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言見夏湘鼻尖和額頭見了汗,有些心疼,一把抓住她的手:“可以了,這么拼命做什么?”說話間,抬起袖子替夏湘擦汗。
夏湘捏碎右手操控的水流,轉過頭……見戴言正抬著袖子仔細為她擦汗,笑容永遠那么干凈溫暖。夏湘身后,一道彩虹在水光瀲滟中緩緩浮現,斜斜橫在半山腰。
戴言忽然蒙了夏湘的眼。
“你干嘛?”戴言動作突然,夏湘頓時生出幾分警惕來。
“別睜眼,轉身……”戴言蒙著夏湘的眼,扶住她肩膀,讓她緩緩轉過身去。等夏湘站穩,他才松開手:“這是你送我的虹……”
“什么送你的?這是……送師父的?!毕南孀焐线@樣說,臉卻有些燙。
戴言拍了拍夏湘的頭,笑意愈濃,聲音也裹著笑:“嗯,湘兒說是送誰的,便是送誰的。”
杜蒼聽到師父二字,這才回過神來,忍不住咳了兩聲:“這光天化日的膩膩歪歪成何體統,傳出去好說不好聽的,可別怪為師罰你,哼!”
雖回過神來,心里卻依然震驚。杜蒼怎么也沒想到,夏湘有這么大的本事,能將御水術用到這種地步。他一臉正色,心里卻抑制不住地歡喜,心想,自己真是鴻運當頭,撿了個寶貝徒弟。
一旁的古道同樣驚愕,心里卻郁結難舒,明明是自己的徒弟,硬生生被杜蒼老兒搶了去,這可怎么好?
忽然,靈光一現,古道想到了古奇,心里便有了主意。古奇這小子生了一副好樣貌,一向桃花朵朵開,最是得姑娘傾慕。古奇若能將夏湘娶回湯國去。到時嫁夫從夫,便是他杜蒼的徒弟又如何?還比得上孫媳婦來的親厚?
夏湘全不知二老心里想的什么,還有些緊張地說道:“師父。湘兒盡力了,只能做到這樣,還望您老不要嫌棄?!?
“咳咳……”杜蒼咳嗽了兩聲,裝模作樣道:“嗯,底子還成,日后跟著師父好好修習。自然會進步?!?
“嗯。湘兒一定努力?!?
杜蒼眼珠兒一轉,回頭朝古道笑了笑:“古老,那小子不錯。我就不跟你爭了,你收了他罷,算給我個面子,讓老朽我心里好受些?!闭f著,嘴角一翹,又連忙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憋著笑可真是難受。
古道哼了一聲,瞧了瞧戴言。退而求其次:“小子,你若愿意,就喊我一聲師父,我傳你些修煉的好法子?!?
好法子?戴言心里好笑,他的好法子上一世早被自己學了去,不然自己怎么會十六歲就有了六階的水準?可多個御水師做師父總不是壞事。也算給身家性命多添一層保障。
“戴言求之不得。拜見師父?!贝餮远硕苏辛藗€大禮,古道心里也算舒服了些。
晌午過后。古道將古奇叫到身邊:“坐,我有話跟你說。”
古奇端端正正坐到下首,一臉正色,卻掩飾不住身上的濃重酒氣。古道皺了皺眉,心生不悅:“又跟著杜廣花天酒地,真是不像樣子!”
“這莊上的酒味道極好,一時沒忍住,貪杯了。”古奇臉上浮現一抹酡紅,看起來醺醺然似乎有些醉了。
“你成婚也有兩三年,是時候娶二房了?!惫诺缿械美@彎子,話說的很直接。
古奇一聽,酒醒了三分。
他倒不是不愿娶二房,只是好奇,祖父怎么忽然關心起這事兒來了?祖父一向不贊成一房接一房的納妾,這會兒是怎么了?
“您不是說,等我過了二十三再……”
“你婚后兩三年只得了個女兒,咱們古家子嗣單薄,我怎么能不著急?”古道捋著胡須,一本正經地說瞎話。
“那您是相中了……?”古奇倒是不介意房里多個女人,女人這東西,只要不太難看,別太潑辣,自然是越多越好。
古道嘆了口氣:“只怕……祖父中意的姑娘,你娶不到啊!”
“您中意哪家的姑娘?孫兒去試試,看到底能不能娶到手!”古奇眼睛一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兒。
古道連忙擺手:“可不許胡鬧,婚姻大事豈能自己胡來?”
“娶個二房罷了……難道您看上了哪家王侯千金?”古奇有些狐疑。
古奇打小跟著古道學功夫,與古道最是親近。父親早在他六歲的時候便戰死沙場,隨后母親郁郁而終,追隨父親去了。古道對這個孫子格外寵愛,一是心疼古奇小小年紀沒了父母,二來古奇生了副好樣貌,又格外聰明。祖孫倆感情好的很,平日里聊天也自在,沒那么多約束,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說了。
古道搖頭:“雖不是王侯千金,可這姑娘也不是個普通人?!?
“您不會是瞧上這山莊的東家了罷?”古奇心動,笑容越發歡喜了。
古道瞧著古奇的歡喜模樣,忍不住笑道:“怎么?敢情你小子早就相中人家姑娘了?可惜呦,那姑娘身邊跟著個小子……”
提到戴言,古道就愣了。
如今戴言成了自己的徒弟,古奇是自己的孫子,將來遑論是戴言娶了夏湘還是古奇娶了夏湘,夏湘都得嫁夫從夫,說到底還是自己占著便宜。
想通這一點,古道就笑了:“嫁給那小子也成……”
“不行!”古奇“蹭”地站了起來,一臉緊張。
古道有些訝異,沒想到古奇對夏湘還真的上了心:“怎么?你還真的看上那丫頭了?”
古奇也不矯情,立馬點頭承認了:“嗯,東家聰明,有些本事,長得也標致,行事舉止全沒有姑娘家的驕矜,看著舒服得很?!闭f著說著,嘴角便翹了起來。
“嘿,瞧那丫頭的模樣兒,是個有主意的。我都打聽清楚了,那丫頭早年喪母,后來得了癡傻之癥,她父親便將她送到莊上來。后來尋了個由頭,跟她斷絕了父女關系。這丫頭能張羅出這么大個莊子來,恐怕將來的婚事她自己也做得了主。”古道瞇起眼,像只老狐貍:“只看你能不能讓她點頭了?!?
真真是為老不尊,竟慫恿自己的孫子勾搭姑娘。
“我看中的姑娘,還沒有娶不進門的道理!”古奇將手邊一杯涼茶一飲而盡,酒氣散盡,一時頭腦清明。
而此時,夏湘正坐在一處樹蔭下跟戴言“談心”:“今兒在竹林館,你從那屏風上琢磨出了什么好玩兒的東西?”
聽到夏湘陰陽怪氣的,戴言一愣,旋即就笑了:“琢磨你會拜哪個為師?!?
“你就不怕他們一時興起要了我的命?”夏湘眼睛一瞪,竟就流露出幾分英氣來。
“不會,我……總會知道些別人不知道的事,你忘了嗎?”戴言一邊說一邊拍拍夏湘的頭:“我是半仙兒,你不是知道的嗎?”
夏湘用力搖搖頭,甩開戴言的手,皺著眉頭尋思了會兒,又問:“萬一你算錯了……你就不怕萬一嗎?”
“他倆若真要殺你,我拼了全力也救不了。不過……他倆若殺了你,必然不會放過我,左右都是要死在一塊兒?!贝餮悦蜃煲恍Γ桓彼懒艘矡o所謂的樣子。
可仔細一想,也是這個理兒。
夏湘又問:“這世上三個御水師,我瞧見兩個,另一個呢?長得什么樣子,叫什么名字,是哪國人,又是什么脾性?”
“古老是湯國人,蒼老是咱晏國人。另一個脾氣可有些暴虐,長得也丑陋些,是桑國人,叫西風?!鄙弦皇溃餮灾灰娺^西風幾次,印象卻格外深刻。
夏湘笑道:“古道、西風……蒼老就該叫瘦馬才是?!?
“怎么講?”戴言不解。
“我很喜歡的一首詩是這樣寫的,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夏湘笑道:“不由就想起了古道西風瘦馬這一句?!?
想起這詩,夏湘心里有些不大自在,笑容也淡了些。
自己也算斷腸人在天涯罷?自己原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
戴言怔愣片刻,忍不住輕聲贊嘆:“這詩……我也喜歡。”
“哎?戴言,你有字嗎?”夏湘忽然想起,古人大多不都要有個字嗎?只是,戴言貧苦人家出身,恐怕沒那么多講究。
他若沒有字,就給他取個字,叫瘦馬好了。嘿嘿!
“有啊,”戴言望著山下偶爾經過的行人,溫柔笑道:“我字謙逸?!?
“謙逸?挺順耳的,日后我便管你叫謙逸……”夏湘想了想,又念叨:“我還沒有字,雖說姑娘家大多沒有字,可我好歹是咱山莊的東家不是?得取個字才是,不然傳出去給咱山莊丟臉。”
“那你就叫瘦馬好了,日后你管我叫謙逸,我就管你叫瘦馬?!贝餮砸槐菊洝?
夏湘臉一沉:“這也太難聽,還不如沒有字了。傳出去豈不更丟臉?”
戴言驀地湊到夏湘耳邊,輕聲說道:“不說出去不就得了,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瘦馬,我是你一個人的謙逸。”
“你不要臉!”夏湘站起身,向后退了好幾步,一時霞飛雙頰。
戴言卻笑彎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