飛對遠廣,則更加客氣,客氣里帶著一股殺氣。遠廣能從秦躍飛的每一個字眼和每一個眼神中,讀出他對自己的敵視。這是一種溫柔的殺戮,盡管一個傷害的字眼都沒有,而且充滿了柔情蜜意和笑容,但那種客套,那種禮貌,在遠廣看來,也都成了秦躍飛針對自己拿出的柔里葬刀的秘密武器。
這份感覺,旁邊的兩個女性和一個孩子看不出來,但兩個男人,卻完全都能明白。
玉霓霓第一次聽見秦躍飛在別人面前,親口說出“我們一家三口”這幾個字,她奇了張嘴,想要解釋什么,可是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口。頭頭都已經說過“阿媽和躍飛叔叔住一個房間”了,自己再解釋,也一定是多余的。所以,玉霓霓也就只能任兩個男人這樣用最溫柔的方式“對峙”。
“我先說兩句,今天高興,家里也算是喜事連連。一呢,是阿媽出院以后,沒什么不適的反應,身體大好了;二,是霓霓、頭頭,還有躍飛,第一次全體出動來我們家里做客;三,就是我跟咱們市里新成立的研究所,今天已經達成了口頭協定,春節假期過后,我就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了,職位是副所長,到時候,也會把正式的工作合同簽了,從這以后,我就真正回咱們本市工作、扎根了。這么著,阿媽跟霓霓,還有頭頭,喝飲料,躍飛,咱們哥倆,喝點酒。放開了喝,只要喝得舒服。想怎么著怎么著。現在,咱們都先滿上,今兒我是東,不管喝什么,全部由我來倒。”遠廣站起來對著各位說道。
這第三個消息,對遠阿媽來說也是一個最新消息。
“天兒,怎么你這是要回來工作了?為什么這些天都沒聽你提起?把媽瞞得一愣愣的。”
“媽,我不是故意瞞您的,因為聯系的時間不長,又一直沒下決心,所以,就沒跟您說。也是今早上出去買菜的時候,電話上才敲定的。現在,想給您一個驚喜!”
“嗯,這倒的確是個驚喜!”遠阿媽開心地點點頭,欣慰的同時,目光又在玉霓霓、頭頭,還有秦躍飛身上掃視了一遍。然后,低下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媽,已經很好了,不可能所有的開心、快樂都是屬玉我們的。各位好,才是真的好。”
阿媽的表情,遠廣完全能讀懂。但此時,他沒有辦法用更直白的話安慰他的母親。他的這兩句話,就代表了他的心了。
“也是,阿媽也懂,做人不能太貪心,我能這么快恢復健康,你又能很快結束一段不幸的婚姻,還能回到阿媽身邊,咱們已經是很幸福了。阿媽跟你爸這一輩子,雖沒經歷什么轟轟烈烈的愛情,可也會用你們年輕人那文縐縐的詞說兩句:愛情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只有剛剛好,才可以結出最豐碩的果實。現在正是冬天,看來,屬玉你遠廣的季節還沒到。”
“嗯,阿媽,您也別著急。屬玉我的季節,一定也會來的……”
說完,遠廣就準備給玉霓霓和秦躍飛倒飲料和白酒。
玉霓霓連忙制止,“遠大哥,這不行,雖說我們是客,可阿姨是長輩,怎么著也得先給阿姨倒。再說,躍飛這些天,跟上家們喝酒的場合也多了點,就算一會兒他不開車,外面風大,酒喝多了,容易受風,大哥也記得讓他悠著點喝。”
“嗯,霓霓說的是。遠大哥還是先給阿姨倒上吧。不過,我,你盡管放心給我倒,絕對沒事的……”秦躍飛聽玉霓霓跟遠廣說話的時候,都為自己身體著想了,自是樂不可支。覺得這是玉霓霓對他莫大的賞賜。也讓自己在遠廣面前好有面子。
可是,玉霓霓越是這樣,秦躍飛就越覺得自己在遠廣面前處處都要表現好,讓他知道玉霓霓接受他,完全是理所當然的事。秦躍飛那樣說,并不是他喜歡喝酒,他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在情感的那一關占了上風,喝酒上,他也不要輸給遠廣。
遠廣見兩個人對給誰先倒上超級一致,也就先給自己阿媽倒上飲料。
玉霓霓一直說遠廣對自己沒有什么想法,可男人,自有男人判斷的眼光.即使遠家母子沒有說出一句秦躍飛跟玉霓霓在一起令他們不悅的話來,秦躍飛還是能感覺出來,遠廣的心里,對玉霓霓是有一種特別的好感的。他要用自己的表現讓遠廣,包括他的阿媽,徹底失去一切的“想法”。
遠廣聽了玉霓霓的話,給他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白酒,給秦躍飛則是倒了多半杯他不想讓他喝太多。
秦躍飛看了這兩杯白酒,心里好大的不痛快。明明自己跟玉霓霓兩個人都說了自己的想法,可遠廣記下的卻只有玉霓霓的,他說自己“沒事的”,遠廣好像完全沒有顧及。
秦躍飛不愿看著另一個男人跟他一樣,把玉霓霓的話當成圣旨。
但他并沒有馬上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說出來。他不想讓玉霓霓覺得自己太咄咄逼人,他知道玉霓霓不喜歡他這樣。
遠廣和各位都碰了杯子,頭頭人小鬼大,也學著遠廣的樣子,積極把自己的杯子舉起老高,一圈圈轉著,跟每個人都碰杯子。到了遠廣跟前,更是把杯子碰得發出“啪啪”的聲響,他那興奮的樣子讓秦躍飛在旁邊看得心里發毛。
“老家伙叔叔,干杯。”喝過了兩杯飲料之后,頭頭的情緒越來越興奮,他也一下子又記起了自己第一次與遠廣見面時,遠廣一直稱他“小家伙”,而他,也想要叫遠廣“老家伙”的事來。而且,這一次,他還故意把這個稱呼再次搬了出來。
遠廣與頭頭在那里其樂融融,秦躍飛在旁邊心里更加不痛快。
他原來想選擇適當時機再找遠廣說杯子沒倒滿的事,可現在,他覺得他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不想讓遠廣搶了自己的風頭和地位。
玉是,秦躍飛故意從原來的座位上轉過來,把頭頭輕輕抱起到玉霓霓的腿上,笑嘻嘻地站到遠廣身旁,拍了拍遠廣肩膀,對他說道:“遠大哥,你有點偏心呀。弟妹妹都在這,而且是妹妹先說,弟隨后修改,可大哥好像只記住霓霓說的,我說的話,你都沒放進心里面去。我說了,你能喝滿杯,我也能的。看,你跟頭頭都把杯子碰得‘啪啪’響,咱們哥倆也一定得喝痛快的。”
“好吧,算我這當哥的沒盡到本份,喝酒,的確得喝痛快。怪我這心思太小了,聽你的,我現在就幫你把杯子滿上。”遠廣的心里,沒有這么多的彎彎繞,他不想讓秦躍飛多喝,是為他身體著想。聽秦躍飛這么說,自己也覺得自己考慮得太簡單了,男人,有時候是要面子的,所以,他也就馬上接受了秦躍飛的建議,幫他把杯子倒滿。
“嗯,這才是我喜歡的大哥的樣子。”秦躍飛這樣說完,就和遠廣兩個人一人一大口的對著喝了起來。
玉霓霓是個識大體的人,她覺出秦躍飛的狀態一直不太對,但總是在旁邊指手畫腳又不是她的性格。再看看,旁邊遠阿媽一直看著秦躍飛,一臉的不解。玉霓霓就故意轉移遠阿媽的注意力,她不愿老人家為這兩個男人之間的斗法分神。
“阿姨,他們喝他們的,男人,遇到喝酒的場合,都是這個樣子的。咱們娘倆,再稍帶上頭頭,吃咱們,喝咱們的。不*們的心了。”
“嗯,聽你的,霓霓,阿姨就是喜歡聽你說話,心里是恨不得……唉,不說了,也是我們遠廣這孩子沒福氣……”
遠阿媽對玉霓霓,一直很客氣。玉霓霓和她的每一次交流,遠阿媽都一直那么親切。
只是,這一次除了平時的溫柔隨和,又多了幾分幽怨和不甘。
“霓霓,阿姨這人不喜歡說謊話。什么事都是實打實。以前,我總以為我們遠廣,那絕對得算一等一的好小伙。”
“阿姨,您別說以前,就是現在,遠大哥也照樣還是一等一的好小伙。”
“可按理說,好人得有好報,這好小伙也該有個好姑娘來配不是嗎?你說他那么優秀的一個大男孩,怎么就遇到周玉潔了呢?就她,把我們家遠廣可是害慘了。本來,我以為他們真想離,離就離了吧,反正,反正,他不又遇見……可現在……”
玉霓霓見遠阿媽的眼圈有些泛紅,心里也有掠過一絲難過。
“對不起,阿姨,在這件事上,我只能給你和遠大哥祝福,卻幫不上你們什么忙……”
“唉,這哪有你的錯。像遠廣說的,我們不能太貪心,能像你這樣,像待親人一樣待我們娘倆,我們應該知足了,”
……
酒喝足,菜過味,一場晚宴就此結束。
秦躍飛離開時,感覺自己就像打了一場大勝仗。威風凜凜。有些微醉的他,全身都是輕飄飄的,充滿了力量。
遠廣把玉霓霓、秦躍飛,還有頭頭送上車時,也把一張銀行卡交到了玉霓霓的手里那是遠阿媽住院時,玉霓霓為遠廣代付的部分。玉霓霓不要,遠廣執意給。
連著推了好幾次,玉霓霓見自己實在跟遠廣拗不過,就把它接下了。
臨分別時,遠廣的這份執著,玉霓霓還是讀懂了她玉霓霓已經屬玉秦躍飛了,遠廣要用這種方式告別對她的那份莫名的欣賞和喜歡。
而她,也需要目標專一,跟秦躍飛一起努力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