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
平生的嘴皮動了動,想要開口詢問,卻害怕的發覺,自己像是在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勇氣。頂點小說,w↙ww..c±om
就連說話的聲音,都猶如困守帳帷中的饑餓蚊子,殘喘著最后的一口呼吸,幾不可聞。
“怎么會是這樣……”
平生喃喃的念叨著,心喪若死。
只覺自己成了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子,一直殫精極慮的為仇人的江山謀劃設想,到頭來卻被人賣得一文不值。
他很想嚎啕大哭一場,可是那該死的眼淚,到了眼眶邊緣,卻又被他倔強的憋了回去。
想要盡情的放聲嘶吼,可是卻又覺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的堵住了,只能發出類似野獸受傷絕望的嗚鳴聲。
所有的委屈,憤怒,痛苦,猶如一張看不見的網,深深的勒在他的肌膚上,慢慢的往里收縮,直至將他的心,勒得支離破碎。
“平生……”
解語扶住了平生,擔憂而又憐憫的看著他。
雖然她并不聰明,可是從呂蒙的話語,以及關羽和平生此刻的表情,她已經可以肯定了事實的真相。
幾年的相處,無論是怎樣的困境,怎樣的死局,她都從未見過平生如眼前這般,雙眼疲憊灰暗,似是放棄了所有的希冀,放棄了對生的渴望。
“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會笑話你的,你不要這樣!”
解語輕輕的搖晃著平生,悅耳動聽的聲音此刻變成了哽咽,似是受傷的鳥兒,依偎在它的巢穴,無助的哀鳴著:“看著你這樣。我好難過呀!”
“……對不起!”
沉默了良久,關羽終于慢慢的開口了:“當初我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這件事情與大哥無關,他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并不知情……”
平生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聲音越來越大。直至歇斯底里的嘶吼起來,渾然如同頻死的野獸。
“一句并不知情,難道就可以換回我祖母的性命嗎!一句并不知情,難道可以抹除留在我生命之中的陰影嗎!”
“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平生狠狠的握緊手中的竹簡,握得是如此的用力,硬生生的將整片竹簡捏成了碎末,緩緩的從指縫之間滑落。
緊咬的牙關,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那么的含糊不清,仿佛每一個字都是一個有著不共戴天的仇人,被他狠狠的咬碎、磨爛。
“若真是大哥干的,你殺他,我無話可說。只是,我希望你能夠查明一切真相,掌握了切確的證據之后再動手,切勿莽撞行事。為小人所利用!”
關羽一步一步,踉踉蹌蹌的走到平生面前。拍著他的肩膀,輕輕的為他抹去臉上的血跡,道:“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自該快意恩仇,磊落行事。”
“這些年來。我之所以不想告訴你真相,就是不想看到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但是今天的局面遲早都會來臨的,蠶欲化蝶,需得吐絲自縛,經歷重重的痛苦和煎熬。方才得以新生。今日的噩耗,于你而言,正是吐絲自縛之時,唯有扛過去,你才能獲得真正的逍遙和解脫!”
“平生,要殺劉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到我這邊來吧!”
呂蒙站在山坡上,朝著下方伸出了手,一臉誠摯的邀請道:“曹操殺死你父親,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劉備害死你祖母,與你勢成水火?!?
“而今只有我東吳會一心一意的接納你,也唯有我東吳,可以為你提供精兵良將,讓你馳騁天下,名垂青史!”
“東吳……”
平生緩緩的朝前走出兩步,怔怔的看著呂蒙,不發一言,看得眾人一陣焦灼。
關興第一個沉不住氣,道:“平生,你該不會真的想要投降吧!”
長恭道:“關興,讓他靜一靜,相信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投降……”
平生慢慢的念叨著這兩個字,腦海之中,不由的浮現了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說這兩個字的情形,沒想到時隔多年,又有人再次提起。
只是再次提起之人,卻遠沒有前一個那般令人信服,那般具有威勢,甚至帶有些許的侮辱的意味,令平生忍不住放聲長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放肆。
“阿蒙,憑你也想招攬我,孫權算個什么東西,猛虎豈有與家犬為伍的道理!”
平生戟指呂蒙,高聲呼喝道:“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今天小爺即便是戰死,那也是以關家軍的身份戰死,豈會茍且偷生,賣友求存!”
“……看來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呂蒙慢慢的收回伸出的手,臉上滿是遺憾之色,深吸口氣后,沉聲喝道:“殺!”
“殺!”
吳兵齊聲怒吼起來,聲如雷霆滾滾,震懾四方。
“老大,生死關頭,你仍能如此威風凜凜,我對你的敬仰,簡直有如滔滔江水,連綿……”
“鏘……”
宋史話未說完,但見一道寒芒,陡然從他懷中刺出,直沖平生的后心。
那劍芒,漆黑而又深邃,其中更是翻滾著滔滔的黑霧,彌漫著濃郁撲鼻的臭味,儼然是涂了劇毒無比的毒藥。
只是,那道黑芒在即將刺入平生的后心時,卻陡然被另一只手牢牢的扣住,難以寸進。
“老大,這一劍不是我要刺的,我也沒想過要騙你……”
平生回首望去,此時的宋史,那渾圓的軀體,默默的顫抖著,臉上的肌肉抽搐不休,十分的猙獰嚇人。
尤其是他右眼之中,那猩紅如血的瞳孔,更像是一個永遠都揮之不去的噩夢。死死的糾纏著平生。
“我知道,憑你還騙不了我……”
平生冷眼盯著那只猩紅如血的眸子,道:“若是被劉備關了起來,憑借宋史的武藝,根本就無法強行越獄,而他的腦子并不靈光。更不可能使計逃出……”
宋史面目扭曲,掙扎著說道:“老大,我在你眼中,就那么沒用嗎……”
“……送屎,比起其他人,你算是很不錯了!”
“那就好,那就好……”
宋史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的笑容,強行扭動那只拿著匕首的右手,慢慢的對準了自己的心窩:“老大。我知道你一定不忍心動手,可是我真的……,快要控制不住了,他想利用我來害你……
老大,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我怎么可能會傷害你,所以我就只能傷害我……自己……”
“你想干什么?為了他犧牲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宋史臉上的表情劇烈的變幻著。另一個試圖控制他的意識,奮力的掙扎著。企圖再次操控宋史的身體:“你們是兄弟,兄弟自該同生共死,他還沒死呢,你怎么可以獨自上路……”
“哧……”
宋史手中那把漆黑的像是木炭的匕首,終于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窩里。
幾乎就在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極其的烏黑。仿佛天邊的黑云,看得平生一陣心痛和憤怒,恨不得仰天長嘯,蕩盡心中的愁悶和憎恨。
只是他卻很清楚,眼下的每一分力氣。都極其的珍貴,珍貴到宋史寧愿自我了斷,也不愿讓平生將精力耗費在他的身上。
“老大,我先走一步了……”
宋史緊緊的揪住了平生的手,斷斷續續道:“記得替我報仇……”
“送屎,你放心,不管他是誰,不管他逃到哪里,他都死定了!”
“膽敢跟小爺叫板的人,從來都不會有任何的好下場,他家的祖墳定然是化成了黑水,他才會那么的倒霉,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來……”
平生死死的握著宋史的慢慢垂下的手,握得如此的用力,以至于渾身的青筋根根鼓起,雙眼之中的怒火,帶著無窮的恨意和殺氣,口中的聲音,更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和鬼嘯,陰冷而又高亢。
“送屎,在九泉之下,你可要看好了,看看小爺是如何為你報仇雪恨的!”
“嘿嘿……,就怕你沒有這個命了!”
宋史的尸體陡然抽動了幾下,分出如同夜梟一般尖銳而又凄涼的聲響,臉上保持著僵硬而又詭異的笑容,直直的躺在地上,空中而又怨毒的凝望著平生。
“殺!”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吳兵已然將平生圍攏的密如鐵桶,水泄不通。
望著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的吳兵,平生終是松開了握著宋史的大手,慢慢的往后退了兩步,冷靜而又無畏的打量著戰場。
能夠凝聚士兵戰意斗志的兵魂,隨著**營將士的離去而瓦解。
只是那種無力的后遺癥,卻并沒有跟著一起消失。
此刻的平生,感到陣陣難言的虛弱和疲憊。
然而握戟的手,依舊如同鐵鉗一般繃緊,只因沙場之上,沒有所謂的勝負,有的,只是生與死的區別!
“不要緊吧!”
解語發現了平生的異常,快速結印抽取著周圍的草木靈力,源源不絕的灌入平生體內,這才讓他的臉龐恢復了一絲的血色。
“解語,這里不該是你的葬身之所!”
平生一手抱住解語,將她放到爪黃飛電的馬背上,鄭重其事道:“老黃,真正要拼命的時候到了,一會兒無論如何,一定要帶著解語離開這里!”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們說好了的,要永遠都在一起!”
“會的,會永遠在一起的!等我回來!”
平生深深的,靜靜的凝望著解語的雙眸,緩緩的拂開了解語拉著他衣袖的小手,義無反顧的沖入了身后的戰場,與長恭和關興等人并肩作戰,戮力殺敵。
關興砍死了兩個近身的吳兵,抽空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會騎著老黃,跟解語一起逃跑呢!”
“哼,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逃!”
太史亨重新換了一把鐵戟,殺氣騰騰的沖了過來。
“不錯,本來可以選擇生,偏偏你們這群榆木腦袋不開竅,自尋死路,那可就怪不得我等了!”
滿臉橫肉的孫皎同時從另一個地方逼近,手中的大刀更是煥發著絲絲的冰寒之氣,藍芒滔滔,仿若江水橫灌而來。
“雖然是敵手,不過你的氣節,還是令人敬佩的!”
蔣欽縱馬持槍而來,口中憐憫道:“壯志未酬,威名未立,卻要葬身于此,可惜!可憐!可嘆!”--+15748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