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過是晨曦剛露出一抹微光,淡淡的陽光淺淺地開始籠罩這片大地。入了秋的天氣也涼爽了許多,空氣中卻多了幾分蕭瑟,再難尋到那叢生的綠意了。
樑寒霜今日著了一身月白色的便裝,被籠罩在海棠色的薄披風裡,倒是裹得嚴嚴實實的了。
如眉對著手呵了兩口氣,淺聲在樑寒霜耳邊說道:“雖說是才入秋不久,可早上還是真有點兒冷,得虧給小姐多圍了一件披風。”
青衣是習武之人,本身也長在北方,不比如眉從小長在南方的外祖父家裡,所以自然是不覺得冷的。可樑寒霜的身子骨單薄,自從上次病發也就落了個畏寒的毛病了,也虧得是如眉心細了。
樑寒霜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看了一眼那長長的隊伍,今日是皇帝出行狩獵,是該走正門的,所以還得有一會兒才能上馬車。
“轉眼都入秋了……”樑寒霜輕聲地嘆了一句,這時間也過得太快了一些,彷彿兩年前自己還在家中賞雪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卻已身在這重重宮闕樓臺裡了。
樑寒霜的雙眸原本是微瞇著,只跟著如眉和青衣的步子往前走著,只是卻不經意地在那一羣人中鎖定了一個極大的儀仗。
她也知曉這該是按照位份尊卑來的,自己能去已是墨炎涼親口許下的恩典了,前面跟著的自然都是嬪妃、皇室親眷和西堤國的貴客了。
淑妃的人妥妥帖帖地在墨倩染的旁邊了,可墨炎涼前面的那一行人又是誰呢?麗妃如今正被禁足呢,莫不是……
一想到這裡,樑寒霜不由得一個激靈,怎麼,被“久病纏身”這麼久了,如今也該有些大動作了麼?
她不知道皇后是怎麼讓墨炎涼在一夜之間改變想法的,但足以預想這次圍場之行會有多麼熱鬧。
“小姐,那是晚晴麼……”順著樑寒霜略微有些出神的目光,青衣自然也是看到了的。
樑寒霜點了點頭,茯苓如今被墨倩染給藏了個嚴嚴實實,誰也找不到在哪,自然是晚晴就成了皇后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青衣的眉頭微皺,這才消停了多久,好不容易去了一個麗妃,結果來了個什麼端木紫晴也就算了,竟然連皇后和晚晴都出來了。
如眉雖不瞭解這其中的細枝末節,但聯想到從前皇后對青霜殿的作爲,心中還是能有一二分明的。抿了抿脣,那眉心的一點紅痣微動,陡生一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地便緊緊地扶住了樑寒霜的手。
樑寒霜打量了她一眼,知曉如眉是個心思伶俐的丫頭,想必是看出了些什麼的,便擠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寬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
圍場的路程還有些遠,即便是用了馬車,也需要半日的路程。況且,他們這麼多的人,還有著許多的女眷,便是凡是格外仔細了些,時間也過的很快。
樑寒霜也不拘著什麼時候,只安安穩穩地坐在自己的馬車裡。左右她們也帶了一些糕點來,倒是可以及時充飢。
這馬車雖然設備極好,倒也不算顛簸,可是坐久了卻依舊是覺得有些疲倦的。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只聽見了一聲響亮的聲音,衆人便都開始緩緩地停下了腳步。青衣這才撩開了簾子,樑寒霜微瞇著的雙眼睜開,瞥見外面的光景,這裡還有些荒涼,倒是也不似圍場啊。
再一擡眼,看見那日頭正好高高地懸掛在正中間,原來已是正午。這大概是停下來調整休息了吧,時間長了也受不了。
“小姐,這郊外雖有些荒涼了,可空氣還是不錯的,咱們下去疏鬆疏鬆筋骨吧。”如眉輕盈地跳下了車,一臉笑意地說道。
樑寒霜朝著外面瞅了一眼,的確是有一番天高雲淡、秋高氣爽的意味,正準備也跟著出去之時,卻聽得耳畔突然響起了一陣鳥雀飛過的聲響。
青衣微擡眼,只瞥了一眼,卻一把拉住了樑寒霜的胳膊,讓她重新在馬車內坐好。而如眉向著四周瞅了瞅,卻也沒發現什麼不妥,有些不解地望著青衣。
樑寒霜知曉這是青衣作爲一個殺手的警覺,便有些嚴肅了起來,如眉雖皺了眉有些疑惑卻還是順著青衣上了車。
青衣挑開簾子,那些士兵在周身來來回回的巡視,也有許多世家的小姐在外面散步了,倒是顯得一派祥和的氣氛。可是偏偏是這股正常之中,卻有了這一點的不對勁。
“待會兒如眉你陪著小姐就待在這裡,有什麼事兒我來頂著。”青衣的聲音壓低了,有些喑啞,卻顯得十分侷促而緊張。
如眉下意識地便拉住了樑寒霜的手,一把就把她護在了身後,大有一種英勇就義的架勢。
樑寒霜看著有些發笑,卻也覺得鼻酸。除卻青衣以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般真心待自己的人了。
“情況可是很嚴重?”樑寒霜咬了咬脣,吐出細小的聲音。
青衣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藍天白雲,此刻仍舊是一片祥和,卻不知接下來會染上多少嫣紅的鮮血。
這前面都是平原,也只有方纔經過的地方是一個樹林,這飛鳥應該是被那些人的戾氣給驚起的。所以,很快就要來了。
抽了軟鞭出來,青衣這才稍稍地安心了一些。畢竟跟在樑寒霜身邊很久了,也沒怎麼練過身手了,還怕有點兒生疏。
馬車裡的三個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下子沒了聲響,分外的安靜。
青衣手指示意,彷彿是在倒計時一般,果不其然,就在三人心懸著的那一刻,外面終於“喧鬧”了起來。
“護駕,護駕……”這次由於有西堤國的太子和公主在場,所以守衛更是重重的,一時之間便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大喊了起來。
樑寒霜原本想著自己在隊伍的中間,那些人想必也不會過來,他們的目標大概會是西堤國的人或者就是墨炎涼了。
可是樑寒霜卻是萬萬沒想到,就在她以爲沒有人會特意來對付自己一個默默無聞的坊間女子的時候,臨近馬車卻刺進了一柄長長的劍身。
幸虧青衣耳力極好,迅速地拉了樑寒霜和如眉一把,否則那劍早已入了兩人的胸口了,即便是不死也傷得夠嗆。
如眉拍了拍胸口,多虧了青衣,方纔這情況實在是太兇險了。可即便是這般的危險,她卻仍舊是緊緊地守著樑寒霜,一步也不肯離開。
樑寒霜雖身子單弱,卻是會一些功夫的,所以帶著自己和如眉安全逃過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只是在這場合之中,不到必要的時候還是不要展示自己的功夫爲好。
轉眼之間,青衣已經加入到了外面的混戰之中了。那黑衣人目露兇光,每一招都是致命,可奈何青衣的武功極好,每次都能逃脫下來。
大約是有兩三個黑衣人都加入了這邊的戰爭,因爲有更多的黑衣人在攻擊前方的墨炎涼,所以更多的侍衛也就過去了,沒什麼人能顧得上樑寒霜這裡。
這幾個黑衣人見青衣的武功即便是對付他們三人也是綽綽有餘的,便趕緊地換了戰術,似乎是想要把青衣給調離這裡。
青衣卻是個聰明人兒,哪裡能猜不到他們的想法,愣是死死地守著馬車半步也不肯離開。
那車伕見這個情景早已是嚇得屁滾尿流了,青衣卻得了空隙一把就扯住了他的衣領,惡聲道:“不想死的就趕緊給我趕車。”
這車伕見了後面血流成河的場景,即便是再怎麼害怕也要強大起精神來了,用力地一鞭子,那馬便飛快地向前跑了。
黑衣人見一計不成,心中再生一計。此時已有他們的幾個同伴見這邊情況不好便趕緊地上前來支援了,青衣即便是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的。
所以爲今之計,便只有先逃要緊。
黑衣人的輕功很好,步步緊跟,半點也不落後,青衣很是緊張,手心有些微汗了,卻也只能鎮定地安慰著車中的兩人。
樑寒霜緊緊地握住瞭如眉的手,卻覺得有些微微發涼了。這丫頭自幼便是生活在“和風細雨”的環境裡,哪裡會見過這種場面呢。即便是在宮裡,見慣了那些勾心鬥角,卻到底不曾親眼見過這番兇險。
“小姐,沒事的,沒事的……”如眉雖然自己的內心也是害怕極了的,可在這飛奔的馬車上卻依舊是安慰著樑寒霜。
樑寒霜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麼,低聲地喚了一句青衣,便飛快地遞給了她一個藕荷色的荷包。
那裡面是幾十根的銀針,上面都染上了麻醉藥,凡是沾上著必然在半個時辰內無法使用內力。原本她是用來防身自保的,此刻倒是也派上了用場。
有了這銀針,青衣用起來也是順手多了,不消片刻,那幾個黑衣人便只剩下三三兩兩了,其餘的全都沒躲過青衣的銀針。
可那剩下的兩個一看便是極其厲害的,只交換了一個目光,心中便有了別的合計。