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君子雖然只能勉強與四扶桑人戰成平手,四人也是逃不出的。因為,隨后五峰鏢局的鏢師便好似潮水一般涌來。
梁薇替窄街兩邊的古建筑憂心,生怕會被人群沖散架了,她將童千姿、程家兄妹自混戰中喚了出來道:“周姑娘大手筆,不需要咱們,咱們觀戰既可。”三人本來也只是想幫著解決四人之后,好向周雪桐問五煞下落。見周雪桐布下了天羅地網,四人插翅難逃,便都退了出來,與梁薇一起冷眼旁觀。
周雪桐在上面怒得道:“不要傷他們性命,給我抓活的!”梁薇冷笑著想,你倒真像個女將軍!
周雪桐連喊幾聲抓活得的,四個扶桑人才算避免了被眾鏢師還有十二君子刀劍相加,砍成肉醬的命運。
四人皆身負重傷,滿身淌血,躺在人群之中動彈不得。周雪桐在樓上呆立片刻,而后攜著梁蘅走了下去。四人雖受重傷,到底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聲音倒是不弱,一見周雪桐高聲叫罵。周雪桐便又向梁薇喝問:“他們說什么?”
梁薇賭氣道:“罵你混蛋、卑鄙,暗用詭計,以多欺少。說你是賤女人……還有一些不大聽得懂,大約是他們本地土語,類似于‘婊子’‘娼妓’之類的吧……”
梁薇翻譯未完,四人中有一人用不靈光的漢話道:“小賤人,若不是你用詭計,爺爺豈能中你的埋伏!”
周雪桐聽了也不生氣,牽過梁蘅道:“傅宣弘,帶蘅兒找個清凈處呆著,不要讓他聽這些不堪的話了。”傅宣弘自覺沒有使出全部本事,心中不快,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抱了梁蘅回至客店大堂。
那些扶桑人高聲叫罵,周雪桐眉頭皺著,似有滿心疑惑。過了許久,她一扭頭,眾人亦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片刻之后才見兩個騎馬的侍衛開路,后面一輛馬車出現在窄街盡頭。她便又轉回頭,向眾鏢師道:“你們都回去吧!”眾鏢師望一望四人猶豫著不敢退去,周雪桐只得又道:“叫你們回去便回去。”眾鏢師便向她一抱拳,紛紛離去。他們一去,窄街之中空了一般,眾君子錦衣的白反射得天地一亮。
兩侍衛引著馬車來到,侍女扶著梁蕓下車,向眾人道:“郡主駕到!”眾君子紛紛下拜,周雪桐動也不動。梁薇到底不慣行禮,又已知來得是梁蕓,自覺與她有些交情,便依然端坐著。程方回一自清高孤傲,反而將架子端得更高。童千姿與程安瑩或見好友,或見哥哥無動于衷,也便隨著他們。
梁蕓站穩腳,理一下衣袖,眼向眾一溜道:“不必多禮,請起吧。”走至周雪桐身畔,微笑著悄聲道:“苰哥哥領著人在外圍,防著敵人援兵,不會過來的。”
周雪桐心中不痛快,酸酸地道:“他倒舍得你以身犯險?”
梁蕓含笑道:“他自是不知我來了這里,還以為我在某個安寧處,被侍衛保護著正喝茶呢。”
周雪桐冷笑道:“此處也沒有什么危險,竟然只有這四個人,武功雖然不低,可是實在不像謀劃良久而來的,更不似是有內應。”說著,向四個扶桑人一指。
梁蕓亦覺奇怪,“哦”了一聲,道:“
也罷,找個清靜地方,審一審他們。”
周雪桐便向宋乾順道:“找幾個人將這四個帶進客店房間里,我與郡主要審他們一審。”說完,便與梁蕓一起先人一步進入客店。她無官無職,宋乾順卻也只得遵她的命。
一時,宋乾順與幾名白衣君子一起帶了四扶桑人進了客店。梁薇等人好奇心起,想跟進去看看,便走至窄街對面。然而剩下的白衣君子轉瞬便飄至店前,個個神情孤傲,站得筆挺英氣,大有不可侵犯之威,拒絕梁薇等人進去。
程方回排眾上前,還算客氣地道:“請讓開,我等有事要問周姑娘。”眾君子充耳未聞,依舊筆直地站著。
程方回乃是一堂之主,一向被人擁護,哪里受過如此冷遇,面上現出怒容,再一次道:“請讓開!我有話要問周雪桐!”眾君子依舊動也不動。
隔著他們這堵人行白墻,傅宣弘為了逗小梁蘅發笑,將他抗在肩上,飛也似地在客店大廳轉圈。聽到梁蘅“格格”地笑,清脆地叫:“舅舅,我也會飛了,我跟舅舅一樣厲害!”他自然又得意又高興,完全無視外面自家兄弟要與人生戰了。
梁薇與童千姿在暮云府便領教過君子堂孤傲、冷峻的作風,于是勸程方回道:“不要理他們,他們都是聾子,聽不懂人話的!”梁薇見終于有人翻了一下眼,做個鬼臉道:“裝酷啊,繼續裝,裝、裝、裝!”
她教訓之語還未完,宋乾順帶著方才那幾位君子出來,向梁薇道:“郡主與周姑娘請竹姑娘進去。”
梁薇知道是去當翻譯,浮夸地大笑兩聲道:“你們都這么酷,何必請我這個小女子幫忙呢?”宋乾順無言,只是冷漠地維持著一個“請”的手勢。遇上一群冷木頭,開玩笑都沒意思,梁薇于是翻翻白眼,指一指程方回等人道:“照顧好我的朋友,有一點閃失,小心我變啞巴!”
“登登”地走了進去,往周雪桐之前那個房間去,路過隔壁房間時,便聽到周雪桐的聲音道:“不在那里了,在這里。”
梁薇想了想,之間那個房間臨著街,客戶還破了,不夠隱蔽,一邊說:“這會兒知道隱蔽了……”一邊推門進去。
四個扶桑人都是一身傷,血染衣衫,樣子狼狽,甚為可憐。梁蕓斜依在桌旁,兩個侍女在小香薰爐里燃了香料,一人手端著在房內慢走,一人用宮扇輕扇,好壓一壓血腥氣。周雪桐對此一臉不滿,并不說什么,一見梁薇進來,便道:“你問他們,受誰人指使?”
梁薇面向四人,還未發言,四人便此起彼伏,將梁薇一通罵,說漢人全是陰險狡詐的,婦人之心更為毒辣。梁薇等他們體力不支,罵不動了這才問話。四人英勇地道,他們“黑水四友”向來獨來獨往,無人支使。
周雪桐又讓梁薇問,那誰給他們的膽子,居然敢來大梁來搶大梁天子的長孫?
四人忽然僥幸起來,說是憑什么認為他們是來搶皇長孫的,他們壓根不知道什么皇長孫!
周雪桐于是讓梁薇反駁,那你們為什么鬼鬼祟祟,一直注意自己這邊?
四人說初來漢地,覺得新奇
,梁蘅哭鬧得厲害,當然會多加注意!
梁薇聽如此說,倒也覺得合情合理。周雪桐的懷疑無比堅定,讓梁薇問:“為什么聽說我中了毒,便鬼鬼祟祟交頭接耳,準備著動手。難道不是覺得我有受了傷,你們能輕易搶走皇長孫?”
梁薇只得翻譯給四人聽,四人聽了無言,忽而一人道:“我們只是想搶蘭華劍!”
周雪桐聽了大為高興,道:“你們連蘭華劍在我身上都知,可知對大梁的事了解甚多。說是搶蘭華劍,而不是搶皇長孫,難道不是因為搶蘭華劍只是江湖恩怨,而搶皇長孫事關兩四邦交?如此袒護……你們到底是何人!”
四人中有一個會些漢話,能聽八分懂,只是說得十分不靈光,不等梁薇翻譯便道:“什么邦交不邦交!我們就是‘黑水四友’,與旁人沒有關系!”
周雪桐見他們如此嘴硬,便蹲下身,快若閃電似地點了四人笑穴。這一笑可不得了,四人皆是外傷內傷皆有,大笑時觸動身上的傷,痛楚難言,當真是生不如死!四人又笑又罵又喊,滿地打著滾,血污了地面,黑發散亂,其形可怖。梁蕓看得直皺眉頭,笑罵周雪桐:“你也真是,使出這樣的招術!”
梁薇見此一幕,心生不忍,往后退了幾步。聽他們罵著喊著,說是受此侮辱,不如一死了之!她同情地道:“你們將事情說了便好,否則這個女人能想去比這個更惡毒的手段羞辱你們……”
她是用扶桑語說的,周雪桐聽不懂,只是問:“他們愿意說了嗎?”
過了一會兒,終于有一人道:“我們說,只求一死,不要再受此羞辱!”梁薇連忙翻譯給周雪桐,讓她快些解開他們的穴道。
四人受此大苦,穴道被解開之后,真如來到天堂一般。安靜了一會兒,一個人開始說,他們的確是“黑水四友”,扶桑人。只因在黃海與東海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小島,島上有一位高人,已經有三百歲了,人們稱其為“仙翁”。高麗、扶桑、大梁有許多人向其求長生藥,這仙翁便讓他們尋來藥材。能尋來藥材的,才有資格得到他煉成的長生藥。
這藥材或者稀奇古怪,或者駭人聽聞,或者萬分珍貴,什么純陽嬰孩、紫色珍珠、上古寶玉等等!只為尋藥材,便耗費數年時間,只有一部人尋得藥材獻給仙翁,其中就包括大梁臭名昭著的五煞,還有他們黑水四友。
等到十月十日,便是長生藥練成之期。他們在一個月前聽說,原來長生藥還要用飲童男之血吞服,才可發揮效用,他們便匆匆尋找男童。聽聞大梁皇長孫出生年月最好,又聽聞“五煞”將其拐走,連忙尋來希望能將其搶走。
梁薇邊聽邊翻譯,反而沒空去理會此事的荒唐與可怕。周雪桐與梁蕓都不相信此事真的僅僅只是江湖事,與各國的朝廷無關。梁蕓便道:“如此荒唐的事,誰會相信。必然是你們四個家人被人挾持,不敢說出幕后主使,因而扯的謊。”
梁薇沒有翻譯,尋思一會兒道:“我相信他們說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以為我是扶桑人,便請我幫他們,還說長生藥跟我平分什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