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歷史的軌跡
烽煙彌漫,熊熊戰(zhàn)火漫天卷。滄海桑田,前塵往事已成空。
萬歷七百六十六至七百六十八年,無論是多久以后的歲月,當伊修大陸的人們想起那短暫而波瀾起伏的三年,總忍不住唏噓感慨。
對帝王們來說,那是祖宗百年基業(yè)敗亡的開始;對權貴們來說,那是未知災難的降臨;對驍勇善戰(zhàn)的將士們來說,那是建立不世功勛保家衛(wèi)國的起點;對生活在亂世幾百年的百姓們來說,那是黎明到來前的黑暗,是春暖花開前的嚴寒。
究竟何謂對?何謂錯?何謂正?何謂邪?瀟瀟紅塵,只嘆鐵馬金戈入夢來,壯懷激烈;千帆過盡,只怨一將功成萬古枯,空悲切。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注1】
萬歷766年7月
金耀國年僅十八歲的丞相秦洛向天應帝楊毅秘密上呈一道表章,言及:金耀占盡天時人和,獨缺地利,故天下欲一統(tǒng),風吟之地必先取之。如此精辟的言論卻沒有被楊毅所采納,反因疑心他奪權而逐步提拔朝中新秀,一面加封韓寧為尚書左仆射,另一方面將秦洛手中兵權分封給寧貝小候爺楊潛和呂少俊副將凌楚。
這是一道百年之內(nèi)都無人會記得的表章,這是一個膽大妄為冒舉國之險的計策,所以沒有人會相信,就是它,為沉寂數(shù)百年的伊修大陸揭開了全新的篇章。
臣洛言:
今天下四分,諸王割據(jù)。我金耀自陛下克承大統(tǒng)以來,國富民安,政事清明,上下齊心,鰥寡孤獨者皆有所養(yǎng),百姓無不彰陛下之圣德矣,此誠建蓋世功業(yè)之機也。
天下無二主,壬業(yè)不偏安,此前曄所以王則矣;燕爾升平,弊天下而利一人,此穆嘉何以日益疲敝矣。今陛下雄韜偉略,臣下龍虎相從,百姓同氣相求,可謂占盡天時人和。然金耀居中原之地,西有火翎之狼顧,東有風吟之環(huán)伺,獨缺地利。今火翎、風吟勢大,皆不可速取,若取風吟,則火翎來襲;若取火翎,必腹背受敵。
臣有一計,可以金耀重鎮(zhèn)離陽、甘莫為餌,引火翎來攻,拖其數(shù)月,火翎國內(nèi)必經(jīng)濟疲敝,人民厭戰(zhàn)。臣趁此予以痛擊,則火翎數(shù)年內(nèi)再無東襲之力。縱觀天下,而今風吟國主昏聵,君臣耽于安樂,無進取之心,既使火翎掣肘無暇進襲,則風吟實乃吾主囊中之物矣。若我金耀據(jù)風吟之地,則西征火翎,再無后顧之憂。
臣本寒儒,以庸碌之才,受知于陛下,委以腹心,資臣以當世之事,敢不盡心竭力以供驅(qū)馳。今國內(nèi)富庶,兵甲充足,當率三軍,東平風吟,西蕩火翎,庶竭駑鈍,歸于一統(tǒng),以成帝業(yè)。此臣所以報陛下之職分也。望陛下察恤臣躬,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后矣!
凡用兵之道,馳車千駟,革車千乘,帶甲十萬,千里饋糧,則內(nèi)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財,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然后十萬之師舉矣。其用戰(zhàn)貴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注2】
萬歷766年10月
火翎國元帥錢程率兵偷襲金耀邊境離陽城,楊毅匆忙命呂少俊率兵相迎。但因錢程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呂少俊從湘西城匆忙趕來,應付不及,離陽被輕易攻克。呂少俊率三萬大軍退守甘莫城。
萬歷766年11月
眼看金耀邊境勢危,楊毅不得以加封秦洛為定天將軍率五萬大軍,趕赴甘莫守城。錢程對秦洛前有殺兄大仇,后有兵敗之恥,恨不能渴飲其血,生啖其肉。聽聞秦洛趕來守城,又在趁勝之機,全軍勢氣高漲,誓言必報前仇。
萬歷766年12月
錢程中秦洛疑兵之計,放任其在城墻上澆滿水,冰天雪地,水遇空氣便凝結成冰,城墻光滑無比,根本難以爬上。之后,錢程又聽信金耀間諜秦霧之言,以燒熱的馬腿為踏板連夜攻城,卻被秦洛突襲反擊。不但失去了多匹精良戰(zhàn)馬,而且兵士在攻城戰(zhàn)中傷亡慘重。
萬歷767年1月
錢程狼狽退守,秦洛卻不趁勝追擊。戰(zhàn)事又拖過了月余,天氣仍是寒冷異常,且糧草輜重的補給被斷絕。錢程不得已只好退兵,秦洛卻在此時下令開城出擊,全滅錢程二十萬大軍,錢程被神秘人救走。火翎在數(shù)年之內(nèi),果然再無東襲之力。
疑中之疑。比之自內(nèi),不自失也。【注3】
萬歷767年3月
出云島國皇族卡穆彼特家族的貨船在風吟與出云島國海岸線處遭流寇襲擊,人貨兩失。卡穆彼特家族族長德比要求風吟賠償損失,但風吟國權臣秦歸堅決不肯,風吟大臣也多幸災樂禍,認為這是他們狂妄地不肯信奉伊修愛爾女神的下場。兩國關系開始僵化。
萬歷767年4月
金耀天應帝楊毅同邀風吟太子卓清及卡穆彼特家族族長之子索庫赴洛南參加其壽宴,態(tài)度誠懇。兩人到達金耀后,由秦洛負責接待。
秦洛對索庫禮帶有加,盛情款待,并言說:“洛最欣賞的便是出云島國人的自由。誰說人人都必須以伊修愛爾女神為尊。信仰是自由的,是沒有強行束縛的,信則有,不信則無,斷不可因為信仰不同而互相攻擊。洛私以為,即便是女神本尊,也是希望如此的。”索庫聽后大喜過望,恨不能引秦洛為知己。
而另一方面,卓清卻被撂在一邊無人理會,吃的是粗茶淡飯,睡得是硬木,蓋的是薄被,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又被人捧在手心的卓清豈能習慣。
秦洛之妻楚云顏匆匆趕來,一面道歉,一面甚是為難地道:“太子也知我相公很想與索庫公子交好,那索庫幾次在相公面前說看太子不順眼。相公也是不得已,才只能冷落了太子。”卓清勃然大怒,不等壽宴之日到來,便拂袖回國。
索庫見卓清獨自離去很是奇怪,問了秦洛幾次,秦洛才裝作為難的樣子道:“索庫你有所不知,太子一直私恨洛偏待于你,昨日他定要求與你換住宿之所,洛不允,怕是因此觸怒了他。”索庫驚異,憤憤道:“我出云與他風吟只是合作關系,他卻當我們是附屬小國了嗎?真是豈有此理。”
索庫繼卓清之后憤怒離去,兩人均把對方的“惡行”在父親面前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卓勝朝和德比果然大怒,誓言要斷絕兩國往來。風吟宰相木成英大力阻止,卻被盛怒的卓勝朝駁回,風吟出云兩國正式斷交。
非圣智不能用間,非仁義不能使間,非微妙不能得間之實。微哉微哉,無所不用間也。【注4】
萬歷767年7月
秦洛終于說服楊毅,率領三十萬大軍分左右兩路進擊風吟國。左翼十萬大軍,由定天大將軍秦洛率領,凌楚為副將,進攻風吟左側邊境濮城;右翼二十萬大軍,由寧貝小候爺楊潛率領,分兵兩路,襲擊陽平和平壤。楊潛帶十五萬大軍親自攻打邊關要隘陽平,而由其得力手下胡楊率五萬精兵牽制平壤守軍。
從大軍的分配很明顯可以看出,楊毅在限制秦洛的軍權,也不想讓他在此戰(zhàn)中有太大作為。但無論如何,這一場被后世之人稱為“神跡”的破國之戰(zhàn),已浩浩蕩蕩拉開了序幕。
萬歷767年7月17日
秦洛率先鋒部隊三萬輕騎抵達濮城下,大部隊則隱蔽在濮城北邊的山丘深谷中。濮城守將蒙決得到消息后倉促組織軍隊,堅守不出。
此時,恰巧金耀軍中一名犯了死罪的士兵逃到風吟軍內(nèi),告訴蒙決說:“金耀先鋒部隊趕得太急,糧草已盡,輜重在后,步兵也沒有到達,其實早已是疲憊之師。應趁大部隊未到達前,迅速出擊打垮他們。”
蒙決初聽此話并不相信,于是派出間諜去敵營查探,果見在外守夜的幾個士兵都面黃肌瘦,困頓不堪。
蒙決聽了回報大喜過望親率步騎五萬出城迎戰(zhàn)。金耀軍果然驚惶失措,狼狽逃跑。蒙決見敵人敗退時旗幟歪斜,陣型紊亂,沙塵漫天,越加相信他們只是強弩之末,于是出城追擊。
追出十數(shù)里,蒙決忽聽背后擂鼓震天,歡聲雷動,才發(fā)現(xiàn)濮城竟已被隱蔽在山丘中的大部隊占領。而前方本是凌亂逃竄的兵士一徑散去,露出后方身穿玄色金邊統(tǒng)一盔甲的輕騎,人人都是精神熠熠,穩(wěn)如霄山。
一身穿淡藍錦服的少年騎馬緩慢上前道:“洛素來敬重蒙將軍之義,也絕不會做出勸降將軍此等辱人之舉。只是對戰(zhàn)之事,傷敵一萬,自損三千。洛實不想妄增殺戮,也不愿看到一將功成萬古枯的局面,相信將軍也不會希望手下士兵白白犧牲。然否?”
蒙決看看前后包圍自己的十萬精兵,知道大勢已去,看著眼前淡淡而笑的少年,只覺駭然:“丞相以弱冠之齡,竟有如此謀略胸襟,蒙決能敗在丞相手下,死而無撼了。”
說著舉起長刀橫在頸間,仰天長歌:“大道不行兮禮樂崩,民不聊生兮亂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