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鬼迷心竅
鐘離衡從公寓里出來,開車去了海星商務會所。李明誠和凌云最近很忙,所以偌大的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他一進門經理就看出他臉色不好,馬上巴結地找了兩個女孩進去。
鐘離衡繃著一張俊臉倒了酒,無意識地輕晃著酒杯,卻沒有喝的意思。那兩個女孩坐的離他稍遠些,開始還在為能伺候這樣出色的男人而欣喜,但現在卻被他那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意凍得不敢貿然貼近。
正在兩個女孩交換著眼神躊躇的時候,歐陽庭打開了房間的門。他掃了那兩個不安的女孩一眼,才看向鐘離衡。兩個男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望了一眼,歐陽庭緩緩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
鐘離衡不說話,歐陽庭伸手拿過紅酒,為自己倒了一杯。干凈的手指托起高腳杯,卻并沒有看向鐘離衡,只開口解釋:“我沒有碰她。”
鐘離衡晃著酒水的手頓了一下,他知道歐陽庭這是在向自己解釋。短暫的沉默過后,他將酒杯擱在桌上,站起身來便向門口走。
“值得嗎?”手握上門把的時候,歐陽庭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某種說不出的味道。
鐘離衡沒有回頭,大步離去。
黑色的邁巴赫俐落的駛出停車場,滑入霓虹的車道上。風呼嘯著從耳邊刮過,吹得他眼睛生痛。腦子里卻全是蕭蕭從前的樣子,她高興時眉目飛揚的樣子,她待人接物時臉上透出的暖意,她惱羞時氣紅的雙頰,她嬌嗔時的媚眼如絲,她賭氣時微撅起的小嘴,她的安靜時的靜如初子,她的一顰一笑都蜂涌般而來,擋都擋不住……
鐘離衡這一路都開得很快,駛進社區的時候甚至撞到了還未完全升起的自動攔車桿,卻并沒有減速。直到車子快到樓下,才聽到‘吱’的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拖的很長,在寂靜的夜里分外刺耳。
他身子朝前傾了一下,挺直的背又重重撞回椅背上,頭腦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追來的保安看清了車牌號,也不敢上前來詢問,就又悄悄地退了回去。
他將手肘搭在車窗上,抬頭望了一眼居住的樓層,清冷的燈光從客廳里照出來,那微弱的光亮看上去猶為寂寥。習慣地伸手從儀表臺上抽了支煙點燃,指尖碰到了CD機的播放鍵,音樂隨即緩緩響起,男歌手低沉而傷感的聲音流淌出來: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有人問我你究竟是那里好
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了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是前世的因緣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夠重回我懷抱
是命運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這一切也不再重要
……
《鬼迷心竅》李宗盛
他深吸了口煙,隱在昏暗中的面部線條仍習慣性地緊繃著。他其實知道歐陽庭并沒有真的動蕭蕭,在他那天那樣明確的表明后,他相信歐陽庭不會輕易碰她。只是當他看到那些照片的時候,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心底涌起的那抓狂般的憤怒。
也許從知道她是為了另一個男人而離開自己起,他的心里就嵌入了一根刺。又是跟她在那樣難堪的地方重逢,他不得不承認這刺得他麻木的心更痛了。而今晚他并沒有徹底得到她,因為她承受不住暈了過去,而他看著她身上被自己弄出的傷痕,竟悲哀地發現自己仍是心疼的,所以他幾乎是倉皇地逃出了家門。
但他沒想到歐陽庭會找來,而且是專程來向他解釋。那是個做事從來都不會在乎別人眼光的人,他的強勢與我行我素比自己更甚,但是他現在卻向自己解釋了,因為他們是發小,是最好的兄弟。用兩家長輩的話來說,他們之間是從爺爺那輩就培養的兄弟感情,所以比親兄弟還親。
徐徐地將煙霧吐出,他也無數次地想問自己,值得嗎?
這時手機的短信鈴聲響起來,他點開手機,是銀行的轉帳通知。他給蕭蕭的那兩百萬支票已經轉到了另一個陌生的戶頭里。他抿著唇把煙狠狠地碾滅掉,像是突然下了決心般拔了鑰匙下車。
電梯直達居住的樓層,他開門的動作有點急切的果斷,仿佛唯恐自己后悔一般。準備好的話就要沖口而出,然而定眼看去,狼藉的客廳里卻并沒有蕭蕭。
照片依然如明信片般錯落在各處,卻從純白地毯的那堆碎玻璃上淌出一道刺目的鮮紅,一直婉延到昏暗的走廊,應該是主臥的方向。
他突然心里一慌,快步進了臥室,手有些抖地按了房間的燈,看到蕭蕭好好的躺在床上,他才不自覺地舒出了口氣。緩步上前,聽著她呼出的均勻呼吸,心里突然又涌起一股莫名的憤怒。
伸手大力地扯開被子,雙目緊閉,頭深深地埋在胸前,整個身子幾乎是卷縮成了一團,形成一個自我療傷的姿態。他的動作那么大,她竟然都沒有醒,交疊在下巴處的手掌里仿佛攥著什么。
“別裝了,給我醒過來。”有些不耐地推了推她,卻摸到了一片燙手的炙熱,他這才意識到她發燒了,體溫高的嚇人。
“蕭蕭,蕭蕭。”他連叫了幾聲她都沒有應,鐘離衡手忙腳亂地給她重新蓋上被子,摸出手機就按了凌云的電話。
“喂。”凌云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顯示,接電話的聲音有些點含糊不清。
“派個醫生到我這兒來。”他直截了當地說。
“現在?”凌云的聲音有點詫異,便隨即又想到什么,促狹地問:“不會是你生病了吧?”
聽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凌云敢斷定絕不會是他。但是還有什么人物能讓他這樣半夜三更的親自給自己打電話呢?難道又是那個女人?
“給你半小時。”鐘離衡沒有理會他的調侃,給了時限就掛斷了。
“怎么還是這副德行。”云凌聽著電話里的忙音咕噥著,也沒有耽誤,又往外打了一個電話,交待了幾句。
“凌少,怎么還不睡?”身畔的女伴被吵醒了,有些撒嬌地偎過來。
“沒事,寶貝兒睡吧。”他笑著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自己卻下床來穿衣服。
女人看他一副要出門的樣子,睡意一下子就沒了,從床上坐起來,表情有點不安。
“我有事,你繼續睡。”凌云把身上收拾妥當,便轉身出了酒店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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