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不是一種好的預感,饒指柔知道一定又有狀況發生,師姐從幽冥谷回來,莫非是谷中有事?過了半晌,幽若蘭卻越哭越厲害,直到沛流離為她點了穴道,讓她不至于昏厥過去,這才逐漸好轉一些,她抽泣著斷斷續續道:“父親與大師兄已經過世了……”
怎么會這樣?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驚得饒指柔一陣暈眩,而后只覺自己手腳冰涼,晃了幾晃險些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此刻真如屋漏偏逢連夜雨,昨夜陰霾剛剛過去,今朝雷雨又將襲來,人生莫非便是不斷地承受打擊,一刻不歇地接受命運的摧殘?
饒指柔聽到身后也有微微啜泣聲音傳來,他回身望去,看到百花婆婆正拭去面頰的淚水,想想他們二人夫妻一場,卻歷經磨難終不得相依相伴,相反一生都在誤解與仇恨中度過,如今真相終于大白于天下,可是良人卻已一去不還,在這人世間走這一遭卻是為哪般?
饒指柔想起往事,當日從師父口中得知大師兄是黑袍中人,而后命自己殺死師兄段箜篌,自己最終卻不忍殺他而將其放走,他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雷電交加夜晚,狂風驟雨席卷著幽冥谷的竹林,那一夜師兄便應該離開幽冥谷,而又怎會死在谷中?
難道說當時自己放走段箜篌,而他卻不曾離開谷中?饒指柔想到這忙追問道:“師父與師兄是被誰所殺?”
幽若蘭已泣不成聲,只有沛流離低沉著聲音答道:“二人身上都有灼傷,卻并非是被火焰燒傷。”
饒指柔道:“那是——”
沛流離道:“據我看來,那應該是被雷電擊中造成的傷痕。”
宛若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這驚雷帶他回到那個雨夜,向師父交差過后,自己在林中穿梭,狂奔之中猛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巨響,那一道驚雷正是來自幽冥殿的方向,難道說,那聲驚雷便意味著師父與師兄已經離開這塵世?
也許這看似太過偶然,然而世間之事又豈非正是如此,他不知道那夜師兄為什么會去而復返,或者說根本就沒有離開,但他卻仿佛看到二人在幽冥殿上針鋒相對,在電閃雷鳴中刀光劍影翻飛滾動,而后一道最為雪亮的光線照亮黑夜,接著便響起震耳欲聾的死亡的鐘聲。
對于他們師徒二人而言,一切都結束了,這世間不會再有他們的消息,過去的那些事不復存在,而也不必對從未開始的將來再有希冀,他們只留在某些人的記憶中,成為一個無色無味無聲無形的符號。
時間悄悄流走,幽若蘭漸漸止住哭聲,此刻的她已然筋疲力竭,五人稍作休息便決意繼續行路,其中百花婆婆不再離開百花谷,所以只剩下四人同行,馬車上幽若蘭沉沉睡去,饒指柔照料著師姐與雙目失明的沛流離,小武則奮力揮舞著馬鞭,一行人向三岔口的方向行進著。
他們是要找的人是云南蠱王重魔,因為種種跡象表明,無論是阡陌的病或是百花妖艷的死都與此人有著莫大關聯,而他們要去云南則必經三岔口,三岔口處阡陌還在百草藥王甄九炎的家中將養,此番他們便先要到藥王谷接阡陌出來。
藥王谷中,沛流離看不到阡陌的模樣,他只用手撫摸著妹妹的臉龐,阡陌仿佛又瘦了一些,他問道:“她是不是更憔悴了?”
眾人不語,面前阡陌氣色的確不如從前,而這并不是最為主要的,重點是阡陌那呆滯的眼神,看來正如臨行時甄九炎所言,目前尚沒有辦法根治阡陌身上的病癥,只能稍作調理讓她的身體不至過于虛弱。
同樣,甄九炎的女兒甄珠幾乎與阡陌的病癥完全相同,而當老藥王得知眾人此番便是要去云南尋那蠱王重魔算總賬,心內立即充滿了希望,世間又有哪個父親愿意看著自己的孩子活在病痛之中?
很快,眾人拜別了甄九炎,沛流離帶上妹妹阡陌一起啟程,五人
共赴云南,一路無話,只是途徑三岔口時,三個男人不禁感慨頗多,馬車在石碑前停住,饒指柔掀起窗簾,道:“小武,你進來歇息一段,換我來駕這車吧。”
小武道了聲好,饒指柔方要下車,卻聽師姐幽若蘭道:“小六,讓我來趕車吧,在車廂呆久了怪悶的。”
饒指柔望著師姐,她發紅的眼睛尚未消腫,剛剛經歷喪父之痛,這種痛苦自然許久不會消失,如今到外面散散心也好。
這時小武縱身下馬進到車廂內,幽若蘭揮起馬鞭,馬車一刻不停地向南駛去。
車內,沛流離聽到三人對話,知道小武坐在了車里,他道:“我原以為你會多停一會,沒想到這么快又繼續趕路了。”
小武坐下,笑道:“老大,此地太多往事讓人難以忘懷,但人要向前看,不能總駐足回憶之中。”
沛流離點點頭,他的眼前是無涯黑暗,但卻仿佛此刻感受到小武帶給自己的光明,而這個少年一路陪伴著他們走來,從相識到相信,彼此卻不曾相知,對于小武的故事,他與公子從不多問,因為他想如果到了該說的時候,小武自然會講給他們聽。
而此刻車內沒有外人,饒指柔歸到原位,自己身旁則是妹妹阡陌,如今已到了這個時候,三人心中又有多少哀愁不能拿出來分擔,饒指柔望著身旁這少年,道:“小武,每次我們來到這里你都會久久凝望一個地方,那是你的家嗎?”
這二人卻不謀而合,三人途徑三岔口,心中想的竟是同一件事,小武陽光明媚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點點頭,道:“的確,公子說的是哪里?”
饒指柔道:“流云山莊。”
小武笑了,他道:“看來公子早已知道,只是不愿說出罷了。”
饒指柔并不否認,第一次登上流云山莊,他便看出些許端倪,之所以從未說出,只是因為對小武的信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