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梅花,夏湘轉身朝下山路口走去。
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玉皇大帝,我夏湘說不允,你便不得放肆!我來到這世上,不會擾亂什么,可也不愿被這世上的誰擾亂了生活。
我要的,是我的,我不要的,強加給我也沒用。我不去打擾你們,你們也莫要來叨擾我!
夏湘有些厭了,原本爽朗寬厚,性格直率的大皇子如今是怎么了?不過為了自己的山莊,還有母親的產業罷?又或者是圖著自己御水師的名頭。
說白了,自己不過是朝堂博弈的一枚棋子和籌碼罷了。得到自己,大皇子可以增強實力,更重要的是,會對戴言造成致命的抨擊。
果然居安思危,皇位尚未坐穩,就圖謀狡兔死走狗烹這一套戲碼了。
看來皇家之人不過如此,即便心性再單純,也會變得十分不堪。她彎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邁步朝山下走去。
然剛走了兩個臺階,就聽到大皇子的聲音幽幽傳來:“我會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做將來的皇后。”
夏湘驀地轉身,笑容有些尖銳。
“可我不愿嫁你。”
“由不得你。”大皇子大步朝夏湘走去。
夏湘站在兩個臺階下,仰頭望著居高臨下的大皇子,望著他一身貴氣的衣衫,表情乖張:“我說不愿,便沒人能夠強迫我。你不能,你父親也不能!我夏湘不受任何人約束,也不受天地約束。哪日,若這世界容不得我,我便離開。去黃泉路也好,回到原本的世界也罷。總之,沒人能夠強迫我,你不能!”
“為何不愿?我哪里配不上你?”大皇子看著夏湘張揚的模樣,有些不悅,也有些訝異。
夏湘瞧著大皇子的模樣,心里生出濃重的厭惡。
她知道。大皇子對她沒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用。曾經的好友,曾經的二東家,曾經寬厚直爽的老大。如今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你也太小瞧了我!”夏湘有些惱了:“你著實配不上我!”
“后位也配不上你?”大皇子的表情再沒了往日的爽朗,有的只是算計和猜忌。
“后位算得了什么?”夏湘想笑,她看過的世界是別人沒有經歷過的,她的思想是不融于這個世界的。所以。別人不會懂。
“母儀天下的尊榮,會讓任何一個女子趨之若鶩。”大皇子眉目端凝。深深望著夏湘。
夏湘笑意愈濃:“只說一遍,我,不稀罕!”
“那你稀罕什么?戴言?”大皇子目光灼灼,隱隱透出一絲怒火。
夏湘覺著十分好笑。他明明不喜歡自己,卻非要娶了自己。若開始只是為了自己手上的錢財和名望,那此刻呢?是否又多了一個理由。那便是征服。征服一個心中有了戴言的女人。這便是天子的心性么?幼稚又可笑。
“是,我心里的人確實是戴言。可若是沒有戴言。我依然不稀罕你的后位。無趣的很。”夏湘想了想,仰起頭直視大皇子的眼睛:“日后還是以禮相待的好,別再妄圖做一些讓我更加瞧你不起的事情來。”
夏湘走了,下山了,踩著石階上的積雪,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然剛走了十幾個臺階,忽然覺得胳膊被人拉住。她猛地回頭,看到大皇子微笑望著她,聲音十分輕柔:“雪天路滑,我送你下山。”
“不用,這條路我日日都要走,熟悉的很。”夏湘從容應對,方才的火氣已經消了大半。
大皇子松開夏湘的胳膊,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夏湘的身邊,一直將她送到山腳下的宅院門口。
“不請您喝茶了,回山莊罷,天快黑了。”夏湘轉身推開院門,又反手將院門關上。
大皇子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默默朝山上走去。
夏湘背靠在門扉上,長長舒了口氣:“戴言啊戴言,你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這邊還真是一團亂,你在宮里是否安好啊?”
栓好院門,夏湘朝房間走去,然剛一走到門口,卻聽到屋里有人在說話。
她聽出柔姐兒的聲音,便悄悄透過門縫望進去。
她看到柔姐兒正蹲在火爐旁,火爐上面有個烤架,烤架上懸著兩條魚。魚香味兒在整個屋子里滿眼,柔姐兒盯著那魚,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而火盆對面,柳桑正坐在小馬扎上認真烤魚,時不時還會望向柔姐兒,眼中流露一絲寵溺。
“等不及了么?”柳桑微微一笑,將一條烤魚送到夏柔面前:“看你,像只小饞貓。”
夏湘睜大了眼睛,強忍住破門而入將柳桑一頓痛罵的沖動,繼續窺視。
出乎意料,夏柔對柳桑的親昵話語沒有絲毫惱火和別扭,反而笑盈盈地接過柳桑手中的烤魚,急不可待品嘗起來,還不住點頭:“嗯嗯,味道著實好,比上次烤的要好。你多給我烤幾次,日后便能擺個攤位賣烤魚,到時候離開神鷹衛也不至于餓死。”
“柔兒說的是,柔兒說什么便是什么。”柳桑拿起另一條魚,小心翼翼品嘗,那模樣比大家閨秀還要優雅。
“對了,你不在長姐身邊可以嗎?會不會被戴言數落或是責罰?這些日子你天天給我做吃的,長姐不知道吧?”夏柔擦擦嘴角的魚渣,樣子有些擔心。
柳桑抿抿嘴:“責罰便責罰嘍,這山上有血殺,有蒼老,用不著我時時跟在她身邊。你放心就是,不會出事。”
夏湘再忍不住了,柔姐兒心性單純,若被柳桑盯上,必然會被騙的渣都不剩。
柔姐兒跟自己住在莊上,若惹出些流言蜚語,或者被柳桑……那自己便是罪人。這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你們在干什么?”夏湘推門而入,目光鎖定柳桑和柔姐兒。
柔姐兒嚇得連忙站起身,吃了一半兒的烤魚啪嗒一聲掉到了火盆里。
柳桑卻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坐在那里坦然地望向夏湘。夏湘見柳桑淡然,覺著有些古怪,可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柳桑的武道修為不遜戴言,又是細作出身,警惕性必然要高于旁人。自己在門口偷聽這許久,柳桑沒道理毫無所察。
如此說來,他是明知自己在門口,還……不收斂。
“夏柔,明日我派人送你回京都!”夏湘與柔姐兒說話,目光卻一直注視著柳桑。
柳桑的表情十分平靜,仿佛夏湘是否將柔姐兒送走對他而言,什么都算不上。夏湘瞧著柳桑的囂張叛逆模樣,恨得牙根癢癢卻無法。
還真應了蘇姨娘那句話,柔姐兒就長了個吃心眼兒,整日里就知道吃,這柳桑每日給她弄點兒好吃的,她便把柳桑當朋友一般親近,這實在要不得。
柔姐兒連忙跑過去,拉住夏湘的袖子央求:“長姐長姐,你不是說不要跟柳桑別扭著,所以我便跟他親近些。長姐,這不怪柳桑,他也是好心,每天都想著法子給我做好吃的,就為了讓我原諒他那晚隱瞞了男子的身份。長姐長姐,別把我送回去好嗎?”
“必須回去!”夏湘惡狠狠地瞪了柔姐兒一眼。
柳桑這才徐徐開口:“大小姐是不是太緊張了些?我只是給柔兒做了些吃的,何必大動肝火?”
“你到底想怎么樣?”夏湘直面柳桑,臉色陰沉得很。
忽然間,夏湘有些想念戴言。似乎從來到田莊,她便習慣了事事與戴言商量。如今戴言不在身邊,麻煩事卻接二連三,夏湘雖是個聰明人,卻也有些疲于應對。
戴言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夏湘有些累。
柳桑起身,將手中的烤魚遞給柔姐兒,還不忘朝柔姐兒微微一笑,隨后轉身望向夏湘:“既然大小姐不愿我與柔兒接觸,日后我便離柔兒遠些。還望大小姐不要遷怒你的妹妹,她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
“既然知道她心思單純,就不要妄圖染指。”夏湘一字一頓,有些惡狠狠的意味。
柳桑“撲哧”一聲笑了:“妄圖染指?大小姐小題大做,實在是太過緊張了。”
夏柔點點頭:“長姐,你真的想多了,柳桑他并沒有……”
“夏柔你閉嘴!”夏湘腦子一團亂,一時沒忍住對夏柔發了脾氣。
“長姐……”夏柔鼻子一酸,淚眼汪汪的。
夏湘素來寵著夏柔,忽然發了脾氣,夏柔便委屈的緊,片刻的功夫,眼淚便一對一雙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臉龐。
見柔姐兒哭了,夏湘心里難受得緊,然沒等她上前為柔姐兒擦眼淚,柳桑便沖過去了。
沒錯兒,是沖過去了。
柳桑的臉色似乎一下子變得難看了,平日里的不羈和優雅全然不見,貓一樣的慵懶也便成了緊張。
他輕輕拍著柔姐兒的后背,另一只手輕輕為柔姐兒擦掉眼淚,同時微微蹙眉,嘴角卻掛著笑:“你這丫頭多大了,怎么還哭鼻子?不是說吃到好吃的便歡喜嗎?這會兒手里拿著烤魚怎么還哭了?難不成我烤的魚這樣難吃,氣的咱們柔兒哭鼻子了?”
夏湘瞠目結舌,一時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