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章 斗將
血一樣的夕陽沉入了地平線下,黑夜再次籠罩了大地。
夏侯淵按劍肅立在一處小山包上,翹首遙望西方還有一絲露白的天際,就在片刻前,探馬回報:大隊西涼騎兵正在河水渡口渡河而來。
毫無疑問,這肯定是韓遂回救長離的大軍!對此夏侯淵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捉摸不定韓遂到底來了多少人。
路招的身影出現在夏侯淵身后,急聲叫道:“大將軍。”
夏侯淵身子一側,暗紅的披風迎風招烈,“可曾探清敵情?”
“韓遂大部隊還在對岸未過,現在抵達西岸的只有一萬左右的兵馬。主將乃是韓遂的女婿閻行,余下三將是張橫、梁興、楊秋。”
“萬余人”,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韓遂軍今天一天的渡運量?夏侯淵沉吟了片刻,一揮手沉聲道,“繼續嚴密監視敵軍動向,但有風吹草動,即刻來報。”
“末將遵命。”
路招轟然應諾,轉身領命而去。
夏侯淵再次沉默了下來,過了半響才望向另一側的朱靈,循聲問道:“文博,你看如何?”
朱靈毫不遲疑,立刻回道:“大將軍,此乃天賜良機也,可半渡而擊之。”
“可若是破了彼軍先行,韓遂安能再派兵來。”夏侯淵有些皺眉的說道,他所圖的可是真正意義上的擊敗韓遂主力,而不是斬獲萬余騎以為大功。
“這有何難。”朱靈眼睛一轉,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笑,“只要不徹底把那先行部隊擊潰既可。打的他們無還手之力卻偏偏能勉力支撐得住,守得住灘頭渡口,如此何愁韓遂不上鉤。”
夏侯淵心中一計較,倒是可行,當下就點頭應允道,“如此待到明日,當可一戰。”
…………
次日,正午。
河水西岸,西涼軍大營。
“報——”,一快騎飛策馳入轅門,離中軍帳還有老遠時就大聲吼叫了起來。
正在帳中的閻行掀簾而出,望著在二十步外飛身下馬的探騎,疾聲問道:“何事?可是有了曹軍消息?”
急促的腳步聲中那探騎叫嚎道:“將軍,曹軍已在二十里外,再有一個時辰就要殺到渡口了。”
“這么快?”閻行雙目中掠過一絲寒芒,他雖不愿與曹操為敵,可老夫還在人手,就是想放水也要掂量掂量。且當前來言,雙方兵力還是敵強我弱。冷聲和道,“傳我將令,集結所有兵馬,隨本將軍出擊。”
“遵命。”
“來人,替本將軍更衣披甲!”
……
“咚咚咚——”
戰鼓擂響,一隊隊披掛齊全的騎兵從轅門洶涌而出,在大營前的空地上純熟的羅列起陣勢。一萬多騎結好戰陣不久,西邊的平線上便冒出了一片黑壓壓的兵馬來,如一道遠處卷來的波浪,越見的洶涌。曹軍的最前方,一桿黑色大旗迎風招展。
“轟隆隆——”
一萬精騎策馬狂奔,數萬只鐵蹄狂亂的叩擊在碧綠如茵的草地上,卷起漫天碎草亂泥。驚雷般的蹄聲從遠處滾滾涌來,充塞著整個草原。
“唏律律——”
夏侯淵悠然高舉起右臂,身后洶涌而進的漢軍鐵騎紛紛開始減速,輕松地分列成兩隊兵馬,向兩翼緩緩展開。“轟轟轟——”近三萬精銳步卒和聲踏步,快速的從兩翼的騎兵間涌入,一面面戰起穩立在陣前,肅殺之氣沖天而出——號角聲息,擂鼓聲住。
方才還是喧囂不已的戰場突然變得一片死寂。雙方將士粗重的呼吸聲以及戰馬沉悶的響鼻聲交相可聞,還有那旌旗獵獵,伴隨著兵器和鎧甲撞擊發出的顫音。
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氣正在整個戰場漫延、肆虐。
曹軍陣前。
“大將軍。”朱靈目露悚然之色,急向夏侯淵進道,“公乃是軍中主將,怎可輕身犯險。”夏侯淵竟然要陣前斗將,這可驚煞了朱靈、路招等輩。
“輕身犯險?”夏侯淵聞聲淡然一笑,“本將從軍二十余載,一身武藝自負比不得當年的呂布外,其余之輩倒也從不畏懼。便是那馬超,也不在話下,況乎是閻行。”
說罷不理朱靈、路招等將的勸阻,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大喝一聲“駕!”,拍馬就到了陣間空地。
“西涼小兒,還不快來受死!”
閻行背后站著張橫、楊秋、梁興三將,眾人正在打量曹軍陣勢的破綻,卻見一騎從對方陣中越出,高聲搦戰。
閻行一雙劍眉頓時糾結在了一起,那縱馬馳騁高呼搦戰的不正是曹軍主將夏侯淵么?當即拍馬出陣,徑奔夏侯淵去了。
夏侯淵正于陣前來回馳騁炫耀武力,忽見對方陣中一將奔出,便立刻大喝一聲,策馬迎上。
嘹亮的號角聲,激烈的戰鼓聲霎時沖霄而起。兩軍將士的吶喊聲是一浪高過一浪。
“鐺鐺鐺——”三聲劇烈的金鐵交鳴聲響起。夏侯淵、閻行二人依然錯馬走了一回合。
“槍法倒也不錯。”夏侯淵口中稱贊道,心里四平八萬卻已經安定了下來。閻行武藝不凡,卻也僅是徐晃、樂進一流,比起夏侯淵這個等級來說還要差上一籌。
“駕——”
“駕——”
夏侯淵、閻行掉轉回馬頭,再次催馬疾進。霎時兩馬相交,兩根長槍鋒銳的槍尖在在空中鏘然相撞——
一觸及開,兩根長槍就好似兩條活靈活現的長蛇,鋒銳的槍尖就是那帶著劇毒的蛇頭,兩兩相望中時不時的虛點晃動幾下,為的便是騙過對方然后狠狠地將自己的毒牙埋進對方的肉體中。
沒有再次的打馬錯開,就在兩馬相交的那一瞬間,夏侯淵、閻行不約而同的按住了戰馬。
戰馬各自靈活的掉轉了方向,卻始終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夏侯淵、閻行二人槍來槍往,頓時交纏在了一起。
“叮叮當當——”
清脆的金鐵交鳴聲就像是鐵匠鋪傳出的打鐵聲一樣密集,鋒銳的槍刃在陽光的照射下,劃過一道道耀眼的寒芒。
夏侯淵與閻行激斗了三五十回合,已經明顯占據了上風,長槍狂卷而出,一槍落空后緊接著就是回拉。閻行剛撥開刺來的長槍,就要橫身再架掃來的槍桿,夏侯淵一招接連一招,他已經有些招架不及了。“閻行,本將看你身手不凡,不忍相害,何不歸順了我軍,也好在丞相跟前搏個好出身。”
雙臂用力支撐著長槍,閻行吸一口氣,“無稽之言!”
“既如此——”夏侯淵眸子里頓時殺機大盛,他可是少有會這樣招攬人的,“那就死去吧!”不能為丞相效力,便是再厲害的人物,死了又有何惜。
“大言不慚!”閻行眼光一厲,惡聲叫道,“鹿死誰手,還猶未可知!”
西涼軍中。
張橫、梁興、楊秋三將并肩而立,看著堪稱西涼第二猛將的閻行被夏侯淵壓的抬不起頭來,心中無不是駭然。
“夏侯雙雄果是厲害,這夏侯淵年近半百,一身武藝卻不見得遜色馬兒分毫。”楊秋等八部將,雖然不耐閻行多年,可對他的武藝卻是心知肚明。自己等人不要說是與他單打獨斗,便是倆三人一起圍攻也不見得能拿得下。
而閻行與馬超相比,也僅是能支撐百十個回合。多年來二人私下的幾次比斗較量中,閻行大半是在中途不支,轉為全力防守。勉力再拖過數十回合,前后相加就在一百回合左右。
“閻行現在已經是左支右絀了,咱們還是要拉他一把。”梁興雖然從心底里不耐煩他,可閻行畢竟是前軍統帥,也是韓遂的女婿,不能也不可不救!
“那就只能靠暗箭了。”張橫陰冷的目光掃向纏斗中的二人,有可能的話他想把這兩個人給一一起解決掉。
“那就由我來主射,你二人看著點。”楊秋說完這話,就打馬轉到了門旗后面,從鞍后取出一張強弓,一手抓出三支利箭,一支扣于弦上,另兩支夾在尾指、中指和食指間。
三連珠,楊秋這架勢明顯就是要三箭連珠,能有此箭術,也不誆楊秋自己八部將的名頭。
吐氣開聲,在一陣刺耳的嘎吱聲中,挽弓如滿月,鋒銳的箭簇虛指前方,緊緊的瞄準著與閻行顫抖在一起的夏侯淵。
“喝——”夏侯淵口中雷霆一聲炸喝,槍如流星趕月直搗閻行中胸。剛剛那猛的一發力,他幾乎是磕開了閻行的槍架,雖未能盡全功,可夏侯淵能肯定,閻行下一式的回槍必然要受不小的影響。是以緊跟著再要一次發力,槍尖直刺閻行心胸。
“咻——”
恰在此時,刺耳地銳嘯劃破長空,冰冷的殺機瞬息襲至。“暗箭傷人”,夏侯淵心中暗罵,卻是處亂不驚,手中長槍改刺中宮為右肋,槍桿順勢巧妙地一斜,正好擋住那支冷箭的箭簇。
“當——”
一聲脆響,偷襲的那支冷箭已經被夏侯淵格飛,可隨著這一箭的到來,夏侯淵敏銳的感覺到還有一支利箭緊跟而來,方向依舊是取自己的腰腹。
槍勢再變,這個關頭夏侯淵已經顧不上是否會讓閻行喘回一口氣,槍尖悠的一挑再次磕飛。然后望著緊跟而來的第三支利箭,夏侯淵無奈的提了一下馬腹,戰馬知機的往右跳了一步,在與閻行分開的同時,也遠離了第三支射來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