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事實擺在眼前,苗刀頭還是難以相信,他眼光四下亂瞅,希望能找到白牛神。
他沒有找到白牛神,卻看到了半空中飛舞的碎布,沾了血,半紅半白,慢慢的飄落,冬陽的照射下,凄艷而美麗。
苗刀頭只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那是白牛神身上的那件白袍,兩股靈光的劇烈撞擊下,白牛神整個人給炸碎了,血肉如牛骨一般,炸成碎雨,身上的白袍則碎成了風中的蝴蝶。
難以置信。
就在眼前。
于異猛地里哈哈狂笑起來:“過癮啊過癮,苗方巫骨術,果然有點名堂啊,哈哈哈哈。”
谷口內外,本來上萬人都呆傻了,他這一笑,恰如石落水面,頓時激起一潭漣漪,無數的驚呼聲從谷口內外響起,一時間亂作一團。
苗刀頭猛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搖,御不起風,便要往地下栽去,還好苗朵兒就在邊上,而且一直抓著他胳膊的,這時順手就扶住了他,急叫:“爹,你怎么了?”
“我沒事。”苗刀頭眼前只黑了一下就恢復了,看苗朵兒一臉的擔心,他笑了一下,有些虛弱,他還不到六十,又練有玄功,因此并不顯老,晚間在床上,興頭上來了,還可以連御三女的,所以一直以來,他的笑雖然有很多種,真誠的直爽的歡愉的虛偽的陰險的,各種形態都有,卻惟一沒有虛弱的,哪怕昨天去求雷擂木,他的笑里有謅媚,卻也沒有虛弱。
“爹老了。”他輕輕嘆了口氣,在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真的老了,這個世界,已不是他認識的并能掌握的世界了。
“那個誰。”于異笑了一氣,又大大的灌了兩口酒,隨即向雷擂木一指:“限你三日之內,把任小姐給我交出來,不是你抓的,你也給我去找,三日之內交不出人來,我先踏平你的野牛寨,再去踩平你們的黑羽臺,記住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如雷震蕩,是那般的狂妄,那般的肆無忌憚。
苗刀頭看向遠處的雷擂木,他的視力一直不錯,他能清晰的看到,雷擂木的神色由呆傻驚詫化為狂怒,那眼中的火,仿佛能點燃天邊的紅日。
殺了三大牛神,這已是野牛族不死不休的大仇人,居然還說要踏平野牛寨,踩平黑羽臺,他以為他是誰啊。
“小子,你太狂了。”苗刀頭暗暗搖頭。
三大牛神雖然給他殺了,但野牛族只是黑羽苗四大部族之一,四大部族,百萬之眾,有多少人修練靈骨術,內中又有多少高手,不說黑羽壇中號稱苗方四大骨巫之一的紅日大巫,即便是下面的各種小巫師,也不泛與三大牛神齊名的高手,還殺不了你一個長臂小子?
于異卻并不覺得自己狂,給雷擂木打了招呼,那就不管了,扭頭一看苗刀頭幾個到了后頭,他轉身一閃就到了近前,一臉嬉笑道:“朵兒小姐,走,再去喝酒。”
好在他總算看了一眼苗刀頭,訝道:“苗老寨主,你怎么了,臉色這么白?吹風了?”
苗刀頭臉色能不白嗎?幾乎是見著活鬼了,勉強笑了一下:“好象是有點兒不舒服,頭有點痛。”
“那你歇著。”于異沒覺出異樣,點點頭,對苗朵兒道:“朵兒小姐,先扶你爹去躺著。”轉頭對林蔭道道:“林兄,走,我們喝酒去,任小姐你不要太擔心,黑羽苗不把人交出來,你看我把他們的那什么黑羽臺都給他踩平了。”
“多謝于大人。”林蔭道抱拳。
“謝什么謝,喝酒去喝酒去。”于異扯了林蔭道就走,走出兩步又扭頭對苗朵兒道:“朵兒小姐,快點兒來啊。”
“好。”苗朵兒點頭,聲音滯澀,還微帶著點兒顫音,剛才于異轟碎白牛神那一擊,過于驚人,小姑娘嚇著了。
小孩子玩火的時候不知道怕,真正火起了,往往又給嚇著了,她就是這樣。
反到是苗刀頭姜桂之性,老而彌辣,他先前也驚落了膽,到于異放出豪言要踩平黑羽臺,他反而不怕了,于異是強,比他想象的還要強,但說踩平黑羽臺,那也真是癡人說夢了,不說黑羽苗多達數百萬眾,就是紅日大巫那一關,于異也絕對過不去,苗方四大骨巫之一,那是神話一般的存在,絕不是說著玩的。
看著于異扯了林蔭道飛遠,苗刀頭低聲道:“那邊你藏好了,這兇神說了三日,我到看他三日之后如何,踩平黑羽臺,哼哼。”
“那邊沒事。”苗朵兒點了點頭,小孩子有大人撐腰,膽氣又回來了,道:“爹,我先扶你去躺著。”
“躺什么?”苗刀頭一擺手:“你去陪他喝酒,多灌他幾碗。”
苗朵兒看了一眼他,想問又沒問了,點點頭:“好。”
苗朵兒回來,于異已和林蔭道喝上了,林蔭道酒量也還行,不過較之苗朵兒可就差遠了,一看見苗朵兒,于異便一臉嘻笑:“朵兒小姐,來,來。”
苗朵兒這會兒心氣已完全平復了,大眼珠一轉,笑道:“于大哥真是好功夫,來,小妹先敬你三大碗。”
“好。”于異大喜。
一通酒喝下來,不到中午時分,于異又醉了,搖搖手:“不行了,不行了,朵兒小姐,林兄,我先去躺會兒,你們慢慢喝。”說著一閃身,又不見了。
苗朵兒嘴巴張了一下,想喊一聲,卻最終沒喊出來,一般的酒鬼,越是醉了,越是說自己沒醉,最終醉死為止,但于異明明已經醉得非常厲害了,卻好象始終有一絲清明,不說醉話,不迷本性,苗朵兒心中確有一個想法,喊住于異,索性灌死了他,但于異始終有一分清明,她就沒把握了。
即便再灌于異三大碗,他就醉死了?萬一醉不死呢?就算放出苗牙來,萬一他那雙鬼手一伸,又揪住了苗牙頸皮呢,到時驚動了他,那就要命了,苗朵兒平素自信,但在見識了于異轟殺白牛神那一擊后,她再自信也知道,絕接不住于異暴怒之下的一擊。
“林大哥,我先去看看我爹,呆會來陪你。”苗朵兒心中有事,心上人也不想陪了,跟林蔭道打了聲招呼,便往里屋來。
苗刀頭說不想躺,還是回來躺著了,聽到腳步聲,扭頭看她,苗朵兒使個眼色,道:“醉了,睡去了。”
苗刀頭點點頭,坐了起來,苗朵兒幫他穿上鞋子,道:“要不我去找找師父。”
“不必。”苗刀頭搖搖頭:“你把她們藏好了,其他的我們不管。”開玩笑,想著于異那轟雷掣電的一擊,他兀自驚心,現在于異完全沒懷疑到他們,把禍事往身上扯,傻的不成?白骨神巫名頭雖大,卻不見得強過三大牛神去,扯出她來,萬一也給于異一矛轟碎了,然后怎么收場?
“你去陪林公子,莫使他疑心。”苗刀頭叮囑一句:“我去找雷擂木。”
“嗯。”苗朵兒點頭:“他醉死了,怕是要到明天才會醒來。”
苗刀頭一點頭,不吱聲,父女倆分手,苗刀頭卻仍是先在寨中溜達了一圈,寨子里到處在議論紛紛,這個是不用說的,見了苗刀頭,自也有人問,苗刀頭不想多說,打了個圈,出了谷,徑來尋雷擂木。
黑羽苗大隊仍扎在昨日山谷中,不過山坡上擔架變成了五副,兩副是麻一箭野牛大頭人,另三副自然是三大牛神,黑牛神青牛神還好,無論是穿了還是撕了,粘巴粘巴,上頭披風一遮,總還有個囫圇樣子,白牛神就慘了,整個人給炸碎了,雷擂木只收集了一堆碎布片,上面沾著些兒血肉而已,然后把白牛神頭頂的牛角撿了回來,權當腦袋,披風遮了碎布,且當身子。
雷擂木就盤膝坐在擔架前面,苗刀頭老遠看到,便就叫了起來:“太兇殘了,太狂妄了,害了大頭人,害了三大牛神,居然還要踩平黑羽臺,他以為他是誰?真當我苗家好欺負不成,雷寨主,你如何還在這里,我與你去,求紅日大巫下山一行,只要紅日大巫出手,一個指頭就捏碎了這狂徒。”
說到最后,他已站在了雷擂木面前,叉著手,呼呼的,一部山羊胡高高揚起,臉上滿滿的惱怒,便是一里外也能感覺得出。
雷擂木本來直勾勾的看著他,聽了他這話,卻哼了一聲:“請紅日大巫下山,你太看得起他了。”
“不去請紅日大巫?”苗刀頭一驚一乍:“難道就這么放過他,那怎么行?”苗刀頭幾乎要跳起來了:“他如此欺人太甚,就這么放過他,豈不說我苗方無人,便是苗境,也要輕看了我黑羽苗,那不行,你若怕了,我自出手,哪怕我白虎寨死盡死絕,也要他知道,我苗民都是鐵骨錚錚的硬漢子。”
“放過他。”雷擂木嘿嘿笑了起來,聽著是笑,臉上卻無半分笑意,焦黃的牙齒咬著,仿佛要生嚼人肉:“除非我黑羽苗死絕,永不收手。”
“那——那你的意思是。”苗刀頭偷眼看他。
“花豹族陰陽雙豹師已經出關,你不知道嗎?”
“陰陽雙豹師?”苗刀頭訝叫一聲,一臉驚喜:“他們出關了,不是說閉關三年練陰陽百豹陣嗎?難道練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