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
韓珍這是越來越放手了,能夠試著讓年輕人去處理的就讓她們自己去。
總歸也就這一兩年了,出了嫁,誰還會真的一點點教你,做錯了還覺得你有趣。
后來又傳話,今年府里面年貨的操辦也交給董青禾和董青度了。
年貨是一個大頭,府里面的人都指望著過年能夠有好的年貨呢,還要派人給四處游歷的董千未夫婦送過去。
布施這東西,往年雖說有例子可循,但畢竟今年事多,尤其是韓珍的事,董青禾被尊稱為佛女,自然和寺廟關系更為親近了。
門前該布施什么,董家善堂要布施什么,要給寺廟的人布施什么,一項項安排下來,也是花了不少精力。
今年的比往年的例子多加了兩成,也算是一點心意了。
靜心樓,董青度今兒哪里都沒去,和董青禾商量著年貨的事。
兩兄妹感情甚好,年貨說白了也只是拱她們吃和打賞的東西,就算不采買,下面的人也會送上來。
“昨戶部一個員外郎的嫡女去世了。”
董青度忽然開口,董青禾睜大了眼,能夠讓董青度感興趣,那當然不是單純的死因了。
“一個五品官的女兒。”
“雖說是五品官,但她女兒一出生運道就很好,同戶部尚書家的孫子定了婚約。”
“戶部?”
戶部掌管天下錢財,是夏國的錢袋子,可以說戶部就是管著民生。
太師、太傅、太保只是虛位,太師是皇帝的老師,太傅是太子的老師,除了這些,還有德高望重的人的虛銜,有功之臣死后追封的。
按道理來說真正意義上文官里面權力的高峰就是丞相了。
六部是丞相具體掌管天下大事的,戶部主民生,這是一個肥差。
戶部尚書,是董千未那個年代的人,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老頭子,一個精明的人。
可以說,他不是任何一派的人,只攥著錢袋子,戶籍之類的依著前例,但三十多年后,天下能夠達到這個表面的安寧,他功不可沒。
他貪財,不吐出來,在朝廷上和人拉鋸,死要錢,但管著戶部,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就好。
“被人害死的?”董青禾確定。
“不錯,是一個很好的局,可以被一個圍觀的年輕人一句話喊破了。”
“圍觀的年輕人?”
“在寺廟外面死的。”
“都是貪婪害的。”董青禾唏噓,天子腳下,五品官雖多,但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的中上生活了。
“被姨娘和庶女害的,臨死前還被她留下了證據,偏生被老夫人鎮壓下去了。”
董青禾微笑:“可是舉子?”
“不錯。”
一個五品官,一個是戶部尚書,倒是倒是一筆劃算的買賣,抱大腿怎么也得選一個更粗的不是么。
“這次還真是臥虎藏龍,六年了,可再也等不起九年。”
很多人把希望放在上次科舉考試上,可惜因為怕崔家的人借此死灰復燃,并沒有舉行。
這次,是很多人最后的機會了。
何況,這是新帝執政以來第一次科舉,選出來的很大一部分會是皇帝的心腹。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臣仗著資歷不聽新皇帝話的比比皆是。
新皇帝還年輕,這次選秀才成婚,雖說有些晚了,但畢竟是他自己的家務事。
皇帝比他們大多數人都要年輕,所以,這個朝會和他們一起成為,他們能得到最多的幫助。
董青禾沒有說什么,用詭異的目光看了董青度一眼,雖然是兄妹,但畢竟,一個是男子,一個是女子。
董青度明白她的意思,仿佛是在說,看你們男人,花心的罪。
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怎么反駁,花心是男人的天性,誰都知道不應該,但要所有男人不花心,這也太不可能,尤其是,皇帝一般最花心。
“還有哪些大放異彩的年輕人?”
她不清楚這些事,這兩天一直在忙府里的事和研究師公的功法。
何況,前兩天,她派人送年貨去蒼家堡,明心蘭回了她一封信,告訴她,好好修行,不久之后說不定明心蘭就要來太京城,功夫不能有退步。
“不算太多,但丞相和各位尚書身邊都有年輕人,很多都暫時初露鋒芒,等著一朝揚名。”
外面傳來了聲音:“小姐,有您的信。”
“進來。”
外面守著的是竹亦,她捧著信走進來。
這是葛禹和歐陽若的信,是何群的事,董青禾不知道當年的事,自然要得到了消息才能辦事。
這么多天才有回信,是因為知道韓珍的毒沒事后葛禹夫婦趕了回去,重新進山找那東西,好多天沒有出來,也就沒有聯絡上。
看完了信,搖了搖頭,順手把信遞給董青度。
何群還真是她的師伯,是一指老人收養的弟子,從瘟疫里面帶出來的孩子。
剛開始,一指老人身邊只有他,后面又多了兩個師弟師妹,葛禹和歐陽若。
一指老人對男弟子嚴厲,對女弟子寵溺,對歐陽若尤其好,一直帶在身邊。
當時還有韓長老,作為一指老人的侄子,所有人都把這四個人當成一指老人的傳人。
后來何群和葛禹一起行走江湖,結識了一個女俠,是一個門派掌門的愛女,女子愛俏,喜歡上了葛禹。
偏偏葛禹對藥王谷里面的歐陽若情有獨鐘,而何群反而愛上了這個一襲紅裙的妹子。
之后是話本子里面爛透了的江湖樣子,女俠和她家里人都因為意圖殺害歐陽若被葛禹和一指老人滅門,偏奄奄一息的女俠逃脫了,找到何群,生命最后支撐了兩天,鼓動何群幫他報仇。
結果何群真的差點殺了對他沒有防備的一指老人,被藥王谷所有人追殺,被殺死了。
所有人都以為何群被殺死了,沒想到居然沒死,看來還真是在藥王谷自己家里,是自己地盤。
按葛禹的話來說,既然原本就是死了的,那就殺死他好了。
董青禾從來都是一個聽師傅話的好徒弟,這就趕去關押的地方。
剛好烏海也在這里,見到兩兄妹來了,反應過來,這是要動手了。
何群三人被關押在里面,董青禾手里還拿著信:“原來還真是一個欺師滅祖的叛徒,你這樣的人也放心收徒弟,就不怕什么時候徒弟因為什么東西不滿意一刀捅死你。”
“葛禹知道了。”
何群何嘗不明白這是有了答案的節湊。
“說起來,我并未被正式逐出師門,他們也就算得上是你的同門,我犯了錯,可他們完全不知情。”何群指著他的兩個弟子。
“師傅。”兩個人頓時就慌了,門早就被打開,三個人站在一起,穿著粗布衣裳,確認什么武器或毒藥。
“他們。”董青禾勾起嘴唇,看過來。
“你確實沒有被逐出師門,只是被勾去了名字,藥王谷的名單上面徹底沒有你的名字。至于你的弟子,更是不在藥王谷的名單上面,我可沒有這樣的同門。”
像這種有自己的規矩的門派,就像家族一樣,只有冊子上有的弟子,才被承認。
這兩個人,就是冊子上并沒有的,不會被任何藥王谷的弟子承認,要是他們的師傅還在,加上去還好說,偏偏他們的師傅都是被抹殺的存在。
董青禾冷笑:“既然當初你炸死逃出藥王谷,在江湖上已經是一個沒人愿意提起的死人,還是真的成了死人比較好。”
“慢著。”董青度伸手擋住她。
對面三個人的武功早就被廢了,沒有抵抗能力,這時候聽到這兩個字仿佛天籟,眼睛都亮了,尤其是那個女孩,含羞帶怯地看了董青度一眼。
“不要臟了你的手,還是我來吧。”一句話,何群三人恨不得吐血,這是什么話。
他們雖說小隱隱于市,但自問自己對于毒這方面還是很有研究的,也稱得上是一個人才,什么時候殺他們,還臟了手了,好歹這也是他們的命啊。
董青度拔出自己的長劍,這是天下聞名的君子劍。
眾所周知,儒家講究六御,其中騎射就是其中一項,每一個儒家弟子,隨身都會佩戴長劍,學子更是有擊劍長吟詩歌的習慣。
長劍刺出,何群三人要就被廢了武功,根本擋不住,沒有有效的反抗,何群的脖子一條血線,鮮血溢出來,整個脖子都濕了,睜著大眼,沒了氣息,倒了下去。
董青禾一聲嘆息,這是一指老人教出來的,卻被一個女人毀了,還是一個心懷叵測的女人。
兩個年輕人和何群是真的有感情的,抱著他的尸體,“師傅,師傅,師傅!”
一聲聲喊得撕心裂肺,臉上早就淚流滿面,女子伸手抹了一把眼睛,不讓眼淚糊了眼,盯著三個人:“你們簡直就是惡魔。”
更是想拿旁邊桌子邊的凳子做武器打過來,“師妹。”男子伸手攔住了她。
雖說男子好像不那么沖動,但眼神里的仇恨尤甚,只是不愿意見到師妹被傷害。
“唉。”董青禾嘆了一口氣,如果今日他們不死,來日不知道因為這仇恨又會造成多少董家有關的人死亡。
轉身走出去,她知道,后面的人會處理好。
冤冤相報,這樣的日子江湖上從來不少。
董青禾走出去,聽到聲音,加快了步伐,她知道這兩個人無辜,可有些仇恨并不會隨著時間消失,反而會被一直記住。
如果今日放過了他們,來日他們也不會手軟。
后方,董青度和烏海相視一眼,滿是無奈,女人就是心軟。
馬上就是過年了,太京城里一片喜氣洋洋。
畢竟過了年就是春闈,馬上又有一大批新任官員出來了,明年還有選秀,哎呦,那也是大喜事,最為人所津津樂道。
一件事男人的大事,一件是女人的大事。
董青禾這幾天去了宋府同宋盈雪偷的浮生半日閑,好好地歇了一天,又像韓珍手里的毛筆一樣,比劃在哪里就得勾劃哪里的東西。
董府是和儒、商、官、爵人家都有關系的,過年的時候節禮往來簡直讓她崩潰。
還有下面各種各樣莊子和店鋪交上來的東西,她要送出去的東西。
畢竟親疏有別,各家送得還得不一樣。
還好像藥王谷、蒼家堡、韓家這些遠的人家的早就送過去了。
董青禾已經有十年沒有在家里面過年了,難免有些興奮。
她在藥王谷過年和蒼家堡過年更多的是江湖氣息,和董家這種完全不一樣,更何況有些時候還是在外面過年。
裴念也是第一次在太京城過年,和竹亦要就把竺曉居打扮得紅紅的,到處都扯了紅簾子,掛了紅燈籠,還系上了紅帶子,一片喜慶祥和。
董青禾今年過年在家,韓珍和董城朔也高興,直接一揮手,把過年的賞銀翻了一輩。
這下子最開心的還不是丫鬟們,反而是暗處的影衛們,他們拿的錢本來就要比丫鬟們多多了。
這兩天董青禾老是感覺到處的點心屑多了,這些人,還真是拿了廚房不少東西,就不怕什么時候太胖了翻身從房梁上掉下來。
今年太京城的學子們多,過了年就一月,二月就春闈了,他們是又開心又緊張。
董家門子也有不少學子,董青度特地去和他們談過了一番,王昌也回來和他們吃了一頓飯。
董城朔是皇商,對著平民百姓說是一個官,其實是算不得真正的官的。
官家那一套董家根本就不管,反而特別自在。
除夕那天,董青禾張羅好了飯菜,就回了竺曉居,一把將頭上的紅絲帶扯了下來,在自己的大床上打滾,過年了,真開心。
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罩子,慢慢想著自己回來以后的事,也就這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情。
她回了太京城這么久,其實也沒有幾個真正的朋友,也就一個宋盈雪,其他的都是董家的人,秋葦也算董家的。
不對,還有一個羅宸,除此之外,太京城里面還真是孤寂。
這段時間放在江湖上,她都能有生死之交了,想她藥菩薩也算是相交滿天下了,偏偏在這最繁華的地方遇到阻礙。
“小姐,你又把頭發弄亂了。”
艾雨很不滿意,她早上可是梳了好久,這下子全部都得重來。
一下子翻起來,“沒事沒事。”董青禾笑了笑:“我會很配合的,大致都還在,裹裹就行了。”
艾雨氣呼呼地,也無可奈何,總不能真的就這樣去吃年夜飯,夫人會生氣的。
重新打理好了,董青禾才叫上裴念,一噠一噠地準備去吃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