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蒙蒙亮,哨卡里的偽軍還是打著哈欠出早操了。操,就是幾十個人輪流用急行軍的速度跑去路邊一座露天茅房里蹲坑,這座用土搭子圍起的茅房四面通風,站在外面的人甚至可以看見白花花的一排排屁股。一個消瘦的矮個子軍官扯著他破鑼般的嗓門在大聲地念著一個個的名字,那些在茅房里用著力氣的二鬼子們吼天般地開始響應著。
“那個人就是陳皮三,二鬼子的小隊長。”小兔崽子指著那個鴨公嗓門的矮個子軍官說道。
楊越探著腦袋,往后看去。偽軍的身后,有一座不大的房子,那里是鬼子的宿營地,此刻還沒有動靜。
“我們不能第一個過卡,先等等,看看情況!”
楊越小心翼翼地說著,身子卻轉過來,視線轉向了他們的背后。大清早的還不到六點半,通往哨卡的路上一片死一般地沉寂,哪里有半個人影!
“我在這看著,你們先睡一會吧。一會過卡,大家都放機靈些!”
睡了兩個多鐘頭的劉香玉說什么都睡不著了,她拉著楊越躺了下來,說道:“我來看著,你先睡睡。我知道你一晚上沒睡了。叫我們放機靈些,首先你得保證好體力?!?
楊越看了看點著頭的小兔崽子,也點點頭,“好吧,這里你們先看著,我睡一會。有情況記得喊我。”
“放心吧,還會忘記你不成?”小兔崽子“呵呵”笑道。
楊越不再說話,枕著劉香玉遞過來的道具包袱。不大一會就已經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劉香玉小聲地叫著他地名字。楊越居然不省人事了。
“他就是這樣,別看平常他可精神了。但是腦袋一挨著枕頭,不用兩分鐘。保證雷打不動!”小兔崽子跟著楊越這么久,對他地這點破事還是了如指掌的。
“真不知道他怎么會這么能睡!”
“是累的!”劉香玉恬靜地看著熟睡中地楊越,長嘆了一口氣:“只要一有什么事,他都是通宵達旦。你只知道他在人前的風光,卻忘記了他也只是一個人,一個需要休息的正常人。”
“政委??磥砟氵€挺了解咱們司令員的嘛!”小兔崽子一邊盯著路邊的情況,一邊曖昧地打著哈哈。
劉香玉沒有正面響應,轉而說到:“沒有人的時候你就別叫我司令員了,政治部地工作一向都是你牽的頭。這么些日子了,我們都沒有告訴他,是不是有些過分?”
“你就別提這一茬了!”小兔崽子很無奈地搖頭:“我寧愿我現在就是一個警衛員,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愿意去管!在鳳凰山上,自由自在的打鬼子。那多好!”
“別說了!”劉香玉看到楊越的手動了動,趕緊扯了扯小兔崽子,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小兔崽子看了看,又轉頭盯在了路面上。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匆匆流過。太陽一會就升起了三尺多高。初秋的天氣還沒有退散夏日地炎熱,火辣辣的太陽斜斜地掛在半空中。往下輻射著它那刺眼的目光。地表的溫度在漸漸地升起,夜里地涼爽慢慢地消耗殆盡。
偽軍身后也有了動靜,鬼子們在集合的哨聲中終于起床了。三三兩兩地鬼子兵們從營房里迅速地跑出,在路上站成了兩排。
“二十五個!”
小兔崽子瞇縫著雙眼,遠遠地數著。
“二十七個!”
身后忽然有了說話的聲音,劉香玉轉頭一看,是楊越已經起來了,而且還趴在了他的旁邊。“你忘記了往山上去的那兩個!”
“還是你的眼神好??!”小兔崽子“呵呵”地笑著:“司令員怎么不多睡一會?”
“本來睡地挺好!”楊越說到這里頓了頓,停了下來。劉香玉心里一驚,以為他和小兔崽子的談話被楊越聽見了,當下臉上一陣發燒,心里想完了。以楊越的脾氣,要是讓他知道有人監視他的話,他還不立刻反了天!
小兔崽子給了個淡定的眼神,示意她沒事。對面的楊越使勁地清了清嗓子,“呸”地一聲,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濃痰。
“跑了一路,灰塵抬多了!”
楊越用手捏了捏嗓子,接著說到:“我這人有個壞毛病,別看我平常睡地比較
是就有一樣東西我受不了?!?
“哨子!”小兔崽子笑著接口道。
“對,哨子!準確的說,是哨聲?!睏钤捷p輕地拍著小兔崽子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辛苦了,有沒有發現什么情況???”
“到現在還沒有,有的話,我哪里配當你的警衛員??!”小兔崽子也開始打謎語。
“沒事,在我睡著的時候。你可以全權負責,但是我醒來之后,你可不能喧賓奪主了?。 睏钤降哪樕蠏鞚M了笑容。兩人的對話聽得劉香玉一陣莫名其妙,這都說的是什么東西?
“司令員你太介意了!”小兔崽子也輕笑著回應著:“鳳凰山從來都是司令員做主,我哪里有權利說三道四呀。只要咱們用心打鬼子,我永遠都是你的小警衛員?!?
“哈哈......”楊越這下是笑出了聲,他用復雜的眼神看了看劉香玉,又看了看小兔崽子。半晌才說了句:“好,非常好!”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劉香玉的腦筋始終比小兔崽子轉得要慢。因為話已經挑明到這個程度上了,她居然還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什么。別看小兔崽子只有十八、九歲,別她劉香玉還要晚生個三四年,可是他的機敏,就是楊越恐怕也趕不上。
“杉山愛在哪里?”
楊越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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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愣了愣,笑道:“放心吧,她現在很好,我已經讓人把她送到了后方?!?
“真的是你?”楊越抬起頭,兩眼在噴火。
“是我!”小兔崽子也不害怕,反而很鎮靜,“早在鳳凰山上的時候,我大概知道了肖蓉的身份。所以,我會經常地接觸她,想看看她到鳳凰山來到底想干什么。后來,我知道了張青的真實目的,但是那時候我要和你去延安,所以我沒有機會實施行動,所以就偷偷地告訴了許姐。只是很巧合,許姐查電臺的時候,敵人的電臺沒查到,居然把我的電臺查到了。不過這也使得她摸清楚了敵人的行動目標。一號目標是你,二號目標是她自己,三號目標就是杉山愛。還好我們的人比較隱蔽,不但保護了許姐,還把鳳凰山唯一一個戰俘安全地送出了鳳凰山!可以說,張青栽地很冤。他的行動目標是我暴露出去的,而肖蓉又剛剛好認識他。”
“難怪她說日軍的密碼讓她很無奈!”楊越也顧不上一旁已經完全云里霧里的劉香玉了,如果這里是鳳凰山,他一定會大聲地咆哮,因為憤怒,他脖子上和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可我想告訴你,杉山愛不是戰俘!”
“不,她就是戰俘!”小兔崽子斬釘截鐵,針鋒相對地正色到:“一切在戰場上俘獲的敵人,就是戰俘!不管他是男的,還是女的。也不管她是拿槍的還是拿手術刀的,只要在被抓獲前是敵人,那他就是戰俘!八路軍對待戰俘的規定你是清楚的,所以,我們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而起爭端!”
“好,你說得算!”楊越徹底沒有了脾氣,小兔崽子說得對,八路軍優待俘虜。杉山愛如果真的只是送去了后方,應該不用吃苦頭,也不用跟著他這個山頭司令再顛沛流離。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用因為杉山愛和許晴之間的矛盾而瞻前顧后,猶豫不決了!
劉香玉到此刻終于明白了兩人在說些什么事情,雖然她不知道誰是杉山愛。但是可以肯定,這是個日本人,而且還是個女人!看楊越的樣子,這個女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應該不輕,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失態了。
“不說了,有情況!”
小兔崽子忽然停了下來,擺了擺手。
楊越雖然還在氣頭上,可是這絲毫不能影響他對過大事的判斷。什么是大事?性命!他的性命,鳳凰山所有人的性命以及面前劉香玉,還有這個不知道深淺的小兔崽子的性命!
一輛馬車伴隨著馬蹄的“沓沓”聲漸漸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馬車的車斗上,慢慢地裝上了一車陳年麥稈。趕車的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中年漢子揮舞著手里的長鞭,“啪啪”地催促著馬匹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