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異自然不知道這些,看四周沒什么動靜,跳將出來,肚子卻是咕咕直叫,順手抓了條大魚,就在河邊烤了,酒葫蘆里還有酒,灌一口酒,撕一條魚,吃得爽快。
吃了魚,在河邊洗了手,于異想:“謝和聲已死,不知道彭大人會不會給放出來。”隨又甩頭:“這人犟,我便再次進京,他也不會肯隨我出獄,算了,我還是先去見白師叔,把這事說了,再定行止吧。”
只不過先前一通亂飛,這會兒卻不知到了哪里,三更半夜里,也沒地兒找個人問去,爽性便在河邊坐下來,練一會兒功,靜待天明。
盤膝坐好,一運氣,忽覺腹中一痛,先不在意,隨后卻是越來越痛起來,丹田下那一塊,仿佛結了一團冰,而且越結越厚。
“難道先前變娃娃魚在巖底睡覺受了涼?沒道理啊。”于異心下嘀咕,眼見靜功催不動,寒氣凝結,索性站起身來,運起大撕裂手,這一運功,腹中猛然一下劇痛,要說于異是狼窩里長大的野孩子,一星半點痛,真是不放在眼里的,可這一下,卻就象一把刀子生生插進肚子里,然后連著腸子一攪,那種痛,竟是由不得他強忍,雙腳一軟,抱著肚子就摔在了地下。
那種痛,卻不是一下就算,如果先一下,只是插了一刀絞了一下,隨后便是千萬把刀齊插進來,割腸割胃,戳心戳肺,那種痛啊,于異從來沒有經受過,他叫得一聲娘啊,竟然就昏了過去,卻沒昏去多久,劇痛讓他又醒了過來,卻是迷迷糊糊,猛地一個跟斗翻進了水里,隨后便在水里拼死撲騰,那情形,恰如一只給鉤住了嘴巴又還不甘心上岸的大魚——卻又比什么魚都大,他雙臂張開,那可是長達兩百余丈呢,別說魚,便龍也沒有這么長大吧。
如果這時岸邊有一個人,可就要看呆了,大河之中,伸出一雙長臂,高舉過天,力大無窮,掃山山倒,撥樹樹完,擊水蹈浪,浪高千丈,更有龍呤虎嘯,山鳴谷應,當真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這一翻,當真是好不威風,可于異這會兒其實已經完全痛迷糊了,他只知道拼死的撲騰,再不能想別的。
他這一下折騰,動靜實在太大,河底突然射出一道白光,河水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陰陽魚,把于異吸了過去,于異迷迷糊糊,感受到吸力,雙臂一撥,那陰陽魚差點兒給他撥散,不過他身子還是給吸了進去,只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醒來,眼前是一片柔和的光芒,仿佛是月光,看來還是晚上,但隨后就知道錯了,不是月光,是珠光,一顆巨大的珠子,直有大海碗大小,懸在屋頂,發著清冷而柔和的光芒,將四圍照得一片瑩白。
“這什么鬼地方?”于異感受不到身子,不過腦袋好象還能動,四下一看,好象是一個寺廟,高屋大柱子,前面有個神案,神案后面坐著個道人,于異素來不喜廟里寺里的那些泥巴菩薩,跟他娘進香,只跟金剛斗氣,不愿多看,也沒心思多看,記著先前痛來著,這會兒好象不痛了,可整個人好象是沒了,竟然沒感覺,想動動手,坐起來,腦子想了,身子卻沒反應。
“這下壞菜了,人痛沒了。”于異心下暗驚,猛然想起柳道元說當年的裂天神魔之所以自殺,其實最大的原因是受不了痛,暗想:“難道師父說的是真的,這大撕裂手真的不能用,威力越大,受的痛也越大,我先前十丈二十丈的,只是小痛一下,一變兩百丈,可就直接痛死了?”
還沒死了,他卻又是個死不服氣的,一咬牙:“要死就死,人死鳥朝天,不死兩百年。”索性又運起大撕裂手,到看死不死。
他這種人,就算真死了,到了閻王殿,只怕還會揪著閻王爺的胡子數一數,正所謂氣死爹娘,撞死閻王。
這一運氣,全身立時一痛,那痛感還特別怪,怎么個怪法呢,就仿佛他是個瓷瓶子,摔地下碎了,然后一塊一塊的痛,就是那種感覺,串不起來。
不過這一痛好,本來身體沒感覺,這一痛,感覺有了,那就好,也就不必強運氣去沖了,真的找痛不成,沒傻到那份上。
收了功,翻身坐起,只覺喉頭干得發火,四下一望,神案上看見一個大海螺,盛著一螺清水,還好撕裂臂雖然不能用,不運氣,手還是可以用的,到沒變成個殘廢,當然有些痛,不過比運氣那種痛,小巫見大巫了,不當回事,捧起海螺看了一下,有趣,螺邊上還栓著根紅繩兒,象是用來掛在脖子上的系繩。
“莫非是哪家的娃兒來廟里玩,忘在神案上的?”看那水清清靈靈的,于異著實是有些口干了,不過他本來也是頑童心思,螺到嘴邊可又想:“不會是哪個野小子撒的尿吧。”不怪他這么想,因為他就這么干過。
聞一下,沒什么味道,至少絕對沒尿味,手指沾一點嘗了一下,還行,微微帶點兒甜味兒,象是山泉水,這一點水珠兒入口,于異再忍不住,仰頭一口喝干,只覺一股清清涼涼的水線直下腹中。
“爽啊。”他剛叫得一聲,腹中忽地一動,那水線竟在腹中脹了起來,不止是把肚子脹大,水氣而且彌漫出了體外,剎時便在他身周形成了一個水泡,水泡越來越大,輔天漫地,眨眼之間,于異就有一種身處深海的感覺。
“搞什么鬼?”于異大吃一驚,身子急是一跳,但卻跳不出那水泡,急鼓肚子,肚中水聲嘩嘩,肚子外是水,肚子里是水,整個一水泡田螺了,然而奇怪的是,卻又不覺憋氣。
“怪啊,明明到處是水,怎么就淹不著呢,難道我成魚了。”摸摸屁股,沒尾巴啊,也沒鱗片。
正自驚疑,忽聽得背后響動,急轉身,嚇一跳,只見一大群妖物烏壓壓涌來,各個怪模怪樣,雖是人形,卻有的蝦頭,有的螃足,而且極多,少也有四五百眾,又各執兵器,到象是一伙水妖。
“壞菜了,這看來是哪個龍王爺的水府,這海螺只怕是龍三太子的玩具,我喝了他水,派兵來拿了。”若在平時,于異也不是個怕事的,可這會兒正走霉運不是,若大撕裂手能用,兩百丈長的大撕裂臂一掃,別說這些蝦兵,惱了把龍玉殿都給他翻過來,可這會兒全身筋軟骨麻,站著都勉強了,哪還運得起大撕裂臂?
便在他暗暗叫苦之際,怪事發生了,那五百海妖中躥出一個頭戴螺殼帽的單瘦老者,估計是個老田螺精了,向于異一抱拳:“螺府水族叩見主人。”說著當先拜了下去,背后一眾海妖跟著拜下,齊聲叫道:“螺府水族拜見主人,尊主萬壽。”
這一招怪啊,不知出處,于異瞇著眼睛掃來掃去,看不出究竟,想:“且莫上當,問清楚了。”略退一步,把腋下輕輕運起,卷在腋下,又暗運了一遍絕狼爪,罡氣好象也還能發出來,稍稍安心。
“你們是哪里的水妖,敢莫認錯人了吧。”
聽得于異問,那老螺精一抱拳,道:“稟尊主,我等乃是神螺水族,尊主喝了神螺中真水,得傳法體,便是我等主人,一任尊主驅策,任殺任剮,不敢有半句怨言。”
這種事到不稀奇,一些寶物中往往附有妖靈之類,即得寶物,便是妖靈之主,難道這海螺也是個寶物,得了海螺,喝了螺中之水,便成了這海螺的主人?
于異一時間可就又驚又喜了,看手中的海螺,這會兒看果就不同,竟然是靈光閃閃,非比凡螺。
這還真是狗屎運啊,于異幾乎就要傻笑了,忽地心機一閃,想:“江湖詭詐,可別給這些傻田螺騙了。”猛地厲喝一聲:“你們是物方妖物,竟然敢來詐我,看我砸了這螺殼,再把你們踩成爛肉。”說著雙手高舉,作勢就要把那海螺砸到地上。
“不要啊主人。”那老螺精剎時變色,急急哀叫,背后一眾水妖也是叩頭不迭,個個一幅大難臨頭的樣子。
于異冷眼掃視,老螺精不算,專看后面的水妖,若騙人,一個人好演,一群人難演,這里四五百水妖,只要有一個作假,便瞞不過于異眼睛,但一一看去,螺哭螃叫,鱔扭蚌合,真不象有假,看來是真的了。
于異心下暗喜,這運道不錯,面上卻不顯出來,嘿嘿一聲冷笑:“要我饒你們不難,把你們的根底都給我倒出來,若有一句謊言時,我便知道,讓你們個個化石。”說著運起神眼,神竅中紅光一閃,照定前面一個鱔精,一念咒,那鱔精剎時變成一塊怪模怪樣的石頭。
這一手驚人,那老螺精明顯是給嚇著了,連連叩頭:“不敢,不敢。”
“諒你不敢。”如果說先前只是虛張聲勢的話,這一眼后,卻是真正底氣十足了,海妖雖多,功力不高啊,往神案上一跳,大馬金刀一坐:“說。”
老螺精戰戰兢兢,說了根底,可就把于異樂壞了。
原來他手里這螺殼,就是一個老田螺,在這大河之底,深淵之下,有一方靈泥,它便在這靈泥中修成靈氣,得了靈體,功力大成,自號神螺子,一日出游,撞上一條母龍,龍為水中之靈,神螺子雖然修為大成,仍存敬畏,上前拜見,母龍自然不把一個田螺放在眼里,語氣不屑,看神螺子有點兒靈氣,竟想拿了神螺子當點心,神螺子惱了,索性便擒了母龍,惱母龍看他不起,又索性把母龍給強奸了,田螺奸龍,他自己也覺志得意滿,飄飄然之際,不想就給母龍逃掉了,母龍逃回龍宮,說了遭際,一條龍居然給一只田螺強奸了,這還了得,于是便惱了一窩龍,一家伙來了八條龍,神螺子雖然修成大神通,終究好漢架不住龍多,給打滅元神,就剩一個螺殼,而于異先前喝的那一螺殼水,便是神螺子的靈體所化,神螺子殘存的一絲靈氣盡給他喝在了肚中,等于就承接了神螺子的衣缽,而這些水妖本是神螺子手下,神螺子死,它們惶然無依,只是不敢出去,于異喝下神螺子靈體,他們也就知道了,所以出來拜見。
若是幾個水妖手下,于異不會太高興,讓他狂喜的,是神螺子當年練成一件真水神螺甲,也借神螺子靈體到了他身上。
“不對啊。”于異忽然想起不對,左看看右看看:“沒什么甲啊,敢蒙我是吧。”
“小的不敢。”老田螺忙就拱手:“主人神念一起,自然有甲。”
“這樣?”于異心下暗詫,心中一想,果覺有些古怪,一些模模糊糊的念頭,卻如霧里看花,不甚清晰,用力一想,腹中突地一熱,似有一股水流蕩漾開來,流遍全身,竟真的就在身上凝成了一幅甲,頭上銀盔,上身胸甲,下身戰裙,兩臂護甲還加一雙戰鞋,到和上次看到的斗神甲一模一樣,估計神螺子也是照著斗神甲的模樣祭煉的。
“威風,漂亮。”于異左看看右看看,還行,挺滿意,意念一動,甲收了回去,再一動意,又放了出來,極為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