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快地過下來, 轉眼便是從夏到秋了。
在早春裡面播下的秧苗,經(jīng)過了數(shù)月的施肥、灌溉以及打理,終於結出了沉甸甸的稻穗。當微涼的秋風吹起的時候, 稻田裡面便是滿眼的金黃。於是平靜的山村再次熱鬧起來, 村子裡面的人都忙碌地收割著稻子。
數(shù)月前在秧苗插下去的時候, 淺葉只是心存感激地前來幫忙。
但是現(xiàn)在她跟謝雲(yún)清成了親, 她不再是可有可無的外人, 田地裡面的農活理所當然地,也成爲了她的農活。
謝家的幺兒子雨丹,長到了四個多月。
小傢伙喜歡整天咧著嘴巴露出笑容, 然後流出來的口水,把衣襟都弄溼了。
他還不懂得怎樣說話, 只能夠是“咿咿呀呀”地, 伸著嫩乎乎的小手, 要爹爹抱要孃親抱要哥哥抱要嫂嫂抱。淺葉對這個可愛的小叔子,是喜歡到不得了。她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所以完全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看待,只要抽得出空閒便陪著他玩。
小小的奶狗兒現(xiàn)在是長大了,但淺葉並沒有給它改名的打算。
“小肉丸”更多的是跟隨著謝雲(yún)清,被他訓練得只要他放箭射中了獵物,它就會立即撒開四蹄奔跑過去, 然後用嘴巴把它們叼回來。在謝雲(yún)清剛剛回到村子裡面的時候, 他便用從“張記”買回來的菜肉包子收買了這條小狗兒。
他說過要成爲它另外的主人, 結果他真的是做到了。
上回謝雲(yún)清把在山林裡面獵到的野狼皮, 全部都送給了趙家的老夫人。
趙鬆齡對於做生意, 頭腦是非常的靈活。他讓謝雲(yún)清把其它的獵物的皮毛,諸如是狐貍、野兔以及巖羊等等, 全部都送到了他的綢莊裡面,然後讓繡娘裁成厚實的皮裘,賣給附近的有錢人家。
附近的獵人紛紛效仿謝雲(yún)清,把皮毛都送到了趙家的綢莊。
趙鬆齡的生意多出了門路,而謝雲(yún)清以及其他的獵人,同樣也得到了優(yōu)厚的回報。
淺葉跟隨著謝雲(yún)清,學會了粘箭羽以及硝皮子。
他是最優(yōu)秀最出色的獵人,輕易就能夠獵到很好的獵物。而她身爲獵人的小娘子,這些事情都是她應該學會的。謝雲(yún)清半點也不嫌棄她太笨了,既有耐心又認真地把自己懂得的,全部都教曉了她。
很多時候用完了晚飯,淺葉便搬了矮凳,在謝雲(yún)清的身邊坐下來。
在他專心致致地把竹子,用刀削出箭桿的輪廓的時候,她便拿著鋒利的剪刀,把鵝毛都修剪成他想要的形狀。她把修剪好的鵝毛用布袋裝起來,一個晚上下來往往會剪好許多,把袋子塞得滿滿的,足夠謝雲(yún)清粘在竹箭上面。
他手把手地教她怎樣,把鵝毛粘在箭尾上面。
開始的時候淺葉沒有掌握決竅,鵝毛看上去粘得中規(guī)中矩,但是謝雲(yún)清卻是搖頭。
他把她粘好了鵝毛的羽箭,拿到院子裡面去射給她看,然後又對比自己粘好的。淺葉在他的示範下才明白,原來粘箭羽也有如此高深的學問。箭羽粘得不對,羽箭射出去就歪掉了,根本就不可能在打獵的時候命中目標。
而謝雲(yún)清自己親手粘好的,完全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淺葉在他的言傳身教中,學懂了從來都沒有接觸的東西,到了後面漸漸的也有模有樣了起來。
除了教淺葉粘箭羽之外,謝雲(yún)清還教她硝皮子。
從獵物身上剝下來的皮毛,首先要拿到水邊,大力地踩踏搓揉,把皮脂和髒東西都清洗乾淨。把清洗乾淨後的皮毛,擱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乾了水份,然後便可以收入大缸中,加進硝鹽和清水把它們浸泡起來。
每日翻動大缸裡面的皮毛,數(shù)日後便可以把它們撈起來。
同樣的拿到水邊去踩踏搓揉,把它清洗得乾乾淨淨後,便可以徹底地放在太陽底下晾曬乾爽。
把硝好後的皮子收起來,便可以送到趙家的店鋪。
在淺葉的眼中,謝雲(yún)清就像是百曉生一樣,似乎是沒有他不懂的東西。
他們小夫妻形影不離,一起制箭,一起硝皮子,一起幹其它的活兒,感情也變得越來越深厚。
而謝進興跟吳秀英,雖然是成了老夫老妻,也仍然是時時在秀恩愛。
每當他們夫妻倆人,湊在一塊逗弄著小兒子玩耍,謝雲(yún)清對自己的爹孃便是各種羨慕妒忌。淺葉被他兇狠地撲跌在牀上,然後做著那些讓人面紅耳熱的事情,纔會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是又被他的爹孃刺激到了。
算下來他們成親有好幾個月了,但是她的肚子仍然是動靜全無。
吳秀英看出了兒子的心急,經(jīng)常在做早飯的時候,會給兒媳婦多煮個雞蛋,然後偷偷地塞進她的手心裡面。淺葉的身子太過嬌嫩了,假若真的懷上了孩子,只怕她會是非常的辛苦。
所以她要儘早地幫她補補身子,讓她可以長得壯實多些兒。
謝雲(yún)清發(fā)現(xiàn)了孃親的小動作,於是也加入進來,天天盯著淺葉吃有營養(yǎng)的東西。他經(jīng)常會把淺葉抱在懷中,然後捏著她的身上,發(fā)現(xiàn)她長肉了,便會露出滿意的笑容。淺葉時時會有種錯覺,他是把她當成小豬來養(yǎng)了。
因爲是農忙的緣故,所以吳秀英也下田幫忙。
她把竹椅子帶到了田頭,然後把兒子放了進去。淺葉撫摸著“小肉丸”身上光滑的皮毛,叮囑它好好地看守著小叔子。“小肉丸”汪汪汪地吠叫著迴應,在她下田收割稻子的時候,它便聽話地守在了孩子的身邊。
吳秀英抽身出來,跟淺葉揮動著鐮刀,動手去收割稻田裡面的穀子。
上回開春插秧的時候,她託人帶了信兒回孃家,請她的兄嫂抽空閒過來幫忙,結果他們卻把女兒彩蝶使喚了過來。假若不是因爲吳彩蝶的緣故,或許淺葉的孃親就不會出事,她也不會失去最後的親人,爲此她一直是非常的內疚。
吳彩蝶在淺葉的孃親出事後,立即就逃回了家中。
吳秀英當時正是身懷六甲,難以攀山越嶺的回孃家去教訓,然後孩子生下來了,孃家的親戚前來走訪,她才把事情的本末全部都告訴了自己的兄嫂。他的兄嫂面目無光地回去,答應了會好好地管教這個不知長進的女兒。
因爲是吳彩蝶害死了淺葉的孃親,所以在她跟謝雲(yún)清成親的時候,吳秀英是沒有通知自己的家人前來喝喜酒。
淺葉是事後才知道,婆婆所作出的決定,她在心裡面非常的感激。
謝雲(yún)清也不想見吳彩蝶,所以對於他和淺葉成親的時候,後孃的孃家人缺席是絲毫沒有介意。他不能夠原諒吳彩蝶的作爲,但是看在後孃的面子上,他和淺葉都不再提及這件事情。
淺葉和吳秀英揮動著鐮刀,把稻子都割倒了下來。
而謝雲(yún)清和他的爹爹,則是在身後負責打禾。過膝高的木箱擱至在田頭,他們各自拿起一把把的稻子,甩打在邊緣的木板上面,然後讓穀子掉落進入箱子的底部。當穀子漸漸地積累起來,便用麻包袋裝起來,運到曬場上面晾曬。
打禾完全是體力活兒,比割稻要更加的勞累。
儘管是秋日微涼的天氣,但是謝雲(yún)清以及他的爹爹,很快就汗流浹背。
汗水順著結實寬厚的胸膛滑落,把粗布的衣物都全部浸溼了。偶爾吳秀英會回到田頭去奶孩子,淺葉就停下來給謝雲(yún)清以及公公把茶水送過去。謝進興站在田間就把茶水飲完了,而謝雲(yún)清拉著淺葉在田埂上面坐下來。
“淺葉,累不累?”
秋日的天氣是如此的晴朗,映出了淺葉紅撲撲的面容。
謝雲(yún)清挽高了褲腿,不拘小節(jié)地用衣袖,拭擦自己額角的汗水。
田頭傳來了弟弟“咿咿呀呀”的聲音,謝雲(yún)清伸手去替淺葉拂開被汗溼的髮絲,眼神憐惜而溫柔。秋收的季節(jié)總是讓人心情愉快,他在小時候種下的種子,現(xiàn)在結成了沉甸甸的果實,淺葉乖巧聽話地坐在了他的身邊,如今她是他的娘子了。
“不累。”
淺葉酡紅著面頰迴應。
她執(zhí)起了謝雲(yún)清的掌心,替他把谷芒細心地撥出來。
他的掌心有薄薄的繭子,他總是不介意會被刀子以及繩索把他劃傷,小小的谷芒更加是不放在心上。
但是這些小東西刺在肉裡面,非常的癢讓人很難受。
她總是不捨得他會難過,所以一點點地替他都清理乾淨。謝雲(yún)清任由她執(zhí)住他的掌心,細心地替他把谷芒都弄下來。
從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息,謝家因爲有四個成年人,所以農活雖然是非常勞累,但總算是還應付得過來。
打下來的穀子被運到曬場上面,淺葉動手去把它們鋪開晾曬。
在農忙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曬穀子,所以曬場是劃出了大小,分給了各家使用。淺葉的爹爹離開的時候,把家中的田地都賣光了,但是淺葉家分到的曬場還在,她前幾天特意地前去,把雜草和垃圾都清理乾淨了。
謝家的田地不少,打下來的穀子也有許多。
所以他們需要有更大的曬場,才能夠及時地把穀子曬乾。
但是當淺葉和謝雲(yún)清,扛著麻袋裡面的穀子,抵步了淺葉家的曬場之後,才發(fā)現(xiàn)上面被別家堆上了穀子。
往常因爲淺葉自己用不上,他們佔用她家的曬場也就算了。
但是今年她早早就把曬場清理乾淨,他們還要搶用她的地方就太過份了。
對方把整袋的穀子放下,就又回到了田間,繼續(xù)扛其它的穀子過來,所以此刻曬場之上沒有其他人。她和謝雲(yún)清兩個人都走開了,田地裡面的活兒,就只剩下謝進興和吳秀英對付了。
“雲(yún)清哥哥,你先回田裡面去吧。”
淺葉動手幫助謝雲(yún)清,把肩膀上面的穀子卸下來。“我在這裡等他們回來,讓他們把穀子挪走。”
“淺葉,你能應付得過來嗎?”
謝雲(yún)清不放心地向她詢問。
村子裡面的人總是欺負她們母女,只怕這回也不會輕易把穀子挪走。
“曬場是我清理乾淨的,他們要還給我。”
淺葉態(tài)度堅決地擡起了頭,她並沒有存心要鬧事,只是想要回本來就屬於她的東西。
“好吧,有事就叫我過來。”
謝雲(yún)清點了點頭同意。
田地裡面還有很多的活兒,他不能夠總是耗在曬場上面。
他伸手去揉了揉淺葉的頭髮,然後才大步地轉身走開。淺葉目送了他離開,然後動手去晾曬穀子。她一邊把謝家的曬場上面的穀子鋪開,一邊等待著佔用了她家曬場的人回來。
不放心淺葉獨自留在曬場上面,謝雲(yún)清很快就扛著新的穀子回來。
他走近了曬場遠遠就聽到了罵聲,果然佔用了淺葉家曬場的村人,是不肯把地方歸還給她,並且還大聲地對她辱罵。
“你爹是什麼人?他帶著個寡婦跑路了!”
“你不過是個沒人要的,這曬場的地兒還佔著作什麼?”
“你以爲勾了謝家的小哥兒,就有人替你撐腰,你就省省吧!”
一直都知道村子裡面的人,是時常欺負淺葉母女。
但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長大了,但是他們仍然是當面地,說出如此讓她難堪的說話,實在是太過份了。
謝雲(yún)清丟下了肩膀上面扛著的穀子,氣憤地邁開大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