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相思不老(6)
穆楓仍然沒有入席,好似在等什么人。好在他坐的位子正好嵌著長桌的首位,即便他不入席,看起來仍像在席上,桌上那些人要跟他說話,也很方便,不必特意回頭或側身。
席上有位“張姓”打頭站了起來:“穆先生,我們家總管在趕來的路上,已經通知到位了……他,”那個人頓了一下,略有無奈,“他蟻居這么多年,要防張家那些漏網魚的報復暗害,實在過的憋屈!幸有穆先生收留,這回來了,一定竭力效忠穆家,肝腦涂地!”
穆楓淡淡笑,已經有人從邊上遞來酒盅,他接過,眼角微揚,手舉起了杯子:“合作愉快!各位!”
長桌上除了空缺的幾個位子,其他人紛紛“嘩嘩”站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慕顏聽剛剛那人一派“誓忠”的話,聽的心里直犯惡心!什么叫“肝腦涂地、效忠穆氏”?原本就是背棄前任“主人”的“墻頭草”,想來當年張家待他們并不薄,誰知這些軟腳蝦拿了好處,回頭就將張氏賣了!
但穆楓心思太深,收留這些渣滓為的是什么,她實在看不懂。難道三藩正當缺人,穆楓這樣饑不可擇?
她正胡思亂想間,卻聽見穆楓又說話了:“諸位,既然舍棄前嫌奔著穆氏來,穆楓自然不會虧待。當年張氏傾覆一事,也不能怪你們,良禽擇木而棲,本就沒什么不對。做大事的人,眼光一定要放的遠,今天能聚在這里,是緣,往后只要一心一意對三藩,潑天的富貴都在等著諸位!”
他笑著,不知為何,卻叫人瞧不透心思,仿佛只是臉上掛了一張面具,是喜是怒,在心不在臉。
但那一番話,卻又條理清晰,似乎沒有一點破綻。是,他恨溪口張氏,人人皆知。這次要對張家遺孽趕盡殺絕的話,也是他放出來的,那么,從從容容地收容當年背反張家的“得力之人”,似乎也并無說不過去?
他站了起來,被狐裘沁的很熱,發間已經細細有了汗,地暖開始起反應,他索性摘下狐裘,隨手扔在椅子上,很完美的弧線拋出——他的嘴角微漾笑意:“這幾天讓大家擔驚受怕了,穆楓賠不是。我們陸續有兄弟離奇死亡——想來是被戕害,姓張的真是禍根!”他音量拔高三度,臉上笑意卻未褪:“今晚,穆楓就要揪出兇手,給諸位一個交代!”
長年在美國深居簡出的三藩穆先生,難得說起中文來,咬音極準,幾乎聽不出一點不適的口音。這幾句話,擲地有聲,惹得一桌眾人都不禁抬頭去看他,慕顏也側過臉去——太自信的眼神,她盯著看了一會兒,似要被這雙沉沉的眼眸給吸了進去,她心跳的極快,穆楓方才說,兇手今晚會現形,不知為什么,她手底捏了一把汗,暗暗為那個一路保護她名叫哈羅伊的少年擔心。
她才不管哈羅伊到底姓不姓張!她到底只關心,少年哈羅伊曾在柬埔寨救過她的命!
倫敦一眾人趕到這座莫斯科郊外的莊園時,雨勢極大,盡管車子幾乎開進了大門,但一小段路的步行,還是讓他們淋了不少雨。
在靠近金色大廳的小室換了衣服,烘干了頭發之后,許謙益帶著倫敦家里人卷進旋渦中心。
他出現在大廳門口時,著實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騷動。
穆楓起身親自相迎:“許大哥!”兩人擁抱,很快又松開,許謙益笑道:“我又來你這兒湊熱鬧了,有加州小野狼的地方,總是不會太悶,一口茶在你這里蹭一晚上閑話,都慘慘淡淡過去了……”
穆楓拍他的肩,大笑:“不敢搶老白風頭,今次聚會,梓棠也是客,這里是老白的地盤!”
白斯年從背后圈他肩,狠狠砸上一拳,大笑道:“得了,穆先生反客為主多久了?”
許謙益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臉上大有不自在,微微側身,讓出一條路,穆楓這才看清楚,許謙益身后,站著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他的目光順過那女人臉上時,突兀怔住,眼中一點冰寒,好似有些不快,但他仍是淡淡笑:
“你怎么來了?”
那女人還沒說話,許謙益已經代為回答:“路上碰見了,她正好也要來俄羅斯,”他頓了一下,心情大不悅,“她不方便……我就順路捎來了?!?
許謙益雖仍是面上淡淡,但胸中結著火氣,穆楓知道他對自己不滿,只好悻悻不說話,一回身,仍然坐回了原先的俄式貴族椅。
因褚蓮的關系,慕顏一直都很關注穆楓,眼見那個女人的出現,讓穆楓眼中微動,她不由好奇,問白斯年:“什么人?”
白斯年老大不情愿地告訴她:“夏芊衍。也是家族里的,夏家一向為三藩做事。”
她腦子轉的飛快:“穆楓新歡?”
他拍她腦袋:“大小姐,你小聲點,還沒人敢公然挑白!”
慕顏瞪他一眼,把他晾在一邊,自己回神去覷夏芊衍。那個女人樣貌姣好,皮膚白皙,稱得上“漂亮”,一雙眼睛波光流轉,還能說話似的。
地暖的熱量愈發起來了,她自己都感到熱。那夏芊衍剛從外面進來,換了衣服之后,又加了件長風衣,自然更熱,慕顏眼見她耐不住,脫了衣服。
不脫還好,這一脫,慕顏覷的眼都直了,心里一墜,似乎整個身子都要從萬丈深淵墜落——
褪了外套后,很明顯見那夏芊衍小腹微隆,她是身材苗條的女孩子,本身就體態輕盈,無端端的,不可能小腹有這樣微妙的變化。
慕顏心中一怵,拽白斯年胳膊:“哼,你們男人有什么好東西!”白斯年實在冤枉,看她一眼,委屈的很:“穆先生做的壞事,你賴我?”
慕顏心中更沉,聽白斯年這樣說,那想必她猜的*不離十了。這位三藩高高在上的穆先生,現下擺了褚蓮這樣一道,要阿季怎樣自處?
她想著,心里難受的緊,再沒心情留下。白斯年領她坐下,她只好陪著,也是怏怏的沒精神。
夏芊衍迎上穆楓,笑的很甜,開口便道:“在三藩待不下,很想你……”她伸出手,向他走過去,穆楓起初是一愣,但很快張開雙臂迎她,臉上是淡淡笑:“不是讓你在三藩等我?怎么一個人跑俄羅斯來?”
她很自然地擁他的手,躲進他懷里,順勢,坐到他腿上。這一連串的動作,親密而連貫,她眼角的笑盛的滿滿,幾乎要溢出來……
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毫無避諱。女人的幸福,寫在臉上的每一個細節中,再老成的演員,也裝不出膩到心里的甜。
筵席中有人在淡淡笑,帶著些許曖昧,穆先生的情事,無人敢當眾議論,但都心知肚明,他們自然不以為是什么錯事,堂堂三藩“教父”,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手底下的人,恐怕還背后艷羨一番呢!
慕顏看的心里愈發難受,也不好當眾作難,索性也有樣學樣,轉頭一勾他脖子,也坐到了白斯年身上。
白某人受寵若驚:“姐姐,你手上有沒有拿什么兇器?”
“你滾遠點可以嗎?”她貼著白斯年的耳朵,淡淡呼氣。
果點上來的時候,更是一場好戲。夏芊衍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樣,很會討男人歡心,柔柔弱弱的樣子,我見猶憐。她索性端了小果碟,挑了支精細的筷子喂穆楓吃水果。穆楓也不拒,她遞來小塊水果,他便吃掉。
眼神略有投遞,外人看來,一派說不出的甜蜜恩愛。
在場眾人看著心里最不舒服的恐怕就要數她和許謙益,許謙益是世家培養的孩子,一貫紳士懂禮,不可能在這樣的場面上讓穆楓下不來臺。她不管,反正辦壞了事有白斯年賠,白斯年也機靈的很,看出懷里那人不安分,連忙道:“姐姐,你別亂來?。∵@場子你辦壞了,我可轉不回來……”
她學夏芊衍,一點一點地喂白斯年奶油蛋糕,眼睛卻不專注,斜著眼覷夏芊衍那一對兒,心走的太遠,手下搗鼓的越發厲害,白斯年終于叫喚起來:
“姐姐!你能不能看著點?糊老子一臉奶油?。 ?
屏風后面是一個拐角樓梯,俄式風格,連扶手都鏤著精美的雕飾,那個女人自樓梯上款款下來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半室的空氣都被吸盡,她一笑,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煥煥然都是光彩,笑的吹起一地春風。
她后面跟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子,一步一步從樓梯上走下來,那孩子不怯生,一雙大眼睛迎著滿室的人,眸子深邃黑沉,真不像這個年紀小孩子的眼睛,走到最后一級階梯時,她蹲了下來,張開雙臂迎著那孩子:“滿滿乖,媽媽來抱?!?
那孩子靦腆地笑了,在她臉上淡淡親了一下:“滿滿自己走……”
她牽著那孩子的手,旁若無人地走至中庭——慕顏感到很奇怪,要是普通女人,怎么可能出現在白家的地盤?況且這里已經被世家勢力包圓了!可若是她不普通……那更不應該在穆家、白家、許家的掌權人面前,這樣肆無忌憚呀!
慕顏下意識地打量穆楓,想看他是什么表情。卻見穆楓眉間含著笑意,一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那個走過來的女人……
許謙益頓了一下,突然站了起來。
那個女人牽著男孩子的手,走到許謙益面前時突然停住,她略略欠身,朝許謙益含笑點頭:“許大哥!”
許謙益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但很快就被淡淡的欣喜掩蓋:“黎清妹妹,你也在?”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捶我。。。么么噠。。。
不關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