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漸暖和,春意濃濃。
夏湘將稻苗分給王安貴一些,餘下的留在自己的實(shí)驗田裡,用來插秧。稻田一側(cè)挖了個小溝渠,用來排水、換水。若水質(zhì)出現(xiàn)小問題,夏湘適當(dāng)用一下御水術(shù),便能保證土地和水的鹽鹼度。
日落西山,雲(yún)霞金燦燦地鋪在天邊,王安貴扶著腰進(jìn)到院子裡,見夏湘正在給月季澆水,便笑著給夏湘請安。
“不用這樣拘禮,”夏湘一邊給月季澆水,一邊笑道:“插秧最是辛苦,地裡活兒可忙得過來?”
按理說,夏湘霸著乳孃,王安貴是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不辛苦纔怪。
可王安貴還是搖搖頭,笑道:“忙得過來,忙得過來,年年如此早習(xí)慣了,我年輕力壯的,哪那麼不中用?”
夏湘瞟了眼王安貴,看他額角眉梢盡是汗,走路都直不起腰了,就知道他是逞強(qiáng)。
後山那塊小園子面積不大,跟乳孃和許氏忙活兩天也就插完了秧。原本,乳孃是不讓夏湘動手的,卻耐不住夏湘磨人。最後,還是允了夏湘,讓她跟在旁邊學(xué)著插秧,以爲(wèi)不一會兒這妮子就會累的哭爹喊娘,誰知,夏湘插秧上癮,且?guī)制鸹顑簛碛心S袠樱终J(rèn)真。
等那片小園子鋪滿稻苗,夏湘也算學(xué)會了插秧。
倒不是夏湘不曉得累,只是,前世經(jīng)驗告訴她,人要多多走動。若只是活在深閨,養(yǎng)尊處優(yōu),對身體絕對沒有好處。
如今春暖花開。日漸暖和,夏湘也不願總是悶在房裡。
“總悶在院子裡實(shí)在無趣,反正閒著沒事兒,明兒我跟乳孃和許嬸兒一起幫你忙活忙活,”夏湘望著王安貴笑道:“順便看看別家田裡的水和地,看看哪裡有問題,收成才這樣差。”
自打夏湘弄得實(shí)驗田培育出了好稻苗。王安貴對夏湘便少有懷疑,只是。讓個大小姐下地幹活兒,這要是傳出去,自己不得遭殃?就算這大小姐是個不受寵的,也不能下地插秧兒啊。這要傳到府上去,可了不得!
“大小姐,您可千萬別……我一人兒忙得過來!您要是幫我去插秧兒,可折煞了我王安貴啊!”王安貴扶著腰坐到一個小馬紮上,背靠著門前一棵小柳樹,不勝唏噓。
夏湘笑道:“不幫你幹活兒,我讓許嬸和乳孃幫你忙活,我在一邊看著還不成?”夏湘雖是這樣說,心裡卻想。到時候我想下去就下去,一個小田埂還能攔住我了?
王安貴不知夏湘心裡的小算盤,聽她這樣說。心裡稍稍踏實(shí)了些,可還是推辭:“別麻煩了,興師動衆(zhòng)的,我又不是幹不動了!”
“反正,也就這一年了。”夏湘心裡琢磨著,等日後養(yǎng)蚌了。就安排王安貴在小塘邊兒看著,或者生活館的生意日漸好了。把王安貴安排到生活館去,這地分給別家種就是了。到時,跟府上打個招呼就行,連月例都省了,如今自己銀子多,月例完全可以從自己口袋裡掏。
王安貴不知夏湘的心思,問道:“什麼一年?”
“沒什麼。”夏湘擺擺手,笑瞇瞇準(zhǔn)備明兒跟著乳孃去插秧兒。
翌日一早,起牀的時候天已大亮,這個時候兒,王安貴早就出門下地了。夏湘連忙穿了衣裳,簡單吃了口清粥小菜,跟乳孃孫氏和許氏說要去地裡幫王安貴的忙。
孫氏自然不會同意:“這可使不得,有心人見了會說我們兩口子不懂尊卑,爬到大小姐頭上去了,這可使不得,使不得。您的好意奴婢心領(lǐng)了,算我求求您了,在家裡好生呆著,可萬不要去田裡亂跑啊。”
夏湘哪裡肯依?
“你們插秧兒,我在田埂上看著還不行?這莊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整日悶在房裡真是無趣得很,您不讓我出去走走,早晚悶出病來!到時候兒,我若病了,就把這事兒賴在您頭上,哼哼!”夏湘叉著腰撅著嘴巴,一副無賴模樣。
孫氏無奈,忍不住笑了出來,對許氏說道:“瞧瞧,這模樣兒,活生生像極了我那大姑子。”
正此時,大姑子王氏撩了夾竹簾子走進(jìn)來,扯著嗓子喊道:“又揹著我嚼舌根兒,大小姐怎麼就像我了?若大小姐真成了我這潑辣樣兒,日後誰還敢娶?”
許氏、孫氏和夏湘聽了王氏的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時間笑語喧闐。如今,大姑子懂事了不少,可這心直口快的潑辣勁兒依然還在。夏湘以爲(wèi),只要懂事講理,潑辣直爽些是好事。
聽大姑子自嘲大家都忍不住笑:“這廝破罐破摔了!”
大姑子上前請了大小姐安,便自顧自坐在下首一把玫瑰椅上,涎著臉商量夏湘:“大小姐,實(shí)不相瞞,今兒來找您是有事相求。”
夏湘心想,這廝又來打秋風(fēng)了?
“說罷,什麼事?”夏湘算計著,去年收成雖說不好,也不至於餓死人,大壯在鋪?zhàn)友e虧不著餓不著,還能貼補(bǔ)家用,大姑子一家應(yīng)該過的不差,能有什麼事兒求到自己頭上呢?
“是這麼回事兒,”大姑子胳膊支在椅子扶手上,笑道:“那天瞧見安貴手裡的稻苗,俺家那口子就惦記上了,咱都是種地的,一眼就瞧得出稻苗好壞。安貴手裡那稻苗兒,絕對是好苗子。俺家那口子就問了安貴,知道是大小姐後山那塊地養(yǎng)出來的苗子,就攛掇讓我來問問,還有沒有苗兒了,要是沒苗兒了,能不能把這好法子教教咱們,以後,咱也能養(yǎng)出好稻苗兒來。”
夏湘沒想到竟是爲(wèi)了這事兒,便笑道:“苗兒是沒了,不過,法子可以教給你們,還有肥地的法子、育苗的法子、授粉的法子……就怕你們不相信。”
“怎麼會不信?我可不是那些見識短的,老早我就瞧出來了,咱們大小姐可不是普通人,心裡藏著一堆好主意!聽大小姐的話,這日子一準(zhǔn)兒越過越好。”大姑子笑意愈盛,說得倒也誠懇。
雖說這話聽起來奉承味道太重,可確實(shí)是大姑子心中所想,當(dāng)初她撒潑耍賴不講理,是把夏湘當(dāng)成個不懂事的瓜娃子。如今經(jīng)歷種種,大小姐三個字在大姑子心中已經(jīng)有些趨於神化了。
孫氏聽了大姑子的話,卻有些惘然。驀地想起還在夏府時,夏湘認(rèn)認(rèn)真真對她說,往後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哪裡都比府上強(qiáng)。想想確是如此,跟著大小姐,這日子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了。
“那成,咱們現(xiàn)在就去田裡,我把這些種田的法子一朝兒說與你聽。咱們現(xiàn)在就走!”夏湘早就急著去田裡了,一把拉住大姑子的衣袖,說走就走。
孫氏和許氏還想阻攔,奈何潑辣大姑子身強(qiáng)體壯擋在前頭,一把將夏湘抱在懷裡,風(fēng)也似的出了門去。
夏湘忍不住笑道:“慢著點(diǎn)兒,慢著點(diǎn)兒,你這體力也太好了些。”
許氏和孫氏連忙追了上去。
如今已近春末,田野間的風(fēng)裹著暖意,已經(jīng)隱隱有了夏天的味道。
見莊上幾個佃戶朝這邊走來,夏湘深吸了一口氣,對大姑子道:“快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
大姑子自是不肯。
這多好的機(jī)會?讓莊上人都瞧瞧,大小姐跟自己也是無比親厚的,不比自己那弟媳差。夏湘哪裡不知她的心思,也懶得跟她計較這些事。
大壯是個好孩子,說到底大姑子是沾了自己兒子的光兒,在者她也是知道好歹的,如今對孫氏越發(fā)恭謹(jǐn)和善了,夏湘纔給了她這樣的體面。
“大小姐,您看,這大一片田,年年沒個好收成,都愁死個人了!”大姑子累的氣喘吁吁,可就是不願放夏湘下來,呼哧呼哧地邊走邊聊。
夏湘笑道:“若咱的法子管用,明年便是個豐收年!”
“大小姐,說句您不愛聽的,咱這田吶,不是那麼好救活的。多少年了,就沒有一次收成好的。不管這天旱不旱,地不好咱是一點(diǎn)兒法子都沒有。”提起這收成,大姑子忍不住又皺了眉。
夏湘心裡寬慰不少,看來,在正兒八經(jīng)的事情上,大姑子還不是一味奉承。
“解決問題要追根溯源,若曉得問題出在哪裡,再一點(diǎn)點(diǎn)想法子解決,自然就能成事。”夏湘微微一笑,遠(yuǎn)遠(yuǎn)便見到王安貴正弓著腰在田邊插秧兒。
顯然,大姑子也瞧見了王安貴,一時加快了步子,嘴上卻依然不停追問:“那咱這地,到底問題出在哪兒?”
夏湘也不藏私,將地下水位過高、排水不暢、水質(zhì)不良等等原因一一道明,大姑子聽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回過神兒來。
而此時,許氏和孫氏在後頭氣喘吁吁,追了半天也沒追上。許氏平日只在家裡種些瓜果蔬菜,身體並不十分好。乳孃許氏跟著夏湘在府上呆了好幾年,身體自然沒有村上的農(nóng)婦健壯。倆人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卻眼看著大姑子抱著夏湘健步如飛,愣是追不上。
“你家大姑子……體力也忒好了。”許氏扶著膝蓋叫苦不迭。
“可……可不!跟他男人打架……就……就從來沒輸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