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推開門, 系統(tǒng)的聲音響起,“副本boss花容已經(jīng)成功地推開了六扇門的門,進(jìn)入了無敵狀態(tài)。副本將在十分鐘後打開, 請各位玩家準(zhǔn)備。”
“花癡boss在那裡, 快衝啊!”這時, 玩家們才反應(yīng)了過來, 猛地往門那邊涌過去, 彷彿根本沒聽到系統(tǒng)說的話。
花癡boss,花容聽到這個稱呼鬱悶極了,暗自鄙夷玩家的素質(zhì), 居然都活不耐煩了,敢這樣叫自己的名字!
花容回首, 非但沒有怒氣, 反衝玩家嫣然一笑, 瞬間化爲(wèi)了自己本來的模樣。她容貌舉世無雙,桃花眼一挑, 波光瀲灩,就是攝人心魄。
不少玩家被她的風(fēng)華所攝,魂不守舍地被勾了過來。
花容將回頭觀望的沈臨岸推進(jìn)門去,隨意從空間拿出數(shù)件神器,往後一拋, 神器猛地炸裂開來, 門外慘叫聲一片。
紅色的木門緩緩關(guān)上, 華裳宮總部作爲(wèi)副本, 受到了保護(hù), 連脆弱的木門都沒有炸開。花容隔著縫隙,望著前面的玩家化爲(wèi)一道道白光消失, 門前很快被清出一大片。
遠(yuǎn)處的玩家手腳僵硬,一時不敢動彈,他們都沒看清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就莫名其妙地發(fā)現(xiàn)前面的人都不見了。
一些機靈的玩家默默打開記憶水晶,將剛纔的事情又回放了一遍,將花容的動作放慢,放大來看,頓時羣情譁然,對著花容各種罵娘聲。
顯然,大部分人是罵不出來的,系統(tǒng)倡導(dǎo)文明遊戲,而小部分人滿天飛的罵聲,花容很抱歉地表示,系統(tǒng)都屏蔽不了的污言穢語,她更是一句話都聽不懂。
大門緊閉,沈臨岸最後回頭,只看到門外華光亮如正午的太陽,白光將所有的景象吞沒,他並不知道這是玩家死亡後的白光,匯聚成了一片寬闊的河流。
花容帶著沈臨岸進(jìn)門,一衆(zhòng)屬下還穿著六扇門的服飾,戴著官帽,站在道路兩旁,沉默而悲慼地迎接她。
“你們可曾失望?如今這個局面,我們已經(jīng)被人們打上惡的標(biāo)籤。事實上,你們和六扇門的那些捕頭沒什麼不同。在這裡,你們做的是一樣事情,我從不會濫用華裳宮的權(quán)利去做什麼,更不會讓你們送死。”
花容站在被綠蔭鋪滿的石道上,望著這些她完全放養(yǎng)的屬下,突而有些傷感。他們每個人都是華裳宮的人,但也是六扇門的捕快。
一善一惡,截然不同的身份,就是因爲(wèi)魔宮宮主想完成一個絕妙的諷刺,將魔宮的總部建在六扇門。這些人從小接受魔宮的訓(xùn)練長大,然後入了六扇門,若是宮主不用他們他們一輩子就會在六扇門中,做一個普通的捕快。
他們已然適應(yīng)了這種生活,花容並不想破壞。偶爾她無聊,想換各種角色時,纔會到總部當(dāng)夜姬,到藥谷當(dāng)師叔祖,到別地去當(dāng)一個弟子。
“而如今,我與你們將會在這裡一同埋葬,你們甘心嗎?”花容突然提高了聲音,猛地回頭,對著一個個低著頭的屬下喊道。
所有的人都擡頭看花容,眼神被花容點燃,升起了一簇豆米般大小的光芒。他們眼裡的火光明明滅滅,似在等待著什麼,期待著什麼,卻沒有一個人回答花容。
“不甘心!”突然,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語調(diào)含著稚嫩,帶更有堅不可摧的勁竹風(fēng)骨。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那個少年身上,他腰間別著劍,身量矮小,眉眼稚嫩,但堅毅無比,看起來就十三四歲的模樣。
這是剛訓(xùn)練出來的一批華裳宮的暗衛(wèi),還沒有入六扇門,作爲(wèi)六扇門的後備力量,他們經(jīng)過重重考驗,纔會選擇未來的路。
“不甘心!”他周圍的人也發(fā)出了聲音,都是屬於少年的軟嫰聲音,還帶著旭日般的朝氣,讓人忍不住心生希望。
接著周圍的人稀稀落落地喊了聲“不甘心!”,更多人的聲音涌入了河流,逐漸壯大,最後匯到了海里,浪花激起,聲音千疊,他們向著世界喊道:“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花容脣角的笑容綻開,她重新變幻出自己黑色的祭衣,上面暗紅花紋點點,像是誰撒上去的鮮血。這是華裳宮宮主的服侍,是她權(quán)利的代表。
黑袍翻涌,她彷彿變了另外一個人,鐵血帝王,她巡視著她的疆土,她是魔宮的王。
她從不避諱別人叫她的華裳宮爲(wèi)魔宮,她本質(zhì)也是個魔頭,這是系統(tǒng)的設(shè)定,她也無從避諱。她只是給魔宮弟子另外一條路,讓他們可以好好走下去。
而如今,他們面臨著死亡,甚至?xí)肋h(yuǎn)困在此地,一遍遍地復(fù)活,一遍遍地被洗刷掉所有的記憶,守候著這座魔宮,守候著六扇門的夜梟部。
她說:“我和你們共死。”
頓時,歡呼聲大起,震破蒼穹,所有的人都?xì)g呼著,怪叫著,喜悅的神情中有帶著英勇無畏的意志,有很多東西都破土而出。
他們歡呼著,表示自己一往無前的決心,也表示對君主的尊重服從,願和她一起衝鋒陷陣,一起和死神抗?fàn)帯?
沈臨岸無力的反對聲都被周圍人羣的聲音淹沒,他走上前,臉色蒼白似紙,緊緊地抓著花容的手,似想阻止什麼,卻無力阻止,他不禁將花容的手握緊了些。
花容聽著盛大的歡呼聲,羣情激憤,她滿意地點頭,脣角露出笑容。
“我不甘心!即使命運如此,我們也得掙扎一把,起碼,讓自己的血把敵人淹死!不然,怎麼對得起我花容成魔成狂的一生?老天,你聽到了嗎?”
花容怒罵老天,眉間滿是肆意不羈,她睥睨天下的眸子帶著強大的自信,並不是自信自己能獲得勝利,而是自信自己可以慷慨赴死,無所畏懼。
所有人的心都被她憤怒的聲音碾壓了,當(dāng)?shù)弥约罕幻\驅(qū)趕著死亡的那一刻,他們悲觀絕望,心中有的是對滿世界的憤慨,爲(wèi)什麼偏偏是他?但他們沒有選擇對抗,因爲(wèi)註定死亡,沒有任何希望。
但現(xiàn)在,他們的君主出現(xiàn),問他們甘心嗎?
誰能甘心?誰想無緣無故被人殺死?誰想順從著死亡?
沒有一個人是甘心的,只是他們已被絕望的心情掩埋,不敢去抵抗。
現(xiàn)在君主說她和他們一起死,既然是死亡,憑什麼他們不掙扎?憑什麼他們要順從?
那麼,他們也可以去對抗,既然已經(jīng)註定死亡,憑什麼他們不對抗一把?
“我不甘,我以我血薦蒼穹!我以我血薦蒼穹!”花容伸直了右臂,舉致頭頂,猛地握緊,對著天空大喊著。
兩旁的人都跟著喊了起來,起初還是不整齊的,小聲跟著念。接著,他們聽到了同伴的聲音,說話聲音有了底氣和力量。
最後,這聲音成了一把鋒利的寶劍,集齊了衆(zhòng)人的力量,所有人都在大喊著:“我以我血薦蒼穹!我以我血薦蒼穹……”
花容走了一圈,明亮的目光落在她的屬下身上,每個人都沐浴在她驕傲自信的目光下,生出了無盡的信心。
他們將背脊挺得更直了,他們的目光更明亮了,裡面的絕望和暗沉一洗而空,像是高遠(yuǎn)的天空。
他們強大,自信,站立在那裡,彷彿沒什麼能將他們打倒,頂天立地。
花容等待著他們安靜下來,看著他們煥然一新的面貌,開始給衆(zhòng)人分派了任務(wù)。
“我就站在你們身後,你生,我生,你死,我死!”花容如是說,在衆(zhòng)人敬重的目光下,和沈臨岸走進(jìn)了暗月堂。
暗月堂是夜梟部的中心,也就是花容辦公的地方。案幾上堆滿了公文,書架上都是層層的檔案,這像是一個書房,保持著明淨(jìng)的模樣。不同的兩旁擺了幾個案幾,經(jīng)常有人來坐一坐,和花容談?wù)撝虑椤?
暗月閣的門自動關(guān)了,將花容和屬下隔絕開來,只有等玩家攻破,這門纔會開啓。花容已經(jīng)將所有的陣法都打開,每一小隊都配了十夫長,講了大概的任務(wù),也有人指揮。
花容到主座坐好,等待著玩家進(jìn)攻講來,而沈臨岸一言不發(fā),坐在花容的身邊,沉思著什麼,沒了言語。
“怎麼,害怕了?”花容故意逗弄沈臨岸,不習(xí)慣這肅穆的氣氛,也知道沈臨岸是在介懷她說的話,故作輕鬆地問。
沈臨岸雙手搭在案幾上,去看案幾上的擺飾,有筆墨紙硯文房四寶。毛筆懸掛在他的面前,大小不一,被風(fēng)吹得輕輕盪漾。
沈臨岸撥動著毛筆,手指劃過柔軟的毛刷,神情悵惘,忘了回答花容的話。
花容一下不自在起來,她太不習(xí)慣這樣低迷的沈臨岸了,於是,她將聲音放柔,有點無奈地問:“你想什麼呢?”
沈臨岸回過神,不再去禍害毛筆,反去禍害花容的手,他抓著花容的手,把玩著她的手指,眼神放空,帶著絲迷茫地問:“我在想,若你真的再想去赴死,我還能攔你嗎?”
花容也沉默下來,望著禁閉的暗月堂,想起數(shù)年前的那一場大火,她拖著仇人撞入火中,滿心仇恨,不曾回頭看沈臨岸一眼。
她自己選擇了死亡,因爲(wèi)弱小。而現(xiàn)在她強大了起來,不必靠沈臨岸來幫助她,可她依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命運。
她選擇了從容地迎向死亡,將這種勇氣化爲(wèi)了衆(zhòng)人的鬥志。但她依然沒有回頭看沈臨岸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