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野豬嶺,進入了次生林。
沒過多久,蘇果爾找到了一條當年伐木時修建的工作通道。
雖然己經過了二三十年,當年寬闊的通道早己被叢林所掩蓋,時不時地會被權木叢或者立山倒的死樹給堵死,要繞著行走,但比起在密林中要方便快捷了許多。
行走在林間,陽光像一縷縷金色的細沙,穿過重重疊疊的枝葉照進來,斑斑駁駁地灑落在地上。偶爾還會有野兔從林中竄出,引得隨同而來的獵犬發出一陣狂吠,在幽靜的林中回蕩。
當夕陽落下西邊的山崗時,凌子凱他們己經在林中穿梭了近三個小時,前行了四十多公里,來到了一處叫獐子嶺的地方。
蘇果爾找到一間當年伐木工人休息時居住的木屋。
經歷了風吹雨打,那些搭建的木欏子外表己經開始腐爛,長著一些蘑菇。屋門己經不知去向,里面光線陰暗,充滿了剌鼻的霉味。
蘇果爾說氣味太重,沒法居住了。
退出木屋后,蘇果爾嘴里打了個口哨,那三只獵犬聞聲竄進林子里不見了蹤影。等兩人在木屋旁邊收拾出一塊空場子時,三只獵犬己經返回。其中一只獵犬的嘴里還叨著一只野兔。
凌子凱不由地連聲贊嘆三只獵犬厲害,竟能捕捉野獸。
蘇果爾卻撇了撇嘴,說獵犬偷懶,要是在以前,這么長的時間連狍子都能抓到,現在卻只是抓了只野兔子來交差,晚上只能將就著吃兔子肉了。
說話之時,蘇果爾開始收拾起獵物,剝皮,開腹,去內臟,轉眼間的功夫,就已經將野兔弄好了。
凌子凱也沒閑著,按照蘇果爾的吩咐去撿了一些干枯樹枝和一大把干的蘚苔,取出打火機點著了,升起了一堆篝火。
隨后,蘇果爾用樹枝支起了一個三腳架子,將整只兔子用老藤吊在架子上后,移到了篝火中,燒烤起來。
過了片刻,陣陣烤肉香味開始彌散在山林之中。
凌子凱聞著香味,立時感到腹中的腸胃開始咕嚕咕嚕的叫喚起來,不停地咽著口水。
好容易等到肉熟了,不等蘇果爾用刀子割切,便用手撕了一只兔子腿,咬了一口,只覺得肉香撲鼻,入口鮮嫩。
看著狼吞虎咽般地凌子凱,蘇果爾有些不屑地說道,:“兔子肉的味道也就一般而己,要是烤山雞,那才叫一個香呢?”
說話間,蘇果爾從馬背上取下一只皮囊:“喝酒嗎?”
凌子凱搖了搖頭,上次在博爾大爺的撮羅子里喝了一碗白酒,讓他難受了好幾天,現在提起喝酒兩個字就會感到頭痛。
“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蘇果爾搖了搖頭,也不勉強,拔下塞子,仰頭喝了一大口,嘴里發出了嘖嘆聲。
轉眼間,一只五六斤重的兔子進入了兩人的肚子。蘇果爾將剩下的骨頭殘肉扔給了三只獵犬,嘴里打著酒嗝,滿臉的紅光。
凌子凱問道:“你說,在老林子里會遇到什么樣的危險?”
“老林子里的危險多著呢!”
“我是問一般情況下,就拿你姐杜鵑來說,她會遇到什么危險?”
“一般情況下,進山釆參苗不會有什么危及生命的情況發生。無非就是遇上野獸,或者被毒蟲咬傷,但這些情況都是可以提前發現,避開的!”
蘇果爾想了想又說道:“還有就是不小心失足掉下懸崖,遇上‘煙泡子’被陷進去。”
“什么是煙泡子?”
“煙泡子指的是林子里的沼澤地。因為原始叢林中的地面上都被厚厚的落葉層覆蓋著,有的地方達到兩三米厚,很難發現在什么地方會出現煙泡子,人要是陷進去了,瞬間就沒了影子。而且這些地方因為腐葉多,營養豐富,往往又是可能長著參苗的地方。”
“不過對于老山客來說,要發現煙泡子也不是很難,如果在林子里突然出現一處長勢特別茂盛的樹叢中間,有一大片長著權木叢的地方,就有可能存在煙泡子,要小心了!”
“那杜鵑她以前經常進山釆參苗嗎?”
蘇果爾明白凌子凱的心思,說道:“你不用擔心杜鵑姐會陷進煙泡子。雖然說我們沒進過幾次老林子,但你別忘了整個興安嶺都是我們杜倫克族的家,我們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叢林中。我們是聽著大山的故事長大的,對于哪片林子里有什么野獸出沒,哪片林子有什么危險,全都記在腦海里呢!”
“那杜鵑怎么會失蹤了呢?不會是迷路了吧!”
話剛說出口,凌子凱覺得自己又是多此一問了,既然是稱為大山里的人,又怎么會犯這種常識性的錯誤呢!
蘇果爾跟看白癡般地望了凌子凱一眼,甚至都懶得開口理他。
凌子凱在心中排除了一種種可能發生的狀況,忽然問道:“會不會遇上壞人了?”
“你當現在還是解放前那種土匪橫行的年代,擔心我姐被搶上山當壓寨夫人啊!”
蘇果爾調侃著說道,隨即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失聲叫了起來:“不好,我姐可能真得遇上壞人了!”
凌子凱見他一驚一乍的,不知出了什么事,忙問道:“怎么了?”
“最近聽電視里說興安市那邊出現了一個偷獵的團伙,要是姐遇上他們了,就麻煩了!”
凌子凱疑惑地問道:“偷獵者?跟你姐有什么關系嗎?”
“哎喲,關系大著呢!你可知道我姐她不但是北方省保護綠色森林志愿者協會的會員,還是省野生動物保護者協會的會員呢!要是遇上了偷獵者,以我姐的脾氣肯定要去阻止的。那些偷獵者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手里都有獵槍,要是雙方沖突起來,姐肯定要吃虧的!”
凌子凱聞言腦海里仿佛看到了杜鵑那纖纖身影正大義凜然地怒斥著一群張牙舞爪的偷獵者,而那些偷獵者悍然舉著獵槍對準了她的胸口……
凌子凱心中一冷,努力地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預感到杜鵑可能正面臨萬分危急的局面,狠不得自己馬上出現在老林子里,出現在她的身邊。
“咱們現在就出發,連夜趕往老林子!”
凌子凱對蘇果爾說道。
蘇果爾嚇了一跳:“你瘋了?黑燈瞎火的怎么在林子行走?萬一迷了路,就會成了熊瞎子,在林子里團團轉,很難找回方向的,到時候可能會越走離老林子越遠了!”
凌子凱望了望四周黑洞洞的林子,仿佛像是張開了巨嘴的怪獸,正等著自己往里跳呢!他知道自己有些過于焦急了,想想老話說的,欲速則不達,便強忍住了心中的沖動。
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了一夜。天剛朦朦亮,凌子凱便摧促著蘇果爾上路了。
行走在白霧繚繞的林中,道路兩邊的樹葉枝條上的露珠不停地打在身上,順著身上的皮衣滑落到了地上。
這時候,凌子凱才明白博爾大爺當初要自己換上這套獸皮制成的獵裝的好處了。要是自己此時穿著平常的普通衣服,只怕全身己經變成落湯雞般的濕透了吧!
凌子凱不得不贊嘆這些祖祖輩輩生活在大山里的杜倫克人,哪怕是在一件最普通的衣服上,也沉淀了適者生存的歷史縮影。
當陽光射進叢林,沉睡了一夜的林子又開始了一天的暄鬧。
地面上閃爍著晶瑩的露珠,散發著青草、鮮花和濕潤的泥土的芳香。
各種各樣數不清的小花競相鉆出泥土,白的、紅的、還有黃的,如繁星閃爍,讓林中的大地閃耀出五彩繽紛的活力。
但此時的凌子凱沒有心情享受花草的芳香,陽光的沐浴,只想著還要多久才能趕到老林子。
隨著不斷地深入,林中的權木漸漸地疏少起來。樹木也開始變得高大粗壯起來。
當翻過一道山梁,前面出現了一大片高聳入云的千年紅松林時,蘇果爾有些興奮地告訴凌子凱,己經到了老林子邊緣了。
凌子凱也有些激動起來。到了紅松林旁后,兩人在原地休息,取出一些干糧,填充肚子。
乘著休息的時間,凌子凱開始用祖神意識查探起方圓五十多公里范圍內的情況。
當腦海中出現畫面的時候,一股蒼莽的,濃縮了千萬年歲月,厚重的如同凝實的大自然精華撲面而來。
這種氣息令凌子凱的祖神意識都開始顫抖起來,就象是一個離家很長時間的孩子,忽然間回到了家門口,充滿了無比的激動。而面前的老林子如同慈祥的母親,趟開了溫暖的胸懷,開始擁抱久別的孩子。
這一刻,凌子凱明顯得感到自己的祖神意識又凝煉了許多。雖然感受到的范圍沒有擴大,但感知更加靈敏了,甚至連爬在地上的螞蟻,和葉子上的甲蟲都能夠看清楚。
隱隱約約地,他仿佛聽到有一種聲音在召喚著自己,想要循聲尋找,卻又辯不清楚具體的方向。
凌子凱放棄了心中的好奇,開始在林子里仔細地找尋,希望自己能夠找到杜鵑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