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在元旦前兩天，上交所舉行開業(yè)典禮，主持國務院經濟工作的周延東副總理致開業(yè)辭。證交所負責人竟然激動的在開市的鑼聲敲完後暈倒在地。據說此君那時正發(fā)著高燒，大事已成，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當日，有三十種證券上市，企業(yè)債券只有八種，金融債券有九種，還有八支公司股票。畢竟四十年未搞資本遊戲了，所有人都手忙腳亂，交易開始鬧出不少笑話。第一筆交易是通海證券拋出的電真空股票，不到三秒鐘就被萬國證券搶去，被宣佈無效。後來重新交易，經過競價，最後被申銀證券吃進。以後的三大券商都亮相了，這天的意義非同尋常。

於子蘇帶著新組建的金融貿易部的人員觀摩了開業(yè)典禮。根據榮飛的指示，在開戶後將吸納電真空的股票，開始聯投在國內的資本運作。根據記憶，電真空這支股票是創(chuàng)造了傳奇的，不過國內的股市受干擾的因素過多。

元旦後李建光等調研銀環(huán)汽車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令人振奮，但不出榮飛的預料。銀環(huán)發(fā)行內部股一億股以籌措資金用於技術改造和新產品開發(fā)。但到目前基本沒有人問津，他們跑到北京推銷，甚至將廣告貼到了計委的院子裡，結果還是失望。李建光見到了銀環(huán)汽車的高層，李建光的身份也令銀環(huán)充滿了希望。銀環(huán)希望儘快與麒麟汽車股份公司決策層接觸。時間地點由麒麟方確定。

“不急，保持聯繫，先吊一吊他們的胃口。”榮飛定下了調子。

隆月明白了榮飛造汽車的全盤打算，一開始就沒想著按部就班，先是派人到太平洋上的百慕大羣島註冊麒麟汽車股份公司，註冊資本5000萬美元。出資人中榮飛佔到70%。然後再設法收購有資質的國內汽車廠，完成本來很困難的“準生”環(huán)節(jié)。

“怪了，你怎麼知道這家銀環(huán)廠要出售股權？”隆月奇怪榮飛爲什麼未卜先知，

“我可沒有特異功能。其實去年就有銀環(huán)的消息，不過你自己不注意罷了。”

“瞎說。哪裡報道過銀環(huán)的消息？”

“從去年起，我讓經濟研究室注意收集汽車行業(yè)的新聞，第803號簡報就刊登過，你沒有注意。”

803號簡報就是八月份的三號簡報。聯投總部直屬的經濟研究室每月都不定期內部刊行簡報供高層傳閱。

銀環(huán)作爲大型國企，在八十年代初經營便陷入困境，其主產品是輕型卡車和各種工程車，也生產很少一點越野車。隨著國內汽車市場向國際的開放，缺少資金和技術支持的銀環(huán)陷入困境是預料中的事。但銀環(huán)公司比較大膽，在所在的梅陽市政府的支持下想出了出售部分股權進行資本運作的“高招”。

銀環(huán)的股權改革擬售出40%的股份，計劃籌資一億元。

如果對一家相當落後沒有多少技術儲備的汽車廠進行改造，一億元的資金不過是杯水車薪。但銀環(huán)廠此時已經是火燒眉毛了，五千餘職工欠薪已達九個月，技術人員流失嚴重，再不想辦法，廠子就散了。

所以當這個莫名其妙的麒麟汽車股份公司憑空而降，讓銀環(huán)汽車有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覺。無奈來人洽談的級別並不高，不是決策層的人物，所以銀環(huán)汽車公司冒著嚴寒在春節(jié)前由公司總經理親自帶隊上北陽接觸這個神秘的麒麟汽車。

見面卻是在一家叫做聯合投資公司的辦公室。就聯合投資總部的氣派，可以窺知其實力的一斑。但這年代騙子的水平與日俱進，究竟這家聯投與麒麟公司是什麼關係，銀環(huán)的穆總心裡也打著鼓。

“歡迎歡迎。還想著春節(jié)後去梅陽拜訪您，沒想到穆總竟然親自來了。”榮飛與穆朝陽握手，也跟穆的隨員一一握手，七八個人，名字也一下子記不住，國企總不大喜歡計算人工成本。

“隆總，聯投總裁。鄙人榮飛，聯投董事長。”出面接待的是聯投的兩位巨頭和上次去梅陽的李建光，記錄兼服務的還是隆月喜歡的趙淺予。

“敢問麒麟公司跟聯投的關係……”穆朝陽關心的是有意向銀環(huán)注資的麒麟公司，而不是聯投。

“聯投是麒麟的控股公司。”隆月微笑著回答。銀環(huán)老總的上門，讓隆月打消了最後一絲一縷，從穆朝陽的神態(tài)即可斷定，他們已經迫不及待了。主動權將完全掌握在榮飛手中，之前看似毫無章法的佈局現在都清晰起來，隆月剋制著內心的欽佩，餘光瞟了眼榮飛，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董事會研究了銀環(huán)汽車股權出售，原則上同意注資銀環(huán)。但一些情況尚要搞清楚，否則無法跟股東交代。正好穆總帶隊登門，好極。”時間已是十一點半，“隆總，是不是先安排穆總他們住下，就住在鳳儀吧，見面也方便。”榮飛封住了話頭，“穆總，非常抱歉。事前不知道你們的行程。中午我和隆總約了客人，晚上我設宴給穆總接風。”

“謝謝，我們已經住下了。”穆朝陽一行已經自行安排了住宿，公司困難異常，穆朝陽也不想住更高級的賓館，但聯投總部設在這家豪華氣派的酒店裡，對方爲了談判方便提出這樣的要求也屬正常，但這費用……聯投那位知性十足的女老總吩咐那個美麗的眩目的女孩說，“小趙，你聯繫張經理，安排好穆總一行的吃飯住宿問題。他們是聯投的貴客，一切費用記在我們賬上。派車將穆總他們的行李取來。”

中午榮飛並沒有客人，隆月知道這是榮飛的手腕。銀環(huán)大概在他心中已是囊中之物了吧？

考斯特將穆朝陽一行接入鳳儀，安排在十一樓的客房，穆朝陽住了每層唯一的一間豪華套間，下屬都是每人一個單間。酒店的總經理親自上來詢問對服務餐飲上的要求，讓穆朝陽感覺到聯投的實力，順便問了聲，“聯投和你們關係不錯嘛。”

“聯投使我們的股東嘛，聯投的客人當然就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了。”張經理微笑著回答。

午餐李建光、管徳魁作陪。下午時李建光說榮總和隆總均未回來，但電話指示我，如果穆總有興趣的話，請穆總參觀聯投旗下的新都機械，新都一些產品屬於汽車行業(yè)的重要部件。

穆朝陽問新都生產什麼零件，李建光說有發(fā)動機和變速箱。

穆朝陽立即答應了。

等晚上榮飛設宴爲穆朝陽一行接風時，餐桌上多了孟啓新和張雄夫。穆朝陽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下午的參觀讓他窺知了聯投實力的一斑。聯投已擁有了非常先進的發(fā)動機生產線和變速箱生產線，而且他們還有非常令人震驚的實驗室及研發(fā)中心。估計的投入在數以億計。聯投或者那個由它控股的麒麟汽車恐怕所謀者大。

宴席上主人卻沒有提合資類的話題，而是談起梅陽及北陽的飲食及風土人情，話題撒的很開，梅陽在明代有很多歷史上很有名的故事，如滿族的興起。講到明代，對歷史頗有研究的穆朝陽講到鄭和下西洋的往事，嘆息明朝自成祖後關上了海禁的大門，而彼時恰恰是大海洋時代的來臨，如果延續(xù)成祖的戰(zhàn)略，何至於清季乃至如今海洋戰(zhàn)略的窘迫？榮飛卻不贊成穆朝陽的觀點。認爲明代放棄遠洋行動時不得已的行爲，因爲三寶太監(jiān)的炫耀式的遠航耗盡了國家的資財，朝廷已經堅持不下去了。任何一項有關國運的決策基本都取決於經濟，我們民族歷史上吃虧就在於自我感覺太好，總抱著施捨的心態(tài)對待異族，鄭和下西洋帶不來利益的行爲自然難以持久，要我看明朝的衰落正與這件被後人傳頌的壯舉有著直接的聯繫——對海洋的恐懼由此形成，國家的稅收主要集中在農稅上，到了1580年後長達六七十年的小冰河期，農業(yè)歉收，稅收自然減少，導致農民走投無路的暴動，內外因交織在一起，封建社會大漢族的最後一個皇朝就此砰然倒塌了。

現代人很少去專門研究歷史，穆朝陽驚異聯投如此年輕的董事長對歷史有自己獨特的看法。因此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基本是他們倆人的交流，對感興趣的歷史話題的交流，比如北洋海軍的覆滅，榮飛的觀點非常刺人，他甚至認爲花大價錢建立一支亞洲第一的海軍還不如交給西太后去修園子，至少那些皇家園林還可以申報世界遺產，還可以收收門票——封建社會的管理體制不可能駕馭資本主義社會興起纔出現的大海軍。北洋艦隊的覆滅是遲早的事。

這樣的觀點真是刺耳啊。

聯投及銀環(huán)的人都聽出了榮飛的潛臺詞，穆朝陽年齡比榮飛大一倍，並不遲鈍，他當然也聽出來了。

果然，第二天的正式會談聯投的底線是控股，不是參股。

“穆總，請你相信一個事實。麒麟汽車控股銀環(huán)是爲了做大銀環(huán)，而不是其他。只有麒麟有這樣的實力。你拿到一億元能做多少事我清楚，你更清楚。將銀環(huán)從目前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下解救出來不是一個億的問題，也不是五個億十個億的問題。締造一個現代化的集研發(fā)與生產一體的汽車王國需要上百億的投入，而且必須方向正確。貴省，梅陽市會投入如此龐大的資金？”

“聯投可以嗎？”穆朝陽不說麒麟了，直接點出聯投。

“聯投是私企，會拿股東的幾個億圖熱鬧嗎？”榮飛微笑道，“只要銀環(huán)同意我們控股，其餘一切問題都可以談。如果只是參股，聯投就沒有興趣了。”

這卻不是穆朝陽可以決定的。銀環(huán)一行第二天即返回梅陽了。銀環(huán)必須請示它的上級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