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園。
董青禾這次來,是韓珍吩咐的,周大師的女兒周月同韓珍皆為一代才女,兩人是互相認識的,今兒其實是周月的生辰,韓珍讓董青禾來為她上香。
這是表面上的,還有一個原因是周大師這些弟子不乏文武全才的,人品也都是好的,韓珍希望董青禾如果可以,看上誰。
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十六歲成親,她家女兒馬上就十八了,還沒有半分跡象。
從認識到定親起碼也得兩三個月,從定親到結婚也要大半年,那就是女兒得十九才出嫁。
除了那些馬上要成親結果父親或母親去世的,誰家姑娘會耽擱到十九歲。
周大師的親傳弟子里面,董青度是年齡最小的,其余弟子都已經成家。
在這里的,都是一些外門弟子,年紀還輕,絕大部分都是還要下場的。
春闈是在二月,現如今,已經十二月,就這一個月多時間,中間還有一個過年。
但周大師這里出去的,絕大部分都能考中,也不是沒有沒考中的,都是臨時被熟人塞過來的。
這次董青禾來也是帶了很多一整套的文房四寶,每一個人都送了一套,當然實際上是董青度送過去的。
“聽說今年編的一些往年的好文章格外厚實。”
董青禾向周大師打聽這件事,她母親兄長都是文人,關心這個也不奇怪。
“對,以前那些中了進士的學子都不藏私,這是國之幸事。”
這是實情,周大師其實很樂意見到文人都不藏私,畢竟讀書人就應該大方正直。
董青禾笑了笑,這是因為上次科舉考試沒考吧,上次的錢就沒有賺到。
而且,上上次科舉考試是六年前,已經足夠很多人認命,他們已經混不出頭,生計沒那么容易,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多賺點,揚揚名氣,說不定還能被太京城哪位大人物看中他寫的文章。
夏國的官太多人,大人物相互傾軋,安排自己的人上位,沒有位置就增設位子,尤其是地方上,離朝廷里其他大人物視線遠。
就像縣里面,有些富裕縣,不止是有一個縣令一個縣丞一個師爺一個總捕頭,他們有兩個縣丞兩個師爺。
“您有沒有那種私密的。”董青禾笑著問他,這種書都是禮部的人發下來的,除了這種市面上流傳的,會有一本更詳細的,專門上交給皇帝和想要參加的皇子皇孫的。
這種東西因為見不得光,屬于絕對私密,董家不至于因為這東西暴露了一些勢力,畢竟他們家不走這條路。
董青禾想要,也就只有找他了,周大師雖說不在朝中,但翰林院有很多他的朋友弟子,甚至當年皇帝都差點拜了他為師,他想要,就是一句話的事。
但因為他的弟子也要參加,所有人都以為以他的清高,是不會要這東西的。
“你要這東西做什么?”
市面上有點關系就能買到的東西確實是禮部派人去找那些進士同進士,給了銀子,買的。
但科舉考試是由禮部負責,科舉考試的試卷,禮部肯定是有的,為了以示公平,都是徹底封存了的。
但在最后這種時候,往往會把試卷拆開,一份份抄錄下來,交給皇帝和需要的皇子皇孫。
董青禾知道,這種東西周大師都會有一套,因為周月以前就喜歡,周大師每次都會有。
而且,約定俗成,這次科舉考試前,往往得了的人會還給禮部,一起銷毀,畢竟不光彩,也不準任何人抄錄,能夠得到的都是身份高得不能再高的人,也沒人做小動作。
“我書房里面有一份,既然你知道這東西,規矩也應該知道,可一定要及時送回來。”
“您放心。”
周大師聞言點頭,目光有些深邃,這東西要來做什么,他大約知道,這天下,又要亂了。
依著董青度那里的關系,這里的人也都是董青禾的師兄師弟,君子坦蕩蕩,何況是周大師這里,沒太多條條框框。
“師妹身體好些了吧。”
這是一個太京城的世家子弟,也算得上是世交了。
“好多了,多謝師兄關心,多虧了藥王谷的姐姐。”
“是藥菩薩?”旁邊有其他人問,他們都是知道前些日子的事的。
“對。”董青禾笑吟吟地,不怕多夸夸自己。
“確實很厲害,對。”旁邊的人都附和,說起了太后和孫家的事,藥菩薩確實稱得上是年青一代醫術最好的。
董青禾掃視過去,只有一個坐在兄長旁邊的人,饒有趣味地打量自己,笑而不語。
這人是誰,好像知道些什么。
這是董青度關系最好的一個師兄,平日里出來玩,除了楚漢,基本就和他了。
他記得,平時出門他們會給家里面女性帶東西,畢竟她們出平時也不經常不了門。
董青度不是不給妹妹帶東西,而是不帶那些糕點鴨肉之類馬上就要吃的,那些最多帶一份給韓珍。
會給董青禾帶的,都是一些書本、木頭東西之類的,都是可以保存很久的。
好像,董青禾不會吃東西,只會吃藥材似的。
董家這丫頭,除了臉色黃些、身材小些,哪里像是臥病十多年的。
董青度轉頭,不滿地看著好友:“和閩,你干嘛呢。”
作為兄長,他抵觸一切對他妹妹有想法的人,即便是好友也不行,現在他看羅宸就很不爽。
“沒啊,我這不是看師妹和你長得有些像么。”
不管怎樣,董家和他關系都好,他也只會維護董家。
董青度疑惑地看了看他,轉過身,沒再說話,暫且相信他。
書房。
就連董青度都不知道師傅有這東西,董青禾拿到后,迫不及待翻開最后面幾頁。
最后的幾頁往往才是最主要的,是市面上的那些都沒有的,比如狀元、榜眼、探花他們的。
“寫得確實好。”董青禾點頭,遞給旁邊的秋葦,讓她看看。
這里就她們兩個人進來了,其他人都在外面,畢竟是書房重地,往日除非是周大師陪著,其他弟子單獨都不能進來。
周園的人也有了更深的認識,這董家的人,對于周家,真的不一樣。董大小姐這待遇,就連周家的女婿都享受不到。
秋葦也只粗略看了最后一篇文章,“寫得真好,自愧不如。”
她平時寫的,都不是這種策論東西,沒有這有大局觀和條理性。
“所以我才要拿到這東西。”
董青禾拿著書離開書房,這可是寶貝。
外面不遠,王昌在那里等著,應該是想見董青禾。
“董大小姐。”
果不其然,王昌給她行禮。
“不必客氣,你也同兄長師出同門,叫我一聲師妹就行了。”
“不。”王昌低下頭:“昌能有今日,都是大小姐給的,終生難忘。”
“這也是因為你有本事,能夠抓住這個機遇,日后有機會,好好對像你這樣的人,互相幫助,這就算報答了。”
董青禾就算心里還是希望他記著董家的情的,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啊。
王昌笑了笑,仿佛忽然明白了:“必定謹記大小姐今日之語,來日,愿意為民眾奉獻力量。”
這態度董青禾也很滿意,還挺上道這人。
和閩這人身份高,臉皮也厚,在周園也是屬于就周大師能夠壓得住的,這可不就趁著董青禾帶秋葦她們看園子的時候,溜達過來了。
“師妹。”披著披風,和閩身形高大,玉樹臨風,臉上帶著春風般的笑容。
“和師兄。”董青禾是知道自家兄長的一些朋友的,只是沒見過。
“和公子。”其他幾個人也不能當沒看到,給他行禮。
“不用客氣,多禮了多禮了。”和閩這個人沒什么架子,性子好,雖說聰明,但總給人不著調的感覺,一點也不像周大師這種大儒教出來的。
“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師妹,這次有機會,不如讓我帶師妹好好逛逛。”
“師兄客氣了,周園以前來過,還是記得一些的,也就不勞煩師兄了。”
以前周月回來探親,韓珍帶著她來過一次。
“師妹不用客氣。”和閩越看她越有趣。
“剛才董世兄好像有說馬上要過來。”秋葦笑著開口。
“是么,青度要過來啊。”和閩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這時候青度一般是和周大師一起探討學問的,但妹子來了,耽擱一兩天也沒什么。
“既然師妹不用,也就罷了,倒是師傅還留下了功課,我這還有功課,也就先去了。”
和閩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準備離開。
“不耽擱師兄了,師兄慢走,周爺爺可嚴厲了,師兄還是一定不要犯錯。”
“是的。”和閩笑著點頭,轉身就閃入高高的灌木叢后面。
董青禾有些哭笑不得,和秋葦裴念她們對視一眼,一起笑了。
******
從周園回去后,烏海正在靜心樓里面等著董青禾。
“回來了,給我看看。”
這些都是烏海他們后面一次科舉考試的文章,他們當時瞻仰的文章里面最受人追捧的,就是烏海的了。
畢竟除非是高門子弟,年輕時候是入不了三甲的,當朝以孝治國,敬重老人,那些上了年紀的人,要怎么也不忍心讓他們殿試時被乳臭未干的小子壓下去。
董青禾直接扔給他,自己捧起茶慢慢品味,這靜心樓里的茶就是好。
這里是書房,和竺曉居供的果子茶味道完全不同。
“對了,你走的時候大嫂決定把今年過年的布施交給你了,你多準備一下。”
什么,董青禾的動作頓時就停了,放下茶杯,什么意思,布施可是每年的重頭戲,就交給她了是什么意思。
過年就要吉利,紅紅火火的,大戶人家都會有發銅錢和發包子等的行為,一些政府地方也有,皇宮門口也有,以示與民同慶。
董家原本就被稱為大善之家,這種時候絕對不含糊,在董家門口等著的人往往是最多的。
除了這些,還有寺廟的一些捐贈和寺廟門口的一些布施。
這些在有些人意識里往往就代表了來年的運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過年,就是要舍,來年才能得。
“你騙我。”董青禾看著他,一臉無辜。
烏海沒有抬頭,只是搖了搖頭,一副不要自欺欺人的樣子。
董青禾看著烏海手里的書,心里終于有了些慰藉。
她拿這東西可不是沖著文章去的,她感興趣的,是文章后面的人。
考上進士,一般都是二十多歲,這時候的他們,正是想要大展宏圖,又見識過了官場,有了經驗的年紀。
可以說,這時候的人,才是官場的中堅力量。
董青禾的打算,就是想要拉攏他們中的一些人。
畢竟進士出身已經算是最好的一批了,不管官職好壞,總歸是朝廷的官,能夠升上去。
要怎么分辨,就從這些文章來看,人的文章里面往往能夠看出來人的性格。
雖說這些是多年前寫的,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總歸還是本心不丟的。
董家想從某些好的方面,拉攏這些人,就要一點點謀劃,何況他們當官這幾年,總有關于他們的政績的一些事的,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問可不就知道了。
“怎么樣?”
董青禾詢問烏海,這是這方面的前輩了,問他應該錯不了。
“有些確實不錯,我都寫下來了。”烏海不是一個會拿喬的人,都準備好,回去再查。
董青禾拿過來,看了一眼,有些名字她好像還聽說過,是一個好的父母官。
一直到夜間,董城朔和烏海吃飯,董青禾因為布施的事不愿意去和韓珍一起吃飯,畢竟確實有些心虛。
“你幫我看看。”
一回去,董青禾就把秋葦找了過來,她還是相信秋葦的,這次布施的事,就要她盡力幫忙了。
裴念和董青禾乖乖聽她說著之前布施的事,這事她們確實沒有籌備過。
“今年一定要把圓寒寺處理好,這正在風頭上,要處理好。”
“嗯。”董青禾點頭,她自己也要學,同時她也知道,現在她和圓寒寺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
裴念都是跟著董青禾的,董青禾不會,她自讓也不會,這時候乖乖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