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居然比狗蛋還跑得快了一點,首先打開了院門。十九沒有回頭,只是聽到小草歡喜的喊了一聲:“干哥哥。”
接著狗蛋也興奮的喊了一聲干哥哥。
一個圓潤的聲音又再響起道:“半年不見,你們兩個又長高了,有沒有聽干娘的話?”
十九的身子猛的一怔,停止了動作,在心里暗暗念叨:不可能,不可能的。
院門大開,十九聽到小草和狗蛋擁進了一個人。十九想要回身看,卻有些不敢移動身子。
那個人走了幾步,好似看到了十九,停住了腳步道:“狗蛋,這是誰?”
十九聽到狗蛋歡喜的回答:“干哥哥,這是救過我一命的姐姐,她無家可歸,我就把她領了回來和我們同住。”
男子似乎在思索著什么,竟然邁了腳步朝十九走來。
忽然,院子里一個聲音響起道:“狗娃子。你去哪里?還不過來看看娘?”
那人聽了馬上道:“娘,我這就走過去了,你別急。”
說著,他改變了方向,朝房上的崔氏走去。
十九緊張的一顆心一下子放了下來。
連十九都覺得好笑,自己又沒做虧心事,為什么這么緊張?
十九于是繼續洗衣服。
上房傳來了母子久別重逢的啜泣聲。
崔氏竟然哭了,連一邊的小草和狗蛋也有些戚戚然。只是十九的心里卻越來越不平靜。
十九繼續洗著衣服,猛然間刺啦,手里的衣服竟然被十九洗出了一條大口子。
十九不禁啞然。心里恨道:金縷衣,你真是與我有仇嗎?說什么是我的朋友,又給我用媚功又給我下媚毒的。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偏僻的隱居的好所在,現在卻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和你聲音極像的人。你真是我的冤家對頭。
十九有些郁悶的扔下了衣服,然后把盆里的水倒掉,再把干凈的水倒進了大盆,打算不再洗了,隨便弄弄就拿出來曬了。
自己一共就這么兩件粗布衣裳,現在壞了一件就剩一件能穿還不知道怎么辦呢。
總之十九突然間就感到特別郁悶,特別不順利。
生氣的用力把衣服在盆里搓來搓去。竟然還是覺得心里堵得慌。
忽然,十九的身后一個圓潤的聲音響起來:“你這樣搓下去,那件衣服不要說小草補不好,就是我娘的眼睛好了,也是補不好的。”
十九痛苦的一閉眼,天殺的,這明明就是金縷衣的聲音啊。
十九生氣的站起,轉過頭去,卻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里站著一個男人,一身書生打扮的青布衣衫,平淡無奇的面龐,只有一對眼睛還很受看。他的頭上還裹著一塊青布帕子腳上一雙黑色布鞋。
站在那里,很是清爽干凈。和金縷衣的流韻倜儻完全不是一碼事。
十九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男人兩個來回。確定了他真的不是金縷衣的時候,面色一下子漲紅了。
男子見十九臉紅了,似乎有些靦腆道:“小草和狗蛋準備吃的去了,我閑著無事,聽說我娘最近又收留了一位姐姐,就過來看看。狗蛋說你叫九兒。你是叫這個名字嗎?”
十九聽著金縷衣的聲音,看著完全陌生的一張臉,感覺十分的別扭。但十九不能把對金縷衣的不滿撒在另一個人的頭上,只得輕聲道:“我是叫九兒,是被趕出來的丫鬟。公子不必叫我姐姐,公子應該比我年長,叫我九兒就好。”
說著,十九竟然
發現自己有些緊張。
那男人笑了,露出一對好看的酒窩,輕聲道:“九兒,這名字好順嘴。我喜歡。”
說罷又低聲笑了道:“你叫我公子我也喜歡。就這樣吧,以后你就叫我公子,我叫你九兒。順便說一下,我和我娘說要你專門伺候我。我娘已經答應了,晚些時候你收拾一下東西住在我的偏院去。那邊房間很多。”
說完,他看著十九又笑了,輕聲道:“以后我就有勞九兒姑娘了。還有你洗的那件衣裳就別要了,我帶了幾件衣裳回來,你看看有沒有你喜歡的。”
男子說完轉過身去,又慢慢的朝上房走去。
十九看著男子的身影有些恍惚,他真的不是金縷衣嗎?為何他的身形會和金縷衣相像?
可是那張臉明明就和金縷衣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就連舉止動作也少了那份風采。這明明就是一個少爺書生啊。
十九嘆息,自嘲的笑笑,回身去擰那件衣裳,要或不要都得要晾干再說。
很快,剛剛吃過早飯沒多久的崔氏又坐在了飯桌旁,只不過這一次她主要是陪著他的兒子,狗娃子吃。
十九納悶,這個書生到底叫什么?他娘叫他狗娃子,小草和狗蛋叫他干哥哥,自己則要叫他公子。真是不明不白。
不過這餐明顯比早上崔氏帶著小草吃的那餐豐盛多了,雖然不至于擺滿了桌子,也是有葷有素,看得出小草使出了看家本領做出來的。
以往吃飯時,都是崔氏和小草坐一桌,狗蛋和十九坐在一邊的小桌子上,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十九和狗蛋來做。
今天則是只有崔氏和那公子坐在那里。其余人全都成了名符其實的丫鬟。
崔氏眼睛不好,于是吩咐小草道:“小草,你干哥哥最喜歡吃紅燒魚塊,你給他夾一塊。你干哥哥還喜歡吃自己種的苦瓜雞蛋餅,你在給他夾一塊。小草……”
那崔氏還要再說,男人忽然笑了道:“娘,我自己能夾,就別勞累小草了。”
崔氏聽了會心的笑了道:“也是,是我想的少了,如今你也長大成人了,小草也快要十三了,有些事情娘親還真沒想到。”
十九清清楚楚的看到那書生正在喝湯,聽了他娘的這句話,一口湯嗆在喉嚨里,咳嗽了起來。
那小草本來還在一邊害羞的扭捏著,見書生嗆著了,嚇得臉色發白,忙給書生捶背拿水。
那崔氏也嚇著了,著急的喊道:“狗娃子,你怎么了?怎么咳嗽了?”
那書生咳了幾下才勉強止住道:“娘,沒事,只是喝湯嗆到了。”
十九站在那里心里暗笑,恐怕嗆到了是表面不想娶小草是實質吧!
崔氏也是個聰明的人,見他的兒子嗆到了,也不再提這件事,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著,要他在外面不要擔心家里,不用總是給家里寄錢。
那書生微笑著,聽著,慢慢的吃著飯,看著自己母親的面龐,眸光溫柔。
十九見了,心里一酸,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
不由得聯想起自己有家不能回,怕被她們利用、出賣。雖然是個假家,也算是家的。
還連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都沒有。唯一的假夫君也抽風似的休了自己。
一夕之間擁有眾多名頭的云十九竟然成了無家可歸的人,讓人倍感孤單。十九不由得一聲嘆息。
那書生倒是心思細膩,側目看了十九一眼,若有所思的樣子。
那崔氏道:“九兒姑娘,這里不用這多
人陪著,你去收拾東西搬到偏院去吧。”
“是。”十九應了,轉身離開。
卻聽到背后一個人驚訝的喊起來:“干娘,你說什么?九兒姐姐要搬到偏院去?為什么不讓我搬過去?”
那是小草的聲音,十分的驚訝著急。
只聽崔氏慢條斯理的說著:“這是你干哥哥的意思,你問他吧。”
十九拐進了小草的房間,聽不清那個干哥哥是怎么跟小草解釋的。
反正沒多久小草便氣急敗壞的走了進來,恨恨的瞪著十九道:“九兒姐姐,我可要告訴你,你可不要對我干哥哥有企圖,我干哥哥是不會理睬你的。”說完,又狠狠的瞪了十九一眼,才轉身出去了。
十九不由得好笑,這個小丫頭,連威脅人都不會。她的這種威脅簡直跟沒威脅完全沒區別。
很快,十九收拾了好了自己那簡單的東西,背了那個從太子府帶來的大包裹出了小草的房間朝偏院而去。
遠遠的十九竟然聽到那個書生喊道:“九兒姑娘,你的包裹沉不沉,要不要人幫忙拿?”
十九咬牙,誰說他們的干哥哥是好人,明明也是個油嘴滑舌的壞蛋。
十九頭也不回的喊道:“不必了,我還背的動。”
說完,直接進了偏院。
書生的目光追隨者十九的身影,望著十九身后背著的那個超大的包裹,眸中笑意深深。
狗蛋忽然開口道:“九兒姐姐那個包裹還真是沉,來的時候在馬車上我隨意的挪了挪,竟然沒挪動。”
小草哼哼道:“被大戶人家攆出來的,自然帶了不少的私房,生怕別人知道。那個包裹,我從沒見她打開過。每天就是那兩件粗布衣裳換來換去。頭上包著個帕子,一點大戶人家出來的樣子也沒有。”
“小草。”兩個人同時喊起來,一個是狗蛋急切不滿的聲音。一個是書生有些嗔怪的聲音。
小草見了,眼圈一紅,轉身跑出去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草。”狗蛋見了,又著急的喊了一聲。
那書生卻從身后的包裹里拿出兩樣東西,取了其中一只給狗蛋道:“把這個拿去給小草,就說是我特意給她買回來的。”
狗蛋看見,那是一個碧綠如洗的玉鐲,顏色十分的漂亮。狗蛋歡喜的接了過去,連聲道:“謝謝干哥哥,小草看到這個一定會開心的。”
書生眼中滿是慈愛道:“去吧,別再讓她哭了。”
“我馬上去。”狗蛋說著,興沖沖的跑了。
書生見狗蛋跑去了小草的房間,便把手里的另一樣東西給了崔氏低聲道:“娘,這是我費盡了心思尋回來的。你留著把玩吧。”
崔氏摸著手里的東西,忽然激動起來,眼中含了淚道:“這,是,玉如意?是當初那個?”
書生此時也有些哽咽道:“娘,就是當初的那個玉如意。”
崔氏的手忽然一抖,小小的一柄玉如意差點掉落在地上。
崔氏輕輕道:“兒啊,你拿了這個回來沒被人發現吧,可不要因為這個惹來麻煩。”
那書生也低聲道:“娘,你放心。這個東西本來就落到了一個不知它的來歷的飯桶手上,又是個賭徒。我設了局贏回來的。不會被人懷疑。”
那崔氏聽了,才眼含熱淚的用手指哆哆嗦嗦的一遍又一遍的撫摸著那個玉如意,口中輕聲念叨著:“孩子他爹,你看到了吧?這是我們的玉如意,咱們的孩子又給咱們尋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