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九沒去上班,告假一天,理由是發燒兼重感冒。
當然,這是騙人的。他睡了一覺后早已是精神倍兒爽,之所以請假,主要是因為想賴著高遠的照顧——周城得知沈九是因為高遠才生病時,一拍大腿,“遠子,你早點錄完節目麻利地回家去,人家沈先生都因為你生病了!怎么著也得好生照顧著才行啊。”
于是,領導一發話,高遠十一點沒到就拎著公文包回來了,門前站著兩只動物一個神在歡迎他。
沈九神色奕奕地斜倚在玄關的暖黃色墻壁上,笑瞇瞇地:“你回來啦。”將軍和白毛毛一左一右地蹲在他腳下,像兩團厚實松軟的白色毛線。
高遠眉頭一跳,防備地望著他:“干嘛,笑的這么淫-蕩。”
沈九面不改色,依然是噙著笑,一手接過高遠手中的公文包,一手極其自然地攬過他的肩膀,“不干嘛啊,另外,淫-蕩是什么意思?”
他問的極為自然,不帶一點假裝調笑,高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了。這廝連擼-管都會了,卻不知道這個詞兒的意思?
高遠也不理他,低頭換拖鞋,察覺到肩膀上的手臂越發不老實,這才出聲道:“我說,你的手……”
沈九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我的手沒事兒啊,哎,快做飯啊,我快餓死了。”說著他一手扶著高遠的肩,一手扶在他后腰,把他推向廚房。
高遠覺得自己身后的這個男人真是作死,仗著生病便開始耍起了流氓無賴。昨兒兩人吃完飯,他催促沈九去床上躺會兒,沈九死活不依,非要賴在沙發上看電視。高遠由著他去,自己去一邊上網,沈九這廝又湊了過來。
“這是球球嗎?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沈九俯身在高遠肩后,如是說道。
高遠驚訝了一瞬,轉過頭問他:“你也知道這個?”電臺里人教的?唔,上次茶水間那個女人么……
沈九點頭:“我也有一個賬號,我們做好友吧。”
高遠:“……加好友比較合適。”他怎么聽著像是“我們做炮-友吧”呢……
沈九極為熟練地報上自己的球球號,高遠查找后,看到了一個保留原始企鵝頭像的賬號——山神大人。
高遠:“……你真不低調。”
沈九:“反正又不會有人相信。”
高遠點頭,也是。于是便互加了好友,高遠的球球名字很簡單——小白貓。
沈九盯著屏幕,沉默一會兒:“你的名字更奇怪,不過卻很適合。”
高遠咳了咳,臉頰泛起一抹緋紅,胸中郁結一口怨氣,卻沒有還嘴,現在看來,這個名字確實挺娘的。
沒辦法,這個名字用了有些年頭了,那會兒他還在上大學,將軍剛被抱到他們宿舍,還是一只嬌小白軟的小萌貓。
叫了這個網名后,高遠就經常被人拿來開涮,說他跟宿舍老大是一對兒,因為老大的網名是“大黑熊”。
老大就是鄭旭。
后來,高遠開始健身,不再是過去那副文弱書生的模樣,練就現今這樣挺拔俊秀的男子漢姿態。不過,網名卻是沒有刻意去改的,本來就不怎么登陸,這事兒也就沒那么重要了。
那個人都不重要了,一個破網名又算什么?
高遠不是斤斤計較死纏著過去不放的人,如果因為和那人的鬧翻而刻意去改名字,這樣幼稚的事他還不屑于去做。
高遠上了會兒網,見沈九一直在身后磨蹭著,雖沒說話,但也讓他感覺有些不自在,便轉身問道:“你要上網嗎?”
沈九重重地點了點頭。
高遠挑眉:“早點說啊,反正我也沒什么事。”于是他便找來U盤,在電腦里拷了部CULT片兒,連接到電視上看了起來,把筆記本讓給了沈九。
之前兩人也曾經討論說要給沈九配個本子,畢竟他這三個月也能賺不少的工資,但沈九卻堅持說:“我只在這待三個月,買了也是浪費。”于是便也不再提起。
沈九偷瞄了眼沙發上盤腿看電影的男人,見他已經沉浸在劇情中,便打開了球球面板,登錄,查找一個群,一下子蹦出來七八條搜索結果。
他愣了下,只好一個個地發請求加入的消息。沒一分鐘呢,右下角就滴滴滴地響了起來,大部分都同意了,但都有一個問題:“1還是0?”
沈九怔住了。1和0?這是什么……他剛想開口問高遠,卻又想到自己的目的,便住了口,轉而去了一個搜索網站,大力普及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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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高遠起了個大早,換一身米色運動服便下樓去小公園慢跑去了。本來這習慣他保持的挺好的,只是在沈九到來后,這個習慣就有意無意地被他給改變了。
四月天,正是N市風光正好的時候。陽光明媚卻不炙烤,微風習習,公園里的石板小徑偶爾經過兩三個慢走鍛煉的頭發斑白的老人。高遠沖他們笑著,露出白凈的牙齒。
公園里來鍛煉的人大多是住在附近的人,老年人居多,畢竟,上班族們好不容易遇到個休息日,又怎會起個大早,弄的滿身是汗。
以前高遠也不喜歡。他喜歡的是安靜坐在一隅,看書或看電影,抑或是背著包獨自一人去某個地方旅行。這種生活方式怎么說都有些孤僻,直到上大學分宿舍,和鄭旭分到一起,他才慢慢有了些改變。
鄭旭是學長。但卻因為宿舍不均的問題,和高遠他們這屆的學弟們住在一起,他比高遠年長兩歲,為人又穩重親和,理所當然地成了宿舍中的老大。
也成了高遠第一個喜歡上的對象。
那時他剛從那個混亂慌張的暑假走出來,孤身一人來到了光怪陸離燈紅酒綠的S市。
高遠輕喘著沿著石子路朝著公寓走去,路過一家賣煎餅果子的小攤兒,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婦,非常面善,待人也親切。他照例停了下來,要了兩套,頓了頓,又道:“老板娘其中一個加倆雞蛋。”
老板娘笑吟吟地應著,手中的動作異常嫻熟,她笑著問:“是給女朋友的?”
高遠笑了笑,有些狼狽:“……算是吧。”
剛到公寓門口,高遠就聽到了自己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他正納悶這一大早有誰會找他,腳下不由得加大步伐,推門走了進來。
是他爸。
“爸,嗯,剛回來,春游?”高遠眉頭微皺,“和誰一起啊?”
“……他只不過是同事的表弟啊,你干嘛老提他,還有,上次你是不是給他買了很多衣服?我看他整天穿的都不帶重樣兒的,比我的還多。”
“怎、怎么會!我干嘛吃他的醋!”高遠面色微紅,額頭微有薄汗,“……既然你都準備好了,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電話剛掛斷,高遠就聽到一道低沉微啞的聲音,“一會兒去哪啊?”沈九抱著膀子斜倚在浴室門口,短發兩鬢和睫毛微濕,想必是剛才洗臉的時候弄到的。
“我爸說要和我們一起到西山春游。”高遠彎腰把煎餅放在茶幾上,起身來到沈九旁邊,看著他,道:“借過,我先洗個澡,那有吃的,左邊那個是你的。”
沈九望著他,眉間微皺:“怎么?兩個有什么不一樣嗎?”這個叫煎餅的東西,好像就里面的雞蛋還不錯吃啊。
高遠咳了咳,一把拉開他,把門關上,“反正又毒不死你。”
沈九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單扇門,里面響起窸窣的脫衣聲,繼而是水聲。他眼睛閃了閃,正準備干什么時,卻聽到腳下傳來一個聲音:“大人,不可以喲。”
是又肥了一圈的白毛毛,它和將軍同等待遇,被高遠這家伙照顧的非常之好,毛色都比之前鮮亮許多。
沈九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干嘛?”
白毛毛掂著爪子,黑眼睛亮晶晶:“我爸爸說了,大人一想干什么壞事兒時,眼睛就會閃爍一下。”
沈九壓低聲音:“……看兩眼也算壞事兒?”人類會在意這些?
白毛毛一本正經:“那當然,要么人類為什么會穿衣服呢?再說……”它猶豫著,黑眼睛有些飄忽。
沈九面色一癱,語帶威脅:“再說什么,別吞吞吐吐的。”
“再說,高公子不是大人您喜歡的人嗎?對待自己喜歡的人就應該珍而視之呀。”
沈九默了默,手指握拳,佯裝鎮定,來到茶幾前,極為認真地端詳著那兩個煎餅。最后皺著眉拿起左邊那只,有些猶疑地吃起來。
唔,好像雞蛋……多了些?沈九咀嚼著嫩黃的雞蛋,眼里染上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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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爸爸在大學門口見到兒子跟那個男孩時,眼里既驚訝又歡喜。他望著大步朝自己走來的兩個年輕男人,嘴角微微上揚,臉頰生出笑紋。
沈九這孩子看著又長大不少啊,嗯……再加上兩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衣著搭配,現在看來和遠子更加般配了呢。
高遠的臉色則有些臭。
真不知沈九這廝是怎么想的,本來穿那件米色襯衫不是挺好么,干嘛看他換了件湖藍色的也跟著換了條同色系的呢?這倒還沒什么,重點是剛才兩人擠公交時他干嘛一副虛弱到不行的死樣子依偎在自己肩膀上假睡啊!弄的周圍的女孩子一臉興奮地偷偷看他們倆,有的甚至還拿手機拍照……
而一下車,他就立馬恢復精神奕奕,還總時不時笑瞇瞇地望著他,那眼神有些太過強烈,高遠有些不敢直視。
他可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能跟這個男人有什么牽扯啊喂!沈九干嘛又總是這樣誘惑他……
高爸爸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看來你把沈九照顧的很好啊,我看著個子是又長高了些吧?”
高遠扯了扯嘴角:“哦呵呵……是啊。”他瞪了眼沈九,咬牙切齒,“長的比我還高。”
沈九則滿臉愜意,笑著跟高爸爸閑聊。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練習,他已經熟練地掌握笑容的秘籍,不再生硬,反而是帶著種如沐春風,和高遠有些相像了。
“先上車吧,越早上山越好。”高爸爸催促著。高遠自覺地坐到駕駛座上,動作嫻熟,非常平穩。沈九不禁有些好奇,高遠會開車?那他怎么還整天騎著那輛破自行車啊。
“高爸爸,阿遠會開車?”沈九坐在后排,探著腦袋問。
高爸爸聽到他對遠子的稱呼,臉頰上的笑容更濃。“遠子大學的時候學過駕駛,只不過他不想買車罷了。”
沈九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看著后視鏡,鏡中的男人面容清俊,透著股柔和氣息。他微微閉眼,心中有些氣惱,怎么有那么多的事兒都發生在那勞什子大學啊,嘖。
不過,既然是發生在大學,料想和那人也就脫不了關系吧。沈九忽然有些氣悶,盯著后視鏡中的男人沉默不語。
高遠被那道視線盯的有些不適,挑眉看了沈九一眼,見他臉色有些陰沉,生氣了?他努力回想著,自己好像沒做錯什么事吧……
高爸爸則輕哼著小曲兒手指敲著膝蓋,神情那叫一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