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黃武七年、魏太和二年,即公元228年東吳的鄱陽太守周魴按照吳王孫權(quán)的主意,佯稱得罪了吳王,要棄吳投魏。周魴,字字子魚,吳郡陽羨縣(今江蘇宜興)人。他少年好學,被舉薦為孝廉,很有施政和軍事才能。曾擔任過寧國長,官拜鄱陽太守,賞善罰惡,恩威并行,深得孫權(quán)重用。黃武中,鄱陽大帥彭綺作亂,攻沒屬城,魴為鄱陽太守,與胡綜戮力攻討,遂生禽綺,送詣武昌,加昭義校尉。周魴連發(fā)七箋,言辭懇切,以誘騙大司馬、揚州牧曹休曹休。其箋中大意為:
(1)我遠來投降,希望托庇于您。
(2)我哪里料到最近橫遭譴責,進退都有枉死的可能;如果您有舉動,我將伺機配合。
(3)前太守王靖,因為郡民的事情被譴責,上書辯解也沒有得到解脫,于是想要北歸,事情泄露卻連嬰兒都被殺。現(xiàn)在他們讓我當太守,就是想要找出我的錯誤,這是想殺我的表現(xiàn)啊,希望您能考慮我的話。東吳最近暗中部署軍隊,想要北伐,武昌城中只有3000人留守,如果您率軍入皖,我馬上接應(yīng)。
(4)我派去的人,從小在我家里長大,是我的骨肉至親。我已經(jīng)把這事情交付給上天了,就讓上天來判斷我的事情能否成功吧!我派去的兩個人您可以留下一個,遣回一個。
(5)如今東主(孫權(quán))圖謀北伐,江邊空虛,如果知道您的軍隊南來,此間的百姓一定起兵響應(yīng)。如果您能牽制軍隊,讓他們北歸,那是最好的了。
(6)東主(孫權(quán))招募新兵,以為填壑之用,我擔心石陽城小不能阻擋,您一定要急速救援啊!先前彭綺起兵,聽說您就在附近,百姓都十分高興;然而您卻閃電般離開了,彭綺不久就失敗了,希望您考慮此事啊。
(7)發(fā)動大事,希望您給予將軍印符,旌旗。并且希望您能做好保密工作,以使事情成功。
孫權(quán)不斷派人詰難周舫,而周舫到郡斷發(fā)明志,曹休聽說了這件事,才對周舫深信不疑。此時滿寵已成為豫州刺史,春天時滿寵得知東吳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揚言要到江北來狩獵,孫權(quán)要親自出馬。滿寵估計敵人一定會襲擊酉陽,于是也加緊戰(zhàn)備。孫權(quán)聞訊,只得退還。此次周舫來降,他向曹睿上書說:“曹休雖然名義果斷,卻很少用兵。恐怕會遭吳國算計。”然而上表未到,曹休率領(lǐng)騎兵、步兵共計十萬往皖縣(今安徽省潛山縣)去接應(yīng)周魴。魏明帝另外派遣賈逵督前將軍滿寵、東莞太守胡質(zhì)等四支軍隊由西陽直攻東關(guān),司馬懿領(lǐng)兵進攻江陵。關(guān)內(nèi)侯蔣濟認為曹休這次深入東吳,與東吳精兵對抗,而且駐守上游的吳將朱然會從后襲擊,建議不要出兵;瑯邪太守孫禮也勸諫曹休不可孤軍深入。魏明帝詔司馬懿停止進軍,讓賈逵東進與曹休合兵一處。但曹休還是繼續(xù)前進,不從命令。賈逵料到東吳在東關(guān)沒有防備,一定是將軍隊集中在皖城,曹休孤軍深入必敗無疑。于是,部署諸將,水陸并進。吳軍在安陸一帶頻繁出沒,蔣濟見吳軍雖然示形于西,實際上卻有東進圍殲曹休之勢,又建議快派援兵援救曹休。曹叡遂令豫州刺史賈逵率所部東進與曹休合軍一處。八月,孫權(quán)進駐皖口(今安徽懷寧皖水入江處),遣陸遜為大都督、假黃鉞,并派奮武將軍朱桓、綏南將軍全琮為左、右督,各統(tǒng)兵三萬襲擊曹休。陸遜一面分朱桓、全琮為左右翼,率軍
正面突破,曹休被襲擊沒有防備,初一交戰(zhàn)不利后便慌忙退兵。曹休之前的行軍路線背靠湖泊、旁依大江,吳軍從無強口入夾石,截斷曹休歸路,兩面夾擊,曹休軍大敗。退卻時行軍受阻而十分緩慢。吳軍在其后緊追不舍,半夜魏軍無心應(yīng)戰(zhàn),被斬殺萬余,丟棄軍械車馬無數(shù)。曹休突圍至夾石,曹休知道上當受騙,引軍退走,但又憑著士兵數(shù)目眾多,渴求一戰(zhàn)。朱桓獻計說:“曹休本來是因為親戚的緣故受到任命,不是有智有勇的名將。現(xiàn)在此戰(zhàn)他必定戰(zhàn)敗,戰(zhàn)敗就必定逃走,逃走應(yīng)該經(jīng)過夾石和掛車,這兩條道都是險隘的道路,如果用一萬兵阻塞道路,那么敵軍可以盡滅了,而曹休也可以生擒。請讓我率領(lǐng)部下斷這兩條道路。如果承蒙主上的威名,生擒曹休完成此計劃,就可以乘勝追擊,直取壽春,割據(jù)淮南,進而謀圖許、洛,這是決定千秋萬事的時機,不容有失。”孫權(quán)和陸遜商議此計策,陸遜認為不可行,因此沒有施行此計。
石亭此處退路已被孫權(quán)阻斷。曹軍士卒前無無退路、后又追兵,惶恐之下陸續(xù)叛逃,曹休的人馬幾乎已經(jīng)潰不成軍。曹休邊戰(zhàn)邊退,正好朱靈等從后面攔截敵兵,賈逵軍行了二百多里,抓到一個東吳兵,經(jīng)盤問,才知道曹休的軍隊果然已經(jīng)戰(zhàn)敗。賈逵軍既已聞知曹休兵敗,而且孫權(quán)正在遣兵截斷夾石。部下的將士大多不敢下決心前往救援,也有人表示不應(yīng)該再深入犯險,最好等待后面的援軍到來。賈逵說道:“大司馬兵敗于外,路絕于內(nèi),進不能戰(zhàn),退不能還,危在旦夕。東吳知道后面沒有接應(yīng)的軍隊,才敢大膽地追上來。現(xiàn)在我們疾速前進,出其不意地趕到夾石,突然打過去,這就是所謂先人以奪其心,東吳看見我軍必然退兵。如果坐待援軍到來時,東吳已經(jīng)將把險路全部斷絕,到那時兵馬再多又有何用呢?”于是,他指揮軍隊備道兼程。到了夾石附近,他命士兵在山口要道上豎起了很多旗子,并留少數(shù)士兵不停地打鼓,作為疑兵,然后親率大隊人馬迎戰(zhàn)吳軍。吳軍以為魏國救援大軍已至,于是迅速撤離戰(zhàn)場。賈逵占領(lǐng)夾石以后,又拿出糧食和軍資供應(yīng)曹休的軍隊,使曹休得以重新整頓隊伍,退回揚州。
曹休得到救援后,埋怨賈逵救援太遲,于是當場呵責賈逵,以大司馬的名義敕令豫州刺史賈逵幫他撿拾棄仗。賈逵認為自己心中無愧,于是對曹休說:“本是為國家擔任豫州刺史,不是來此為大司馬拾撿棄仗的。”乃獨自引軍退還。隨后賈逵與曹休互相上表彈劾對方,魏明帝雖知道賈逵為人正直,但仍然必須倚仗身為宗室重臣的曹休,于是判定二人都沒有過錯。
在此之前,曹休仗著自己是朝廷宗室,一向瞧不起賈逵。魏文帝曹丕曾想授予賈逵符節(jié),曹休從中作梗,說道:“賈逵性情剛烈,一向輕視諸將,這種人不可都督一方。”曹丕于是打消了重用賈逵的念頭。此次石亭之戰(zhàn),如果沒有賈逵的及時救援,曹休肯定全軍覆沒,賈逵不記前嫌,奮力相救,深受時人贊譽。其后,曹休上書謝罪,魏明帝遣屯騎校尉楊暨宣旨撫慰,禮節(jié)賞賜更加隆重。曹休慚狠不已,因此癰發(fā)與背,不久即薨,謚曰壯侯。子曹肇繼嗣。
公元243年(正始四年)七月,魏帝曹芳下詔祭祀已故大司馬曹休、曹真、征南大將軍夏侯尚、太常桓階、司空陳群、太傅鐘繇、車騎將軍張郃、右將軍徐晃、前將軍張遼、右將軍樂進
、太尉華歆、司徒王朗、驃騎將軍曹洪、征西將軍夏侯淵、后將軍朱靈、文聘、執(zhí)金吾臧霸、破虜將軍李典、立義將軍龐德、武猛校尉典韋等二十位魏國功勛卓著的舊臣于太祖曹操的宗廟。
石亭之戰(zhàn)吳軍斬敵一萬人,獲得大勝。陸遜班師,仍回鎮(zhèn)荊州。孫權(quán)“令左右以御蓋覆遜,入出殿門。凡所賜遜,皆御物上珍,于時莫與為比”。可謂榮寵之極。后回軍西陵。同年,賈逵逝于任上,年五十五歲,謚肅侯。他一生忠于曹魏,重病中還對左右的人說:“我受國厚恩,恨不斬孫權(quán)以下見先帝。喪事一概不得有所修作。”[22]豫州吏民為了追思他,專門刻石立祠。青龍年間,魏明帝東征,乘輦?cè)胭Z逵祠,頒發(fā)詔令說:“昨過項,見賈逵碑像,念之愴然。古人有言,患名之不立,不患年之不長。逵存有忠勛,沒而見思,可謂死而不朽者矣。其面告天下,以勸將來。”
史書《三國志》將漢末揚州刺史劉馥、兗州刺史司馬朗、揚州刺史溫恢、并州刺史梁習、豫州刺史賈逵、涼州刺史張既(曾為雍州刺史)等六人合為一傳。此六位刺史被陳壽評為當時所有州刺史中“精達事機,威恩兼著,故能肅齊萬里”的典范。
戰(zhàn)后,蔣濟被升遷為中護軍。曹休死后,滿寵以前將軍職代理都督揚州諸軍事汝南士兵和民眾慕戀滿寵,扶老攜幼,要隨滿寵一起走,無法阻止。護軍上表要求剿殺首領(lǐng)。曹叡讓滿寵帶走親信部下的一千人,其余的不再管了。
蔣濟擔任中護軍一職雖位不比上卿,但職權(quán)頗重,除了在軍中總統(tǒng)諸將,執(zhí)掌禁衛(wèi)外,另有負責選任武官的權(quán)力。據(jù)《魏略》記載,蔣濟為護軍時,難以止住人們爭先恐后地行賂,于是利用此職權(quán)之便大肆謀取私利,故當時民間有歌謠說:“欲求牙門,當?shù)们ィ晃灏偃硕剑梦灏倨ァ!币鉃檐姽傧胍獡窝篱T將這樣的軍職,必須送護軍蔣濟一千匹帛;就算是百人督的這種低級軍官,也需要五百匹帛。司馬懿素來與蔣濟關(guān)系融洽,有一次他與蔣濟閑談時便以此事相問,蔣濟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解釋,于是開玩笑說:“洛陽京城中的商品價格貴,少一錢也買不到啊。”遂相對歡笑。
當時,魏朝皇帝為了不大權(quán)旁落于朝臣,因此集權(quán)獨攬,設(shè)立中書省掌管機要,擔任中書監(jiān)、中書令職位的中書省官員作為皇帝近臣,因為受到信任而大權(quán)在握,被稱為“專任”。蔣濟上疏魏明帝,大意為:古往今來大臣權(quán)力太重則國家就要危亡,帝王和身邊侍臣太過親近則容易受蒙蔽。前朝大臣專權(quán),引發(fā)內(nèi)外動亂。如今陛下親理朝政,大權(quán)不輕易授予朝臣,而讓中書近臣掌握國家機要。但左右近侍之臣未必賢于朝中大臣,而便辟逢迎卻是他們所長。陛下要光大武帝、文帝的基業(yè),事事親為,然而即使身為人君也難以獨攬?zhí)煜滤惺聞?wù),始終還要賢臣的輔佐,所以應(yīng)該挑選品行優(yōu)秀的賢良為官,不應(yīng)使圣明之朝有專權(quán)的近臣官吏挾制內(nèi)外。”
魏明帝下詔嘉獎,詔曰:“剛直的大臣,是君王所倚仗的。蔣濟文武全才,做事勤勉,盡心盡力,每有軍國大事,總有奏議,忠誠奮發(fā),我十分看重他。”蔣濟遷為護軍將軍加散騎常侍。
滿寵在曹休死后接任多次識破東吳計策,孫吳之后再無大勝。曹休死了卻比活著對曹魏更有利,不知道曹休若知道這件事會有什么感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