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

謝策面對燭光裡柔美的女人，嘆了口氣，說：“女人就應(yīng)該好像你們一樣，柔情似水，好像山茶花，若是成了帶刺的玫瑰，就不可愛了。”

其實在他的心裡，端午已經(jīng)成了帶刺的玫瑰。

滕謐低頭嬌羞：“謝公子只怕又是拿我開玩笑。”

“太聰明的女人，不可愛。聰明卻懂得裝傻的女人才是女人中的女人。”謝策撫摸著滕謐的臉蛋兒說。

滕小姐蔓眉低垂，看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會酥了心腸。

謝策說畢，伸出強有力的手對滕小姐的柔腰一攬，滕小姐整個人騰空在他的懷裡，被扔上了牀榻。

粉色帳綃搖晃，謝策今夜沉醉於溫柔鄉(xiāng)里。暫時忘了一切。

可是，秦淮河歌女唱的那首歌，雖然已經(jīng)被謝策撲滅，可早已經(jīng)傳開。因爲(wèi)這歌詞好記又詼諧，不像別的秦淮河小調(diào)那樣正規(guī)證據(jù)，辭藻華麗，反而更像是一首打油詩，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連茶館裡閒聊的百姓，都喜歡哼起來當(dāng)作談資。

謝家頓時成爲(wèi)了笑柄。

是啊，什麼謝公子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不是影射早年，謝策想和小公主聯(lián)姻，正巧小公主也對謝策心儀良久，誰知，訂婚前夜，小公主暴斃。皇上纔剛剛賜婚呢，小公主就死了。人們都說謝策是剋夫人的運命。

謝策很生氣，正好北方有逆賊作亂，他向皇上提出，帶兵征討，誰知，卻差點全軍覆沒，這不是歌詞所說的，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而謝太尉和他大兒媳謝世子夫人的私情，很早就有人傳言了，很多人說，謝太尉之所以兒子死了，還要固執(zhí)的把爵位留給死去長子的兒子，也就是他的嫡孫，正是因爲(wèi)他和謝世子夫人有私情。這公媳之間的齷齪事，被人越傳越離譜，只是大家都不敢明說。如今被歌女通過唱歌流傳出來，民衆(zhòng)自然是樂的當(dāng)作茶餘飯飽的談資了。

這不正是歌詞裡的那句，爬灰嗎？

民衆(zhòng)更好奇的是，何人敢這麼大膽，把謝家這些暗中的，不敢說的秘密，無情的揭露出來。

這下，整個金陵城鬧得熱開了鍋，一向外表看重名聲的謝家，看他們怎麼收場。

當(dāng)然，謝太尉還沒收到這些留言。謝策讓大家守好口風(fēng)，不能讓謝太尉知道，他就想等著這事自然淡化掉就好。

年前，倪重陽的新醫(yī)館終於裝修好了。

夫妻兩人籌劃著如何開業(yè)，林安夜說：“自打來京城後，大家的神經(jīng)都很緊張，不如今晚設(shè)宴一桌，看到謝家被端午姑娘玩得團團轉(zhuǎn)，理由慶祝一番。”

端午笑道：“這說對了，我也正有這意思。”

倪重陽說：“那我去買菜。”

林安夜說：“京城還是我更加熟悉，我知道哪裡可以買到最脆皮的鴨子，好讓端午姑娘給我們做碗脆皮鴨。”

端午斜睨了林安夜一眼，哼了一聲笑道：“你們倒是想的美，敢情這金陵什麼樣的美食我都會做不成，還不如改行去做廚師去呢。”

林安夜笑道：“做廚師可就委屈了端午姑娘了。”

“我看你想說委曲的是你們的胃口吧！”端午說著，拿了兩件披風(fēng)遞給他們，“路上冷，你們披了這個出去，早去早回。”

倪重陽點點頭：“我們不在家，你自己可要小心點。”

端午於是在家裡把房間收拾下，拿出大蒜和蔥切好備份。

剛忙一會兒，就聽到有人重重地敲門，端午走到門口卻不敢馬上開，而是對著門洞看了一會兒。

外頭站著的，是上次那個要保護費的人。

“快開門！”那人氣勢洶洶地大叫。

端午想了想，從內(nèi)屋拿了小刀，藏在衣袖裡，這纔開了門。

可能是門洞太小的原因，端午打開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男人身後還有一個人。

甚至還是一個女子。

臉上披面紗，看不清她的臉，可她亭亭玉立的身段，比戲子還要柔軟，看著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摸一摸。

“你就是新來的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嗎？”那女子聲音很嬌柔，嬌柔的發(fā)酥，如果沒聽習(xí)慣，一定會以爲(wèi)這樣的聲音很做作。

“是。”端午大方應(yīng)道。

“你叫什麼？”那女子冷淡問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端午決定不和她的無禮一般見識，畢竟，她真正的仇人是謝家人。

“我叫安安。”端午隨意編造了一個名字，“和我夫君從南方來的。”

“安安？那你可曾見過一個叫阿雪的女子？”那女子問。

端午搖搖頭，“我白天都不出門的，晚上更是呆在家中，服侍我夫君了，怎麼會認識什麼女子呢？”

“那就好。”那女子看都沒再看端午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

端午合上了門。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

京城有個年輕的冷美人，乃是方家之嫡長女，從小不曾識文斷墨，可卻學(xué)的一身好舞姿。

據(jù)說她若是翩翩起舞，哪怕秦淮河最有名的花魁，都不是她的對手。

而那個之前來要保護費的獨眼壁虎，端午也已經(jīng)問過林安夜。

正是京城方家老爺。

方家老爺在朝廷官不算大，可是很有用，因爲(wèi)他之前是做御前侍衛(wèi)的，如今他的兒子在皇上身邊，做御前侍衛(wèi)總管。

方老爺和謝策乃是萬年之交，方老爺比謝策大二十多歲，卻稱呼謝策爲(wèi)大哥。

他就有個寶貝女兒，叫方圓。

方圓就是京城有名的冷美人。

看著女孩子，身段和聲音，應(yīng)該就是方圓小姐無疑了。

端午暗暗吃了一驚，這次來京城，她竟然見了不少名人呢。

方圓小姐年方二八，因爲(wèi)眼高於頂，所以尚未許配給人。可是她小小年紀(jì)就頗爲(wèi)能耐，跟在父親身邊做幫手。雖然是女眷，可時常披著面紗出門。

京城的很多公子都排了長隊想要娶她。

她雖然比不像別的閨中女子，不和男子說話，她很灑脫，該說笑的她都會說，可當(dāng)男子以爲(wèi)她對他也有意思，想要進一步時，這位方大小姐就會很巧妙的退開，忽遠忽近，欲擒故縱。

她自己倒是退開了，可是男子卻想她想的夜不能寐。

甚至還有男人爲(wèi)她自殺。

可是方圓小姐還是一臉的無辜和爛漫神情，好像所有的一切，她都是旁觀者。

端午從剛纔和這披面紗小姐的冰冷氣質(zhì)，就能感受得到，她一定就是方圓小姐。

因爲(wèi)那是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冰冰。好像從她的外表到內(nèi)心，都是冷的。端午再也沒遇上比她更冷的女子了。

晚上，倪重陽把房間四個角落都點上燭臺，照的亮堂堂的。端午做了脆皮鴨子，他們吃的津津有味。這鴨子好吃，除了端午手藝好，還有就是林安夜和倪重陽找到了農(nóng)村養(yǎng)了五年的正宗老鴨，皮鮮肉脆，厚實有質(zhì)感。端午見鴨子好，還特意煲了老鴨湯，裡面放進金陵粉絲，鮮美的味道讓人還沒吃就流口水了。

“端午，你還是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把謝家弄得這麼狼狽的吧。”倪重陽提議道。

端午講了一次，笑道：“我今天還遇上一個好玩的人物呢。你們一定很想知道的。就是冷美人方圓小姐。”

“是她？”林安夜一怔。

倪重陽懵懂地問：“誰？我怎麼沒聽過。”

林安夜笑道：“你是在家裡讀書讀得多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端午白了林安夜一眼，“重陽哥哥哪像你，天天都關(guān)心美女。”

“男人若是不關(guān)心美女，就不是男人了。”林安夜故作豪放地說，其實誰都知道，他是最正經(jīng)不過的男人了。

謝府。

謝策急匆匆地趕到謝世子夫人榻前。

因爲(wèi)最近的流言，謝世子夫人是一病不起，謝策憂心忡忡。

“策兒，娘對不起你啊。”謝世子夫人眼中滴下淚來，“是娘讓你名聲受損。”“娘，孩兒不怕。因爲(wèi)孩兒知道，那些都是莫須有的東西。”謝策緊緊握著母親的手。

謝世子夫人聞言，眼中更加淒涼了，她嘆了口氣，喃喃道：“千萬不可讓這個流言給你爺爺知道啊。”“孩兒會盡力的。”謝策嘆了口氣。

流言已經(jīng)傳開了，就好像決堤的水，哪裡還能禁止得住呢。

謝策只能做好準(zhǔn)備，因爲(wèi)謝太尉一定會知道的。只是遲早的問題。

謝策要在謝太尉知道之前，爭取到他的心，這樣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他了。

不過謝策很疼他的母親，爲(wèi)了安慰她罷了。

謝策從世子夫人房間出來，卻看到林安白。

她手裡提著雞湯，看到謝策，眼裡燃燒著驚喜：“世子夫人可好些了？我瞅著好幾日沒下牀，就親自燉了些雞湯，希望可以讓世子夫人好起來。”

謝策心煩意亂的，隨口應(yīng)道：“林妹妹有心了。”就要走。

林安白說：“散佈謠言的人，可抓到了？”

謝策搖搖頭，“豈是這麼容易抓的？”

“我倒是有一條消息。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講。”林安白臉紅了。

謝策看了她一眼，“你講。”

林安白對著謝策的耳朵，壓低了聲音說道：“我在清河縣的時候，聽說謝家是和楊端午姑娘結(jié)仇的。”

“楊端午？”謝策一怔。

先前清河縣的謝家親戚，派人來告訴他，說是楊端午可能來到京城了，希望他幫他們抓住她。

謝策不以爲(wèi)然。

後來就想都沒想起這個他從沒見過的人。

可如今一回憶，阿雪那個名字，倒好像是隨口瞎編的。

她的性格，倒很像謝家描述的楊端午。

“難道一直以來，我的調(diào)查方向就是錯的了？我不應(yīng)該查阿雪，我要查的人，應(yīng)該是楊端午？”謝策一陣恍然。

林安白說：“雖然我沒見過楊端午，可是想必，在清河縣，找個人畫出楊端午的畫像，是很容易的事。那個女子一向喜歡拋頭露面，沒什麼教養(yǎng)的。很多人都認識她。別說呢，連我哥哥都曾經(jīng)爲(wèi)她癡迷過。”

謝策說：“那麼林妹妹可否去一趟清河縣，爲(wèi)我求一幅楊端午的畫像？”

林安白見謝策有求於自己，開心極了，連忙應(yīng)道：“可以。我明天就去。如果能爲(wèi)策哥哥解決問題，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好，明天我就讓謝家車馬，安排你回家去。”謝策說完就走了。

林安白忽然對謝策後面的冷淡很是失望，可是想到可以幫謝策分憂，還是歡喜的很。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南國的小鄉(xiāng)村，並不是能經(jīng)常遇見下雪天的。偶爾有次雪，還都是入土既化的。下大雪，那真是可遇不可求。

大墳?zāi)_村這次卻真下大雪了！

“小姐，小姐，快看，外面下雪了！”丫鬟一臉激動，恨不得把李如煙拽出房間。

“哦，怪不得昨夜有些冷。”如煙緊了緊身上的裘衣，隨著丫鬟來到了窗前。

“不指望有多漂亮，看看空中零星飛舞的雪花就好。”如煙的心裡，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吱”的一聲，丫鬟推開了窗。映入如煙眼簾的，是一片雪白！

“哇！”如煙內(nèi)心猛的一怔，輕柔的眼神頓時一亮，如迸發(fā)出火石一般。

“真漂亮阿！我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雪！”丫鬟陶醉道。

如煙又何嘗不是，舉目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盡都一色。

院子裡的灌木叢，被白雪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羊膏脂，襯映下，綠的發(fā)亮的灌木似乎鮮甜可口。

長的高一些的樹，樹枝上也都均勻的抹了一層白，細看之下，足有如煙的一根指節(jié)那麼厚。

幾株青柏，濃密的葉子在白雪的覆蓋下已經(jīng)全無蹤影，卻是厚厚的雪把青柏都壓彎了不少。

屋檐上，白雪順著瓦楞的紋路，如大師般勾勒出整齊劃一的線條，漂亮極了。

遠處，茂密的山林也變得斑駁有致，失去了往日的勃勃生機，卻多了幾分謐靜和空靈。

如煙看的如癡如醉，竟連裘衣滑落而不自知。

“小姐，小心著涼！”丫鬟趕緊伸手拉住裘衣。

“端午姐姐在京城不知道怎麼樣了，京城一定是比這裡更加冷。”如煙對手心呵了口氣，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