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海不相信方竹真敢去公安局,所以根本沒把她的威脅當回事。
回到房間,剛才的情景電影一樣在他腦子里轉悠,不一會兒腰下那玩意竟無緣無故地翹了起來。老四海又是呵斥又是捶打,可那家伙竟沒有絲毫服軟的意思。在這一刻老四海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中學時代,回到了追求草兒的年代,那時候小和尚就是不大聽話,離開了草兒它便老實多了。
他沒辦法,只好找出幾張黃色影碟來,這東西就是這時候用的。影碟是他在地攤上買的,從來就沒看過。他往DVD機里一塞才曉得,影碟質量有問題,DVD機要么根本就不讀盤,要么畫面上就全是馬賽克。老四海一直折騰到四點多,除了幾聲春意綿綿的貓叫外,基本上是一無所獲。令人欣慰的是腰下那玩意終于累了,老四海便擁著它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他跑出去找房子。有錢就是好辦事,幾天后,老四海便拎著大包小包地搬進了二層樓的新居。方竹冷眼看他忙活,即不幫忙也不阻止,但嘴角卻硬生生地撇到了腮幫子上。搬家前老四海也琢磨過,要么干脆去外地吧,避一避方竹的鋒芒也是好的,但在北京是個讓人流連的城市,住久的人大都不愿意離開。另外他還是有點兒不放心方竹,這孩子一急眼是什么事都干得出來的,不能把他逼得太急。是啊,把家搬走就可以了,只要不與方竹在一起,就注銷了日久生情的可能性。年輕人總是善變的,一旦她碰上中意的小伙子,很快就會把自己忘卻了。
搬進新居沒幾天,有個電視臺的記者居然找上門來,人家盛情邀請他出席一個電視節目。老四海當即便斷然拒絕了,在電視上出頭露面那不是找死嗎?萬一被哪個冤家看見了,自己的一世清譽就算付之東流了。
記者似乎早估計到他會拒絕,于是拿出幾張照片,指著畫面上的模糊部分道:“我們清楚,很多人不愿意在電視上露面。所以請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們會對您的影象做技術處理的,誰也不會認出來的。”
老四海使勁搖晃著肩膀說:“那我也不去,你們的節目與我有什么關系?對了,你們哪個攔目的?”
記者說出了攔目的名字。老四海清楚,那是個著名的三八節目,關注的大多是男女情感的事。什么跨國婚姻對話啦,什么小保姆和男主人糾纏不清啦,什么辦公室戀情啦,所有的事都是無事生非的事,所有人都是無聊透頂的人。
老四海不屑地說:“我是自由職業者,與你們的節目沒有關系,扯不上一點兒關系。”
記者興奮地說:“只是讓您到現場看看而已,并不是非讓您露面。”
“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老四海感到不安。自己的身份證是外地的,地址是剛剛確定的,這些人難道是有什么企圖嗎?記者正要解釋,老四海的手機卻響了,是方竹打來的。他趕緊接聽,方竹在電話里說:他所在的廣告公司策劃了一期電視節目,要召集熱心觀眾,她就推薦了老叔叔。老四海不滿地說:“到處都是家庭婦女,何必讓我露面呢?我有正事。”
方竹說:“大部分觀眾都是家庭婦女,可總得有幾個男的吧?您就當是支持我的工作了,您那個健身中心也不用天天都去。”方竹一個勁哀求,老四海拗不過她,只好把電話掛了。他無奈地望著記者道:“是我侄女打來的,也是我的繼女,原來是她推薦的我?”
記者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馬上就面目和善地說:“沒有朋友我們也不敢貿然登門啊。您就去吧,我們保證在您臉上打馬賽克。”
老四海又仔細琢磨了一會兒,斷定這件事應該沒危險,于是就同意了。
電視臺在市區的西北方向,緊靠三環路,有一座標志性的鐘樓式建筑。
老四海是打車去的,臨走前還特地戴上了墨鏡。記者在電視臺門口等他,神態頗是鄭重。
老四海有笑著說:“一百多名觀眾呢,你的工作量真大。”
記者說:“我只負責來接您,別人就讓他們自己進去吧。”
老四海雖然有點兒受寵若驚,卻也沒想別的。
記者將他帶到演播室旁的一個小房間里,房間的一面墻是10公分厚的鋼化玻璃,透過玻璃墻可以看到演播室的全景。屋里的桌子、一直都是固定在地面,桌上擺著耳機,對面就是演播室。
記者指著耳機說:“節目開始以后,您就戴上耳機,全能聽見。”
老四海點了點頭:“然后呢?”
記者推開門,回頭道:“輪到您說話的時候,我們會來找您的。”說完,他就出去了。
此時幾個小制片在演播室里招呼觀眾呢,不一會兒幾大排座位便坐滿了。接著主持人跑上來,又是鞠躬又是賠笑臉,然后便是一段裹腳布般的開場白。
老四海從沒進過電視臺,好奇心大增,動動這兒,動動那兒,覺得一切都挺新鮮。這時更新鮮的事發生了,主持人說:“有請本期嘉賓。”老四海向外望去,竟看見方竹大大方方地走了上來。老四海立刻意識到這事有鬼,即使節目真是方竹他們單位策劃的,可上有老總夫人,老總的丈母娘、老總,下有副老總和部門領導,怎么可能輪上方竹當嘉賓呢?如果只是請自己當熱心觀眾也不對呀,現在觀眾都入場了,只有自己被晾在小屋子里。他本能地想逃跑,但好奇心又不大允許,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聽。
方竹是真有兩下子,她儀態雍容,侃侃而談,毫不怯場。老四海只聽了幾分鐘就全明白了,這丫頭要把自己與老叔叔的事暴光,要爭取生活輿論的同情和廣泛支持。現在的姑娘的確是了不起,方竹在一大群老太太面前,大言不慚地講起了自己與老四海走過的情感歷程,除了沒有說他是個騙子,幾乎把老四海到北京后的所有作為都談到了。在方竹嘴里,那簡直就是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令人撕心裂膽,刻骨銘心。當她說到菜仁、方惠相繼過世時,會場里一片唏噓。主持人不得不宣布暫時停機,請保潔員把地板上的眼淚擦干凈。
此時的老四海已經不想再聽下去了,他拉門要跑。門卻被從外面鎖上了,他狠狠踹了幾腳,腳指頭差一點骨折。老四海斷定軟禁自己保證是方竹的主意,這丫頭簡直是太過分了。
演播室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了,方竹已經給老四海定性了。在她的講述中,老四海是個滿腦子封建糟箔的舊式男人,雖然有責任心、重承諾卻是不敢愛不敢恨的窩囊廢,是生活在套子里的人。方竹對自己的表揚也是無以復加的,她走到了時代最前沿,是新時期女性的代表,體現了當代婦女的大無畏精神。老太太們對方竹的追求紛紛表示理解、支持,大家群情激昂,要是有人帶頭喊幾句口號,眾人就要沖出去游行了。
主持人看準時機,獻寶似的說:“大家是否希望男主人公出面呢?”觀眾們自然是起哄的。主持人又道:“我們已經把他請來了,現在有請老先生出面。”
門開了,四五個大伙子擠在門口,邀請過老四海的記者站在最前面,他微笑著說:“您別恨我,我是奉命行事,您請吧。”
老四海真想一頭撞在玻璃板上,直接撞死得了。但幾個小伙子把各個角度都封死了,老四海只得戴著墨鏡,乖乖地跟著眾人來到演播室。
雖然稱不上萬眾注目,但在二三百雙眼睛的傾情注視下登臺現眼,也不是件輕松的事。老四海用一只手捂住半邊臉,路過方竹身邊時,他伸腳要踩她的腳尖,方竹巧妙地避開了。老四海無奈,只得羞羞答答地坐到了主持人旁邊。
主持人還沒有開口,有位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叫道:“你這個小伙子一看就是個怵窩子的,好心眼的人多是面瓜。人家姑娘都是敢作敢當的,你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四海心道: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沒做。他從墨鏡邊緣探出目光,在方竹臉上剜了好幾眼,方竹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根本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